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姨娘看着紅薔那吃驚的樣子,面子上有些拉不下來,她黑了臉道:“啊什麼?還不快點!”
紅薔一聽,忙“哦”了一聲上前服侍,自她到這杜姨娘跟前兒,杜姨娘就從來沒怕過少夫人,少夫人也不愛搭理姨娘,兩人相處的很是有意思,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式,這在京中權貴府第是很鮮見的。如今姨娘要去給少夫人請安,簡直就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啊!
她一邊伺候杜姨娘梳洗,一邊暗暗納悶。
高世曼最近也忙,自敏之坐完月子,她就帶瑞嫺去拜師了。瑞嫺也樂意多學,今天她正準備出門去尋瑞嫺,然後一起去下報館,聽說杜姨娘來了,還以爲她有什麼事兒要問自己,於是讓她進來,不動聲色地問道:“杜姨娘有事?”
“少夫人,婢妾來給您請安”,杜姨娘面色恭謹,倒是嚇了高世曼一跳,她心中暗想,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杜姨娘向來不搭理自己,沈夫人去世當天,她還指着自己的鼻子罵,如今是怎麼了,吃錯藥了不成?
杜姨娘見她沒出聲,擡頭瞧過來,高世曼忙擠了笑道:“以後姨娘不必過來請安,我時常事忙,你愛做什麼便做什麼去吧!”她可不想跟這姨娘整些什麼有的沒的。
“少夫人,前兒婢妾出言無狀,還請您多多擔待”,杜姨娘似乎沒聽出高世曼話中的拒絕之意。
高世曼煩死了,自己跟瑞嫺約好了,難不成再遲到一回,於是淡淡地道:“沒什麼好擔待不擔待的,人都有脾氣,我懶得計較,你沒事不必過來請安,我有事要出門了,你請回吧。”
話說的這麼白了,再不走那臉皮也太厚了,杜姨娘這才起身道:“婢妾告退。”
看着杜姨娘的身影,高世曼只覺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姨娘必是有什麼陰謀吧,要不然怎麼今兒這麼規矩,自己嫁入沈府這麼久,也沒見她這麼主動來請過安。這樣看來,她也算是女中丈夫,能伸能屈啊!高世曼心下暗暗警惕,然後帶了人去狄府尋瑞嫺。
路過麥香居,高世曼拿了只蛋糕帶着,第一次去狄府,總不能空着兩隻手吧,那狄夫人再對瑞嫺不慈,好歹也是繼母,再說了,她也能理解人家,這天下間有幾個後媽會善待繼子的,就這般沒有害人就已是難能可貴了,實在不能要求太苛。要說這世上大善大惡之人並不多,大多都是普通人。
違背自然規律,不如利用;利用不了,不如順其自然。高世曼也算是有閱歷、經歷的人,所以她對那個狄夫人倒是理解的很。
聽說沈少夫人來找瑞嫺,狄夫人出來相見,高世曼此人,她是聽過自家狄大人談及過的,小小年紀,甚得陛下看重,官居正四品上。而自家老爺混了一大把年紀,才混了個正三品,本來她還覺得很是滿意的,可是自她知道京中有女子讓皇上親封了正四品官職,她就覺得不平衡了,憑什麼,自家老爺熬了大半輩子,兢兢業業的,這個女子憑什麼?
平日也不過是在圈子裡跟人嚼下舌頭,如今高世曼上門,她豈有不去見識下的道理。她帶着審視與好奇,在下人的簇擁下走了出來。
高世曼本可以不用起身致意的,但是爲了讓瑞嫺在府裡的日子好過一些,她滿臉堆笑起身施禮道:“世曼見過狄夫人。”
這姿態已是放得很低了,反正自己是小輩兒,無所謂,如果這狄夫人會來事兒,必會說什麼“世曼不必多禮,叫我伯母就行”之類的話,可是這狄夫人卻跟不食人間煙火似的道:“沈少夫人今日上門,可是有什麼要事兒?”
高世曼瞧着她,見她眼中盡是審視與肆意的打量,心中不由不喜,但她仍笑着道:“夫人有所不知,我與瑞嫺交好,今兒是來找她的。”
“哦?她何時認得了你?”狄夫人窮追不捨,高世曼是給她面子,她卻以爲高世曼跟自家女兒一樣年紀,也可以由着自己小視。
高世曼聽她這樣說,淡了笑容胡扯道:“皇上交待本官一些任務,本官不能獨立完成,需要狄大小姐的幫助,所以找上門來,狄大小姐可在?”
她可不想跟這麼一個不識擡舉的人繼續在這裡閒扯淡,所以稱呼都變了,那帶來的蛋糕她也打定主意不給這狄夫人了,什麼人吶,簡直就是缺根筋的。再這麼聊下去,只怕自己要繃不住了。
狄夫人一愣,臉上掛了絲笑道:“原來如此,清芳,還不快去叫小姐出來見客。”
那個叫清芳的忙應了一聲往外走,高世曼皺了下眉道:“夫人慢坐,姑娘你在頭前帶路,我自去尋瑞嫺。”
說完起身便跟着那清芳出去了,清芳瞧了狄夫人一眼,又看了看高世曼,瞧着高世曼眼中盡是冷意,頭一低道:“少夫人請跟奴婢來。”
狄夫人見她前腳走,後腳她帶的人就將那蛋糕帶走了,心下不禁氣悶的很,她也不懂爲什麼這高世曼剛來的時候還恭敬有加,才說了幾句話,就有些不大高興了。她還猶自端着長輩的架子,殊不知就是她家老爺在場,也得對高世曼客氣三分,她又是什麼東西?
瑞嫺見她過來,還拎着只蛋糕,笑眯眯地上前道:“你怎麼纔來,這是蛋糕麼?”
“早來了,陪你繼母說了會兒話”,高世曼挑了挑眉。
“咱們走吧!”瑞嫺壓根兒就不問她跟繼母說了些啥。
高世曼眨了眨眼道:“第一次來你家,坐一會兒成不成?幹嘛急着走。”
瑞嫺臉上仍漾着燦爛的笑道:“這府裡怪沒意思的,你第一次來,要不我帶你參觀下?”
“不用了”,高世曼指着蛋糕道,“你繼母看不上,便宜你了。”
瑞嫺瞪着她看了會兒道:“你是不是又在糊弄我?”
高世曼一聽樂了:“瞧你說的,我什麼時候糊弄過你?”她自跟瑞嫺相識,覺得人家是個好脾氣的,便時不時逗弄人家,瑞嫺也不生氣。
這京中也有好幾家賣蛋糕的,但高世曼拿來的必是出自麥香居的正品,就算是繼母不差銀子,但是麥香居一天只賣那麼多,要說繼母看不上那實在是糊弄人。自瑞嫺去了報館,不僅領着固定的薪水,有時候高世曼誇她盡職,還會額外發些所謂的獎金給她,她心裡也很是明白,高世曼是在補貼她,她現在手頭有了活錢,買什麼都方便許多。
所以每每高世曼逗她,她從不生氣,一來她脾氣溫和,二來她也知道高世曼是沒有惡意的。
“要不咱們一起吃點蛋糕再走?”不管什麼原因,繼母沒有拿去,那可不是便宜自己了。
“你吃吧,吃完咱們再走”,高世曼瞧她想吃,便端了茶慢飲起來。
若荷拿了工具來切下一塊蛋糕,瑞嫺又道:“世曼,你真不吃?”
“我吃的好飽,你們吃吧!”
“若荷,你和奶孃也嚐嚐,剩下的給姨娘送去吧!”瑞嫺吩咐丫頭。
“哎!”
等她吃完漱了口,高世曼和她一起往報館去了。報館是秦二找的一處地方,在長樂街上。因爲也不是有多遠,兩人說說笑笑往那邊步行着去了。
瑞嫺話題老圍着李陵轉,高世曼暗自偷樂,有問必答,她對溫秀、安心道:“你們別跟這麼近,遠着點兒,我和瑞嫺有悄悄話兒說。”
溫秀她們只得遠遠地跟着,街上人聲鼎沸,兩人也相談甚歡。走至街角有輛馬車停在那裡,高世曼不以爲意,正準備從馬車旁穿過街道岔到對面去,一擡頭卻瞧見平兒在對面興奮地朝她招手。她一激動,看也沒看左右的車輛行人,提步就衝了過去。
另一輛馬車卻從路上衝過來,高世曼被馬車擋着,完全沒看到這危險的到來,溫秀來不及示警,高世曼已衝了兩步,眼瞧着就要撞上馬車,瑞嫺急步上前大力一個拉扯:“小心!”
等溫秀趕至,高世曼已被瑞嫺扯在地上,她手先着地,在地上擦破了一塊皮,痛的不行,可她這會兒心有餘悸,哪有閒情管自己手痛不痛,只暗歎幸好瑞嫺扯了自己一把,不然今天撞到那馬車上,只怕不廢也要殘。
再看那馬車,早已呼嘯而去,高世曼暗罵那車霸道,自己也不長腦子,卻不知瑞嫺爲了扯住她,直用了生平吃奶的勁兒,現在正摔在地上悶哼呢!
平兒嚇了一跳,忙往這邊跑來。高世曼反應過來忙去扶瑞嫺,嘴裡道:“瑞嫺,你沒事兒吧,快起來。”
瑞嫺頭髮散亂,趴在地上,也沒見她呼痛,應是沒有大礙,高世曼被急奔來的溫秀扶起後,瑞嫺也被若荷扶了起來,她正拍身上的灰塵呢,只聽若荷驚呼:“小姐!”
擡頭一瞧,只見瑞嫺那半邊臉都是血,瑞嫺似不覺得疼似的,還傻傻地在看着高世曼。血順着耳側已流到瑞嫺前襟,高世曼駭得一抖,甩了溫秀上前就用袖口去替瑞嫺擦污血,嘴裡語無倫次地道:“快快……這附近哪有醫館,快!”
已有路人圍觀,高世曼哪顧得了這許多,瑞嫺摔倒時磕着額角,摔了一個傷口,此時正往外冒血呢,高世曼一手按住她的傷口止血,一邊叫人去找醫館,女人容貌無比重要,若是瑞嫺在額前留下傷疤,那高世曼這一輩子都不會快活。她心急如焚,瑞嫺瞧着她那樣子,又看看前襟滴落的血跡,一時嚇得竟說不出話來。
平兒今兒來京城辦事兒,本對這街上也熟得很,帶着她們尋到一家醫館,高世曼一進去就大聲道:“大夫,大夫,快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