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這麼安靜的埋首在他胸前,他則輕輕撫弄着她的烏髮,高世曼突然狠狠掐了他手臂一下,他低笑道:“爲何掐我?”高世曼擡起頭瞪着他道:“你剛纔弄痛我了,討厭死了。”
他呵呵笑了兩聲,復又將她的腦袋攬入懷中,吻了吻她的發頂道:“喜不喜歡?”
這人可真夠自戀的,高世曼不理他,悶悶地道:“以後你再弄痛我,我就不讓你親了,我去找別人。”
沈立行猛地捏住她雙肩,將她推離自己胸前,盯着她皺眉喝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本是一句玩笑話,在他聽來卻異常刺耳,使得他怒火中燒。
高世曼最煩別人突然翻臉,見他喝斥自己,將他手臂甩開道:“誰讓你弄痛我!你滾啊!”說完便將他往外推。沈立行同樣沒被人用“滾”字呼喝過,現下又被她往門外攆,更是不舒服,他捏住高世曼的手叱道:“你讓誰滾?!”
高世曼見他仍是沒好臉色,心道這男人果然都是同一個德性,剛纔還情意綿綿,現在一轉臉就給她臉色看,她強忍着悲憤道:“你不滾,我滾!”說完扭頭便跑,沈立行沒料到她這麼大反應,呆愣了一會兒,這才往外追去。等他追出門外,高世曼早不知跑到哪兒去了,他想着她定是躲去府中哪裡了,便往府內尋去。
高世曼其實往府外跑了,她最是受夠了別人的突然翻臉,沈立行剛纔還待她如珠如寶,柔情蜜意,馬上卻能翻臉大聲喝斥她,這個落差讓她十分難忍,她心中篤定這纔是他的真面目,所有的柔情都是裝的,只爲能得到她而僞裝的。
她認爲沈立行自戀,同樣,她也十分自負,憑着她學過歷史,看的書多,前世又有母親對她的言傳身教,她認爲她十分了解男人這種動物,當他下半身麻醉了的時候,你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會去幫你摘下來,一旦醒來,你便是敝履抹布。
她以爲她不會這麼快就變成抹布,至少再等些時日,最起碼要等她十八以後啊!不得不說女人的腦結構與男人不同,女人的心思你也別猜,她一旦心中有了定論,一時半會根本沒辦法改變她的想法。高世曼前世研究生畢業,她認爲她的想法基本上不會錯到哪裡去,今天她受不了沈立行的翻臉,不是因爲她愛上了沈立行,而是因爲他赤祼祼地傷害了她的自尊。
她衝出府門,月亮很亮,也很圓,她一路往長安正街而去,這時她只想看到蘇潛,看到她,她才感到心安,前世的蘇勤無論她如何發脾氣,都不會對她大聲,從來都是好言好語,只到她氣消。她現在迫切地需要見到那張神似蘇勤的臉!
她剛出了府,溫秀溫容和平兒靈兒便進了府,守門的奇怪的問道:“小姐剛纔一個人出去了,你們沒碰上麼?”
幾個丫頭也很奇怪,高世曼不是跟沈立行一道兒回府的麼,怎麼又一個人出去了?溫秀溫容忙追了出去,平兒和靈兒則回了院兒。剛走到院門口,遇到急匆匆的沈立行,靈兒驚訝道:“沈將軍,你怎麼還在這裡?門房說小姐一個人出府了!”
沈立行駭了一跳,立馬衝了出去。他實沒想到高世曼氣性這麼大,是她自己胡說八道,自己才生氣的,現下卻搞得好像是他的錯似的。
高世曼一路負氣疾行,直奔至長安正街,街上仍是人山人海,大家歡聲笑語,而高世曼卻心中鬱煩,她邊走邊焦急地尋找着蘇潛他們的蹤跡,而溫秀和溫容卻兵分兩路,一個朝長安正街而來,一個朝相反的方向而去,沈立行對她們再三交待過了,一定要保證高世曼的安全,她們不敢掉以輕心。
高世曼尋了好半天,才被她發現蘇潛正在一樓檐下與蘇家軒淺笑說話,似在等人。她眼淚差點掉出來,衝上去便摟着蘇潛的腰身,強忍着沒哭出聲來。蘇潛被她嚇了一跳,定神一看,竟是高世曼,雙臂忙扶着她的雙肩道:“世曼,你這是怎麼了?”蘇家軒一看高世曼臉色不好,似要哭出來,也緊接着問道:“世曼,是不是遇到壞人了?跟我們說,讓預棠哥幫你收拾他!”
高世曼只顧搖頭,她什麼也不想說,只想就這麼抱着他,天長地久。情緒低落之下,她更想念前世的一切,她的家人,她的蘇勤,還有便利的現代化設施,手機,網絡,一切的一切都這麼讓她懷念。永別了,這一切,她知道她是回不去了,也許只有死纔有機會打回原形,可她現下沒有勇氣以死試法,除了哀嘆,除了傷神,她別無宣泄之法。
正如莫言所說,人生沒有彩排,每天都是現場直播,她恨,她悲憤,可她更多的是無奈,命運之神主宰着這個冥冥的世界,生命只有一次,她不想掩飾自己的悲傷,對這裡的每一個人微笑,她想大聲咒罵老天,可她實在沒有勇氣,她只能躲在蘇潛的懷中,默默地舔舐自己的傷口,只希望悲傷快些過去,快些過去……
蘇潛感受到她的悲傷,默默地摟着懷中的小人兒,大掌輕輕地撫着她的頭頂,就這麼安撫着她。蘇家軒不敢再多說,站在一旁垂頭斂眉,生怕打擾了他們。
過了許久,高世曼仍埋在蘇潛懷中,蘇潛第一次見她,她也是這麼不管不顧地撲在他懷中,他喜歡讓她這麼摟着,他願意爲她遮風擋雨,讓她倚靠,只要她開心。
時間悄然流逝,沈立行立在不遠處看着剛纔還在自己懷中撒嬌賣乖的小女人此時正摟着別的男人,他的心漏了好幾拍,他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纔好。馮啓真和蘇家柔買完東西回來,見高世曼撲在蘇潛懷中,正要調笑幾句,冷不丁發現沈立行立在不遠處正怒視着那兩人,馮啓真忍不住失聲叫道:“沈將軍……”
這一聲驚呼喚醒了沈立行,同樣也喚醒了正與高世曼感同身受的蘇潛,蘇潛下意識地擡頭一看,見沈立行果然正往這邊走來,忙扶着高世曼的嫩肩低聲哄道:“世曼,沈將軍來了。”
高世曼本也聽到馮啓真叫的那聲,不知爲什麼,她就是不動,現在蘇潛也提醒她沈立行來了,她賭氣地裝沒聽見,繼續摟着蘇潛不鬆手。蘇潛一時手足無措,索性沈立行已經看到了,既然高世曼不動,他也什麼也不說了。
沈立行也知道高世曼有些小脾氣,剛纔自己突然吼她,可能是觸了她的逆鱗,雖然他也很冤枉,但是看到她跑出府來,直奔蘇潛,他深深地感到了一種無聲的威脅。本來他已經拿了副好牌,可不想在這種時候親手將好牌活活打成爛牌,他強忍着心中的委屈和憤怒,走到高世曼面前輕聲道:“世曼,天色不早了,跟我回去好不好?”
高世曼壓根不理他。哼,這會兒又來柔情蜜意的一套是吧,她不吃。
見他不爲所動,蘇潛也很是尷尬,街上還有很多人,再過一會兒,只怕就會有人圍觀了,蘇潛急的不知道說什麼好,沈立行道:“曼兒,如果你想讓人圍觀,你就繼續。”
一聽被人圍觀,高世曼馬上跟吃了興奮劑似的擡起頭來,蘇潛趁勢將她推出自己懷中,高世曼正悄悄往旁邊看呢,沈立行扯着她的手轉身便走,根本不容她拒絕。她被扯的踉踉蹌蹌跟着沈立行,沈立行也不說話,一路拉着她疾行回府。
路上還有些距離,她被他一路扯着往回走,直累得氣喘吁吁,她負氣也不吭聲,也不叫累,就這麼一直被他扯回院兒裡。
沈立行將她按在椅中,微喘着瞪她,她不擡頭,起身準備去牀上趴着,天色已晚,她的生物鐘已到了睡覺的時辰,再加上一路急趕着走了這麼多路,她心中的鬱氣散的差不多了,此時只想睡覺。
沈立行瞪着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怕說重了,她又生氣,見她爬到牀上去了,他一屁股坐在椅上,倒了杯茶,也不管是冷的,一口灌了進去。
看着牀上的她,他將今天的事兒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真沒覺得自己有什麼錯,她信口胡說還不許他吼她兩句麼?她可以生氣,可以叫他滾,但她怎麼能負氣跑出府去尋那個討人嫌的蘇潛?還撲在蘇潛的懷裡,無視他站在身邊,她到底有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可憐了,爲了一個女人竟卑躬屈膝到此種地步,他糾結彷徨,見到她撲在別的男人懷中的那一刻,他也想過放棄,可是他的腦子不聽他的使喚,他最終還是上前拉了她的手,他希望她只跟着自己走。
坐了片刻,那小女人仍不理他,看來以後要少招惹她纔是,氣性這麼大,少不得自己再卑躬屈膝一回,將她哄回來,等將來她成了他的妻,他再好好琢磨她。
想到這裡,他挪到牀邊坐下,輕聲哄她道:“曼兒,別生氣了,是我不好。”
沒人理他。他繼續道:“曼兒,以後你再生氣就打我罵我,千萬別再找別的人……也不要說那種話了,我不喜歡聽。”
他承認他沒哄過別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這麼哄,可是高世曼仍不理他,他無計可施,這小女人要折磨他到什麼時候,他不就是嘴欠說了兩句硬話麼,早知道一句硬話要用十句軟話來回旋,他壓根就不會招惹她。
半天也沒反應,他實在不耐,湊到她臉邊上吹口氣道:“別生氣了……”擡眼一瞧,這小女人竟閉着眼,鼻翼微翕,似是已睡着,他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臉兒,輕喚道:“曼兒……”果然是睡着了。沈立行苦笑連連,自己破天荒說了這麼多哄人的話,敢情這小女人一句也沒聽到,豈不是自說自話了?
他輕輕將她抱進被窩,睡夢中的她十分聽話,任由他左右,給她蓋好棉被,看着她無邪的睡顏,他輕輕在她鼻尖落下一吻,自言自語道:“真是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