田大娘兩眼盯着婦人們,耳朵聽着朱大叔的話,也跟着高興,抽空看了看去尋山洞的林怡然,高興的兩眼不見縫,這丫頭不佔地,不搶分糧,自己敲打兩句也沒回嘴,倒真是不錯,等會給她多留點疙瘩湯。
林怡然帶着蘇小蘭走出坪場,彎到一個小山樑子上,看到了蘇大易和凌齊軒,只見兩人眉頭皺起,正在商量山洞的事。
林怡然走近,見他們彷彿拿不定主意,問道,“怎麼啦?”
蘇大易回道:“有山洞,可是很潮溼,怕是不能住人。”
林怡然朝面前不規則的幾個洞口看了看,又挨個進去看了看,裡面的洞壁成不規則形狀,有的甚至有倒尖,怪不得太平寨子的人不住,又潮又小。
林怡然不想再住大洞了,她比較了幾個洞選擇了洞口朝南的,地勢較高的一個小洞,洞真心不大,而且有很多倒尖,她拿出自己的家當——斧頭,試着砍了一個,發現倒尖的石柱竟是風蝕柱,一下子就碎了,高興的叫道,“蘇大哥,你看,可以修掉!”
蘇大易接過林怡然手中的斧頭小心的砍了幾個,發現洞頂沒受到影響,慢慢的放開膽子,快速的砍起來,大半個時辰,竟把林怡然選的小洞收拾好了。
雖說是小洞,要是用木板隔斷的話,比現代的三室一廳大多了,林怡然高興的像個孩子,“哇,哇,太好了,我去找柴禾,現在就來燻烤。”
“二姐,我跟你一起去!”林小河也高興。
“好。”林怡然邊說邊出了洞,突然回頭對蘇大易等人說道,“你們也去選呀,我們做鄰居!”
凌齊軒微笑着點點頭,“知道!”
蘇大易、凌齊軒、馬禿三三人雖然也選了洞口,但是天色將晚,他們合力薰了林怡然的洞口,這兩天他們會將就一下住在一起。
夜幕來臨時,山樑下面的耿子跑上來叫他們吃晚飯,一行人高興的下樑子吃晚飯了。
林怡然等人到山下時,發現坪子正位擺着一個小桌子,桌子上竟像供祭神明一樣,放着些供品,大家整齊、嚴肅、認真的站在供桌前。
“大叔——”作爲現代人,林怡然不懂這些。
“小林啊,趕緊過來拜謝神明,感謝它讓我們太平寨子有了糧食,希望以後能一直保佑我們有得吃,有得活。”
很樸素的感恩之心,雖然迷信,但林怡然覺得很好,這就是信仰,有了信仰才能樸實的活下去。
如果一個人、一個羣體活着沒有信仰,那是很可怕的,林怡然深深的明白,在現代社會,她遇到過很多沒有信仰的人,他們沒有感恩之心,道德喪失,沒有敬畏之心,可恥的令人髮指。
林怡然微微一笑,端正身子,嚴肅而敬畏的感謝上蒼的饋贈。
拜完神明後,太平寨子的晚食在晚風中正式拉開了序幕,按着長幼之序,人們開始排隊打食,雖然兩口大鐵鍋裡,飄浮在湯上面的大部分是野菜,仍然擋不住小麥粉的清香撲鼻。
林怡然突然冒出一句,“朱大叔,這小麥的品種似乎不錯。”
朱大叔哈哈大笑,“小林啊,這可是越國的糧食,肯定差不了。”
“啊……”
朱大叔見林怡然一臉迷乎,心想,到底年輕,不知糧食道道,說:“神州大陸,四大國三小國,土最肥地最沃,雨最豐、水最沛的就是越國,你說它長出來的糧食能差嗎?”
“哦,我還真不懂。”林怡然回道。
“這面味清香吧。”
“很淳香。”
朱大叔大笑:“哈哈,趕緊飽餐一頓,明天起,麪湯疙瘩就沒有今天多了。”
衆人聽罷,趕緊端起自己的木碗,狼吞虎噎的吃起來,不時有人發出滿足的感嘆。
林怡然端着自己的木碗找了個石頭,也稀里嘩啦的吃起來。
苗小菊端着碗湊到林怡然身邊,“小然,我跟你坐一起。”
林怡然笑道,“好啊!”
苗小菊一直叫她小然,讓林怡然感覺親切不少,因爲這世還沒有人這樣叫過她,上世,無論是家人還是朋友,都叫她小然。
苗小菊大口喝了一口湯麪,“哇,太好吃了!”
林怡然笑笑,吃着自己的麪疙瘩湯。
汪水英有意無意的靠近林怡然等人,見凌齊軒吃相廝文,她暗暗學着,也慢慢的吃着,不時掃了眼快速吃麪湯的林怡然和苗小菊,見他們三兩口就吃完了一碗,暗暗得意的朝自己碗裡看了看,自己可還有半碗呢,哼,泥腿子,看這吃相,真粗俗,偶爾遇到凌齊軒目光時,故意引導他朝自己碗裡看,得意洋洋。
凌齊軒悄悄半轉了個身子避開了。
吃飽喝足,對於農耕社會的人來說,就是人生頂天的滿足了。
吃飯後的人們沒有嚮往常一樣鑽進洞裡,他們坐在三月微溫的夜風中聊着自己的人生過往,或感嘆,或是一笑而過!
“朱大叔啊,要是以後天天都能像今天就好了。”
朱大叔嘴裡嚼着一根微甜的草根,笑笑沒有回話,他當然也希望每天都像今天的日子,可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十二袋糧食,今天就下肚小半袋了,如果不束緊褲腰袋,可能連半個月都支撐不了,他半喜半憂,迷迷茫茫看向遠方。
林怡然等人吃好後就回來了,一頓飯的時間,洞裡的煙氣已經散得差不多了,清新的艾草香氣撲面而來,感覺真好。
洞裡攤了幾個草堆子,他們就睡在草堆子上,乾燥鬆軟的枯草,散發着太陽光的味道,還真不錯,夜漸漸深了,靜悄悄的,太平寨子沉沉的睡去。
經過蘇大易和寨子裡幾個懂木工活的男人幾天收拾,林怡然的山洞,竟成了太平寨子裡最奢侈的山洞,搞得大家都搶洞模仿,太平寨子周圍一帶,竟如一個小小村莊一樣,散落着大大小小几十家住戶。
朱大叔和田大娘看着空空如也的大山洞搖頭失笑,“朱大哥,你看看……”
朱大叔笑回,“看什麼,是好事呀,這樣大家都有了家的感覺,我們太平寨子也會像一個村莊一樣,永完在這裡了。”
田大娘長嘆,“但願仗打不進來纔好。”
朱大叔說道:“這裡是月華山餘脈,極僻,人跡難至,應當不會打過來。”
“難說呀!”田大娘並不樂觀。
朱大叔疑惑的問道:“田家妹子,你爲何有這樣的想法?”
田大娘擡頭看了看前面那座高山。
朱大叔明白了,跟着嘆了口氣,“我們這裡屬於深山溝子,一般沒人來,應當不會被波及到。”
“希望如此!”田大娘說起另一件事,“朱大哥,糧可不多了!”
“我知道!”朱大叔朝山樑子上的山洞看了看,洞口蹲着向個玩彈子的孩子,嘆了口氣。
田大娘愁悵的問道:“怎麼辦?”
朱大叔嘆氣回道:“小林,這些天都沒找我。”
田大娘嘆氣:“這孩子,前兩天,我在她面前提過,可她沒吭聲。”
朱大叔不再吭聲,一臉無精打采。
田大娘有些不滿的接着說道:“這孩子看着脾氣溫順,也好說話,可是你要跟她說個正事,她彷彿泥鰍一般,什麼話也套不到。”
朱大叔擡眼說道,“人家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娃子理什麼正事?”
田大娘不滿的發起勞騷:“可這十二袋糧不是她帶頭搶的麼?”
“話是這樣說,可能我們兩個過分了!”朱大叔說道。
“過……分,咋過分?”
朱大叔實誠說道:“也許,林姑娘那天就是客氣一番,沒想到我們兩個就……”
“可她一個十二、三歲的丫頭能當什麼……”
田大娘被朱大叔看得說不下去了。
朱大叔不滿的說道:“田家妹子,不是我說你,有事了,就指着一個十二、三歲的丫頭,有好事了,你就覺得人家十二、三歲的丫頭頂不了事,這可不好。”
田大娘訕訕不自在的動了動臉上的皺紋。
山樑子上
林小河和耿子等人蹲在洞口地上抓骨頭做的彈子玩,幾個丫頭小子玩得熱鬧,嘰嘰喳喳的。
林怡然正在洞內整理自己的小窩,在蘇大易等人的幫助下,洞內已經隔成三大間外加一個小廚房,自己和小河各一間,還有一間做堂屋平時人來人往用。
房間內,林怡然不再鋪草在地上睡,而是用石頭壘成牀柱,上面砌成坑狀,便於冬天燒坑,古代的冬天比現代冷多了,沒有空調真心讓人受不了。
凌齊軒看不得林怡然的土腳牀,他請蘇大易幫忙做了張簡易的木板牀,雖然簡單,可是在太平寨子,那真算數一數二的了,精緻而漂亮。
蘇大易已經享受過土坑牀帶來的好處了,二話不說,給自己和妹妹砌了同樣的牀。
馬禿三家就更不要說了,他憑着打坑賺了一個冬天的吃食,當然做了土坑牀,而其他人,都是老實本份的農民,基本都用石頭做牀柱,上面鋪了些木板,簡單又方便。
林怡然可不管別人弄什麼牀,她弄好了牀,又找了個平整的石塊做牀頭桌子,吃飯的桌子是蘇大易做的八仙桌,非常笨實耐用。
雖然沒什麼衣服,林怡然還是用平柳,請田大娘的兒子田二哥編了幾個小藤箱,拼裝摞起來,猶如一個小立櫃,非常漂亮。
結果這個小立櫃在太平寨子內迅速流行起來,有手巧的人甚至穿插了其他顏色材質,讓藤箱更精巧漂亮,不得不說勞動人民的智慧是強大的。
林怡然不慌不忙的收拾着屬於自己的小屋,小屋外,朱大叔和田大娘愁得眉頭都打不開。
蘇小蘭和馬氏娘仨揹着簍子從後山回來,見朱大叔、田大娘蹲在山洞前看小河玩骨彈子,打招呼說道,“朱大叔,田大娘你們怎麼不進屋?”
田大娘見她們回來,連忙站起來,“小蘭姑娘,馬家嫂子,你們到後山了,挖了多少野菜回來?”
蘇小蘭笑道,“沒有,我去溪邊洗衣服了!”她邊說邊拿下身上的背婁,從裡面拿出洗好的衣服,晾到洞口的晾衣繩上。
馬氏把自己挑的野菜從簍子裡倒出來,準備挑選洗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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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大娘眨了眨眼,看着這些人,笑道,“這衣服好像不是你家的嘛?”
蘇小蘭邊晾邊回道:“嗯,是林姑娘的。”
田大娘沒管住自己的嘴,“這屋外的事是你哥做,屋內的事是你做,你們是……”
“大娘——你有事找林姑娘?”蘇小蘭並不想跟田大娘解釋自己和哥哥跟着林怡然的事,岔開話題。
朱大叔着急,不等田大娘饒了,直接喊到,“林姑娘在嗎?”
“在,大叔,進來坐!”林怡然從洞內迎出來,笑道。
“林姑娘,這幾天不見,你似乎又長高了些。”朱大叔沒好意思一見面就說糧的事。
林怡然摸了一下臉,笑道:“還有變白了,是不是?”
“呃……”朱大叔沒想到林怡然會問這樣的話,老臉一紅,“你這孩子,咋打趣大叔呢?”
“那大叔,你看我白了沒有?”
朱大叔頂着紅臉仔細看了一下,這孩子是白了,白的細巧,乾淨,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不自覺的點了點頭,“是白多了!”
“不要風吹日曬的日子真好!”林怡然笑着說道,“大叔,大娘進來坐呀!”
“好,好……”
林怡然回頭叫道,“小河,幫姐姐倒兩杯竹葉茶!”
“好咧!”林小河放下手中的玩具,小跑着進了山洞。
太平寨子就這麼大,朱大叔和田大娘來找林怡然,關心寨子的人當然看到了,不覺不覺,大家都聚到了林怡然的洞口,或蹲或站,或找個石頭墩坐下,四月初的山溝子,還有些涼意,可是下午的太陽卻很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洞內,林小河到做飯的小隔間,一隻手拎出一個大竹筒,另一隻手抓了三個小竹筒,到了堂屋,把小竹筒放到八仙桌上,給三人每人倒了一杯竹葉茶。
一股竹葉清香瀰漫在堂屋裡,又由堂屋飄到洞外,引得衆人都聚到了洞口,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啥東西,這麼香?”
“是啊,啥啊,這麼香?”耿大叔跟着問道。
林怡然從石凳上站起來,“大家都進來坐呀!”
耿大叔笑笑,“外面有太陽暖和,我們就在外面。”
林怡然說道,“那你們隨意。”
朱大叔沒客氣,端起竹筒杯喝了一口竹葉茶,說道,“莫不是用嫩竹葉泡的?”
“正是,朱大叔。”
朱大叔感慨說道:“還是林姑娘講究。”
“反正大山裡的竹葉子到外都是,隨手摘點回來泡茶喝,總比白開水好吧。”
洞門口,耿大叔接過話,嘆道:“林姑娘呀,你也別謙虛,朱大叔說得對,你腦子活絡,上次搶糧,你讓我打聽事,我還以爲你跟娘們似的好打聽這些東西,哪知都是爲了搶糧。”
林怡然謙虛的笑笑。
“真的,林姑娘,我耿木生這輩子沒服過幾人,你算一個。”耿大叔大聲說道。
“我也服!”
“我也是!”
……
站在耿大叔周圍的男人紛紛點頭,“你在雙林鎮搶糧的事,我可讓耿哥講好幾遍了,真是越聽越佩服。”
“是啊,林姑娘,你是怎麼想到倒夜香的人會偷運糧食?”
“是啊,林姑娘,你是怎麼想到的,打死我,我也想不到。”
耿大哥見大夥都想聽,他自己也想聽,一直沒機會,趁着大夥,趕緊跟着問道,“林姑娘,你是怎麼想到的?”
山洞外,蘇大易和凌齊軒從後山回來,聽到衆人問道,他們也感興趣的豎起耳朵聽。
林怡然見衆人都盯向自己,微微笑了一下回道,“其實也沒啥,還是耿大叔的功勞,耿大叔打聽事情打聽的仔細。”
“呵呵……”見衆人看向自己,耿大夥老臉紅了紅,有些難爲情,“林姑娘,你……你說我幹啥?”
“耿大叔做的好,我當然要說啦!”
“林……姑娘,你就說你怎麼想到的吧。”耿大叔真是被大夥盯得不好意思。
林怡然微微笑了笑,“耿大叔打聽到糧鋪大掌櫃有好幾個姨娘,其中有一個非常受寵,看到糧食,我就想,要是我家有這麼個受寵的姐姐或妹妹,姐夫家有糧食來了,肯定會偷偷給點。”
“對呀,要是我女兒嫁個賣糧的大掌櫃,我女婿肯定也會給糧給我。”
“不對呀……”年紀最大,腿有點瘸的邵伯問道,“女婿給糧,爲何要偷偷摸摸的給?”
衆人反應過來,紛紛問道,“是啊,還要用夜香車偷送?”
林怡然再次笑着回道:“剛纔大家有注意到我說掌櫃二字了嗎?”
衆人點頭。
林怡然解釋說道:“這就對了,掌櫃並不是老闆,這東西並不是他自己的,他當然不能明目張膽的送給小妾他爹了。”
“也對喲,還真是這樣,而且我聽人說,小妾的爹沒資格讓女婿叫爹的。”
“周大叔說的對。”林怡然點頭。
周大叔的命是從戰場上撿回來的,一隻胳膊被刀砍了,只剩下一隻左手,艱難的生存着,“所以林姑娘你就猜到他們會偷偷摸摸搞糧?”
“嗯,差不多!”
“林姑娘,你真行啊!”
“是啊,你真厲害!”
……
七嘴八舌中,有人問道,“林姑娘,那我們下一次還去搶不?”
林怡然搖頭,“沒那麼容易!”
“那……那可怎麼辦?聽朱大叔,寨子裡的糧食可不多了。”
朱大叔和田大娘一直要問的話,終於被人問出來了,雙眼殷殷的看向林怡然。
林怡然低頭喝茶,喝完一口後,看了一眼坐在門口小凳上的林小河,只見他乖巧的做着,豎着耳朵看着衆人,顯得安安靜靜的,這孩子不錯,有培養的潛質。
朱大叔見林怡然遲遲不開口,急切的問道,“小林,你有什麼難處,儘管對大叔講,可寨子里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七八十口人,眼看着就要斷炊了,你看……”
林怡然看向田大娘,“糧食要吃完了?”
林怡然的問話,田大娘有些生氣,自己兩天前就跟她講了,現在好像不知道似的問自己,她感覺林怡然對自己不滿,面色不太好,剛想以長輩的口氣說她兩句,對面朱大叔搶過了話,笑道,“林姑娘啊,可不是,要吃完了,你看看能不能領着大夥再去搶些回來?”
林怡然看向洞門外,問向大家,“你們想跟着我出去搶糧?”
耿大叔第一個回道,“對,林姑娘,我一個報名,跟着你不要動刀動棒就搶到了,爽快!”
“對,比在路上攔路搶劫有意思多了!”
……
幾個男人,無論是缺胳膊少腿的,還是年老體弱的,都躍躍欲試,想跟着林怡然去搶糧。
林怡然問道,“可我是個小丫頭,你們……”言下之意,你們服我嗎?
衆人被林怡然問住了,轉頭相互看了看,這才意識到,原來面前之人是個丫頭,還是個年紀不大的小丫頭,讓他們這些年成人聽她的,似乎……
朱大叔到底是個有些閱歷的成年男子,他瞬間明白這個小丫頭爲何一直不動聲色了,原來是等着大夥自己找上門,等着大夥主動服她、聽她。
小小年紀,這麼沉得住氣,就憑這點,不服也得服哪!
朱大叔捋了一把臉,彷彿做了什麼決定似的,對着門外問道,“這半年來,大家在太平寨子過得怎麼樣?”
“朱大哥,讓我們說真話嘛?”
“當然說真話。”
耿大叔蹲下身子,嘆道,“雖說在這裡不要逃命,可半個月前,我們沒吃過一頓像樣的飯食,三天兩頭,只有樹葉子裹腹,苦啊!”
“是啊,日子過得苦啊!”
山洞外,大家都低下頭,一時之間都沉默下來。
田大娘耷着頭,想起兒了吃飽飯後,做藤箱時的滿足與快活,也傷感不已。
朱大叔雖然不願意承認自己無能、慫樣,可這不是面子的事,自己吃了飯不也有力氣了嗎,不也感覺到小日子好過了嗎?他覺得火候差不多了,開口說道,“以後,這太平寨子,就讓林姑娘當家作主,大家沒意見吧?”
靜悄悄的山洞外,突然響起一句,“讓一個小丫頭當家算那門子事?”
大家轉頭都朝開口之人看過去。
“你……們……都看我幹嘛,難……道……我說得不對?”汪水英被衆人齊齊盯看,一下子手無足措,結結巴巴的說道。
朱大叔微微搖了搖頭,對汪大叔說道,“汪老弟,你覺得呢?”
“我……丫頭……說得也不……是沒道理,朱大哥,你是不是太……”
朱大叔站起來,走到洞口,擺了擺手,對衆人說道,“我朱大恆沒本事讓大夥有飯吃,林姑娘有,我就敬林姑娘,‘自古英雄出少年’,這話我還是聽說過的,你們覺得呢?”
“可……可就憑一次搶糧就讓她當……當家,好像……”汪兆發看着衆人說道。
雖然汪家父女不贊成自己當家,林怡然覺得不爽,可是她知道,有汪大叔這般心思的人,也許不在少數,只是他們沒有說出來罷了。
林怡然也從凳子上站起來,走到門口,微笑說道,“汪大叔說得沒錯,就憑一兩次,確實不能讓一個人隨便當家。”
“小林,你……”朱大叔轉頭。
林怡然打斷了朱大叔的話,說道,“先不說誰當家,但我準備再次下山去搶糧,大夥聽我的嗎?”
“聽,聽……”耿大叔連忙回道。
“我也是,我也聽!”
……
有不少人都說聽,林怡然點點頭,問向汪大叔,“汪大叔,你呢?”
“我……還聽……”
林怡然微擡頭,面色嚴肅的說道,“既然大家都還聽,那麼我把醜話說在前頭,並不是每次都能不動刀不動棒就能搶到東西,第一次嚴格說來並不算明搶,只能算是暗劫,不過是佔了‘出其不意’,這次也許就沒有這麼幸運了,大家能明白嗎?”
耿大叔擡頭問道:“林姑娘,你的意思是……?”
林怡然嚴肅冷然正視着衆人,“我的意思是,小心緊慎,服從命令,你們能做到嗎?”
耿大叔輕聲問道:“就什麼都聽你的,是不是這個意思?”
“是!”林怡然回答的很果斷,神情堅毅。
一衆人被小丫頭的態度震住了,他們懷疑、猶豫、不服的心彷彿被她堅定果敢征服了,耿大叔抿了抿嘴,鄭重的說道,“行,只要能讓我有飯吃,我全聽林姑娘的。”
有人帶頭,大家覺得聽從一個小丫頭似乎也那麼彆扭了,紛紛回道:“我也是……”
“我也是……”
……
飢餓讓大家毫不猶豫的聽從了林怡然的話。
林怡然點點頭,“好,那今天就先到這裡,大家都散了吧!”
“啊……”耿大叔問出了衆人心聲,“不商量怎麼去搶糧嗎?”
林怡然微微一笑:“今天先到這裡,等我想周全了再通知大家。”
“那……那林姑娘你可要早點想周全呀!”耿大叔有些失望。
“好!”
沒有立即就去搶糧,衆人多少都有些失望,可是能怎麼辦呢,他們下山多少次了,連一袋糧都沒搶到過,沒這能耐啊,三三兩兩慢慢散了。
朱大叔走在最後,感慨說道,“林姑娘,大叔沒把你看成女伢子,好好幹,大叔相信你。”
“謝謝大叔!”林怡然驚訝的問道:“大叔難道你是吳國人?”
朱大叔也感到驚訝:“你怎麼知道的?”
“女伢子。”
朱大叔愣了一下:“呃……可不是,‘伢子’,是我們吳國人特有的方言。”
林怡然高興的說道:“大叔,我也是吳國人。”
“啊……”朱大叔激動的問道:“你是吳國哪裡人?”
林怡然回道:“我是吳國常郡縣人。”
“我是吳國南郡縣人。”
“那我們挺近的,是老鄉了。”
“是啊,太好了!”朱大叔本就欣賞林怡然,現在又是同一國人,更高興了,問道,“那你家裡現在……”
林怡然笑道,“我和爹孃,還有大哥、大弟走散了。”
“原來如此……”
……
田大娘看朱大叔對林怡然這麼客氣,心想自己一個婦人又不是人家老鄉,趕緊消停吧,遂面露笑意,“那林姑娘哪,就辛苦你了。”
林怡然搖頭:“沒事,只要大家都能吃上飯,我辛苦一些值當。”
“好,好,好孩子!”
等衆人都走了,蘇家兄妹、馬家人和凌齊軒才進了山洞。
“林姑娘,什麼時候下山?”馬禿三問道,他喜歡跟着林怡然混,不知不覺中就成了事,那感覺賊好。
林怡然回道:“還沒有想好。”
“……”三人相互看了看,蘇大易問道:“……可剛纔你不是答應他們了嗎?”
“是答應了!”
凌齊軒有些明白了,說道:“林姑娘答應了,可沒說時間,是不是這意思?”
“對。”
蘇大易兄妹不明白的看向林怡然,“可是……糧食要吃完了!”
“我知道!”
“那你……”
林怡然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問道,“凌大哥,你覺得我爲何不急着下山?”
衆人都看向凌齊軒。
凌齊軒低眼想了一下,擡眼說道,“人心……”
林怡然展顏一笑,“不錯,就是這兩個字!”
“原來如此!”凌齊軒若有所思的問道。
“人心……是什麼?”蘇大易憨厚的問道。
其他人也想知道答案。
林怡然卻並不準備解釋,笑道,“慢慢你會懂的。”
雖然說不急着下山,可是並不代表林怡然沒有動作,她從來都堅信,‘人無遠濾,必有近憂’。
蘇大易和馬禿三帶着寨子裡幾個願意轉跟着他們轉的人,一直在山上山下轉悠,轉悠回來後,把轉悠的情況講給林怡然聽,蘇大易很細心,雖然他纔到太平寨子沒幾天,但是附近一帶的小道已經被他摸得熟透了,就連太平寨子的老人都服他。
但林怡然不僅僅想知道附近,還有通向各個城鎮的路道,“這些還不夠,周圍小鎮或是縣城的路探得仔細點纔好。”
“行,我知道了,我再去探。”
“嗯”林怡然說道:“最好別人沒走過的。”
蘇大易和馬禿三一聽就明白了,高興的相互看了一眼,“林小哥這是爲……”
林怡然點了點頭,“是!”
“我們明白了。”
暮色漸漸降臨,太平寨子裡的人都到大坪場上吃晚食,兩口大鐵鍋裡,野菜混着麪糊糊,清香撲鼻,大家都拿着木碗排隊打飯,有說有笑。
打飯的田大娘和苗大嬸若勺子要是不小心沒端平多了些或是少了些,那嘰嘰喳喳的聲音,能刺破人的耳膜。
林怡然帶着小弟打好麪糊後,端着碗準備回自己的山洞吃,路過耿大叔時,原本蹲着的他,從地上站起來,叫道:“林姑娘——”
“大叔,有事?”
“我家耿子想跟小河認字,你看……”
林怡然笑着點頭,“可以啊!”
“真的?”
“當然了。”
“謝謝林姑娘……”耿大叔歡喜的臉上的皺紋都展開了。
“不客氣,耿大叔。”
耿大叔高興的端起自己的碗,竟要把自己碗裡的米糊糊倒給林小河。
林怡然眼疾手快,伸出一隻手擋住了林小河的碗,說道:“耿大叔,你這是做啥?”
“我……我也沒啥東西謝你們,只有這半碗米糊糊……”耿大叔不好意思的回道。
林怡然搖頭失笑,“耿大叔,你看你見外了吧,小河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你們誰要是想認字,儘管來!”
“真的?”其他人問道。
“當然了!”
“太好了,謝謝林姑娘!”
林怡然說道:“耿大叔,你的麪糊糊也自己吃,都是一個寨子的人,以後大家就別客氣了。”
“好,好……”耿大叔激動的笑道。
林小河跟着林怡然上了樑子,回到山洞,一路都笑眯眯的。
林怡然把自己碗放到桌子上,到廚房拿筷子,回到桌邊看到林小河還在笑,把筷子給他,“趕緊趁熱吃吧!”
“嘻嘻,二姐,我居然像私塾先生了。”
林怡然白了他一眼,“可別驕傲了!”
“我知道,我就是偷偷樂一下!”
“趕緊吃吧!”
“哦!”
吃了幾口後,林怡然說道,“等那天有條件了,二姐還要給你找個正式先生,讓他來教你。”
林小河疑惑的問道:“可我們是窮人,會有人舉薦我們入朝爲官嗎?”
“舉薦?”林怡然不解的問道。
林小河回道:“我也不懂,我也是聽大人們說的。”
林怡然暗想,居然是舉薦制度而不是科舉制度?如果沒有科舉制,那豈不是連隋、唐都沒有出現過?那現在是什麼朝代,難道真是某個架空時代?
哎呀,不管了,林怡然說道,“即便不能舉薦入朝爲官,也可以做其他的事,有學問總比沒學問好,你說是不是?”
林小河點點頭:“二姐說得對,我可以做賬房、做幕僚,不要面前黃士背朝天做泥腿子。”
林怡然笑道,“不錯,好好學!”
“知道了,二姐!”林小河高興的回道。
晚食後,林怡然坐在洞口眯眼享受和薰晚風,蘇家兄妹、馬家和凌齊軒從隔壁過來,找了個石頭做下,看林小河教孩子們認字。
林怡然突然問道,“蘇大哥,你認識字嗎?”
蘇大易回道:“我讀過兩年私塾。”
林怡然點頭,“那行走方便多了!”
“是,最起碼方便找個客棧、打個尖。”
林怡然又看向凌齊軒,“凌大哥,你最近還採藥嗎?”
“嗯,有采。”
“能做些跌打損傷的藥嗎?”
凌齊軒看向林怡然,“你有用?”
“嗯!”
“行,明天我炮製一些。”
“謝謝!”
“不客氣!”
林怡然對耿子說道,“耿子,你爹呢?”
小耿子從地上站起來,“小然姐姐,你要找我爹?”
“嗯,能幫我叫一下嗎?”
耿子立馬轉身朝樑子下跑去。不一會兒,耿木生跟着耿子到了樑子上,“林姑娘,你找我?”
“耿大叔,坐!”
耿大叔,三十出頭,跟林怡然一樣,長得細長黑瘦,一臉菜色,這是長期處於飢餓狀態的表現,不過他跟汪大叔等,是寨子裡爲數不多的健全人,林怡然的本事,他算是見識過了,很信服她,連忙問道:“啥事,林姑娘?”
林怡然回道:“大叔,我想讓你帶兩個人下山。”
“搶糧?”耿大叔興奮的問道。
林怡然撫額,“耿大叔,你能搶到嗎?”
“嘿嘿……不能……”
林怡然真想翻白眼,說道:“這不就結了。”
耿大叔不好意的搓了搓手,問道:“那是……”
林怡然說道:“耿大叔,還像那天一樣,到雙林鎮上打聽消息。”
“打聽什麼消息?”耿大叔問道。
林怡然回道:“什麼消息都打聽,只要是消息,我都要聽。”
耿大叔若有所思的問道:“爲了搶糧?”
“是,大叔,不過,你不要覺得某些消息好像跟糧食有關,你就去聽或是不聽,管他無關不無關,所有你能打聽到的消息都講給我聽,哪怕是窯子裡死了個姐兒,或是不起眼的小事,你懂嗎?”
耿大叔眯眼點了點頭,“只要過到我耳朵裡的事,都說給你聽,是不是這個意思?”
“對,大叔,你真聰明!”
“嘿嘿……”耿大叔被林怡然誇得不好意了。
林怡然說道:“大叔,我都幫你想好了,你扮成江湖郎中行走,這樣便於你打聽更多的消息。”
耿大叔一拍大腿,“林姑娘,你想得真周道,行,就這麼辦。”
“你準備帶那兩個人去?”林怡然微笑着問向耿大叔。
耿大叔有些訝異,“讓……讓我選人?”
“是啊,大叔!”
“我……怕選不好……”耿大叔和一般老實沒見過世面的農人一樣,面對擔當,顯得膽怯。
林怡然微微着笑着鼓勵他說道:“沒關係,我相信你。”
林怡然的話,瞬間讓耿大叔有了被別人需要和信任的慎重感,認真的想了一下後纔回道,“那我就先春生、天明還有戴小六。”
林怡然點點頭。
“好像多了一個!”耿大叔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林怡然微微一笑,“沒關係,只要耿大叔覺得人不錯,都可以選。”
得到林怡然的肯定,耿木生彷彿有了底氣,說道:“他們肯定不錯。”
林怡然繼續說道:“大叔的眼光肯定準,這三個人你安排,我就在寨子裡等大叔的消息。”
“沒問題,林姑娘,你大叔,保管給你把整個雙林鎮的消息都打聽到了。”一時之間,耿大叔頓生豪情,拍着胸膛回道。
“那我就等大叔的好消息了。”
“行!”
見林怡然沒讓自己去打聽消息,馬禿三着急的問道,“那我呢?”
林怡然笑道,“馬大哥,你扮叫花子單獨一路。”
“啊……”馬禿三眨眼,心想,難道是不信任他們?
林怡然卻回道:“我備兩手。”
“備兩手?”
“對,你就是我的第二手,以保證萬無一失。”林怡然認真的回道。
“哦……”耿大叔等人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凌齊軒坐在邊上,微微笑着,林怡然和他們之間一來一往,看似普通平常的對話,十四歲丫頭的行爲處事卻成了三十歲領頭人的樣子,而三十歲的耿大叔卻只是一個涉世簡單的平民男人。
不動聲色間,林怡然就成爲了掌事者,這難道就是父親所說的御下?
林怡然轉頭,“凌大哥,你的跌打藥什麼時候好?”
凌齊軒正盯着林怡然看,沒防被她逮着正着,臉微微一紅,連忙點頭,“明天早上。”
林怡然又轉回頭,“耿大叔,你下山之前到凌大哥這裡拿一下藥材。”
“好!”耿大叔從石頭上站起來,“那我就先回去支會那幾個人了。”
“麻煩大叔了!”
耿大叔高興的擺了擺手,“不麻煩,不麻煩。”樂呵呵的下了山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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