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的時候聽說小純他們去船艙躲雨了,木蘭算是放心了些。外面雨下得有些大,木蘭找船伕借了把傘,不停的埋怨着不守時的計陶下。下船之後,沒立馬的見着計陶下,卻意外的遇見了算得上是熟人的熟人。
他是男子,瀟灑的男子,瀟灑得怪男子。也就是她在角落裡認識的怪人中的一個。你們可別懷疑他作怪的功力,他能在這大雨時刻還坐在湖邊釣魚,你就能想象的出來,他究竟是怪到了何樣的程度。
木蘭望了望四周,也沒見什麼人影,便想着上去打個招呼。
走過去,靜靜的蹲着,這樣應該算是很有禮貌的吧,木蘭覺得。但是因爲下着雨,蹲着的感覺並不好受,木蘭本是想起身就走的,可又想着都蹲了這麼久了,就這樣走,貌視划不來。於是也顧不上什麼禮貌問題,狠狠的就向人家的肩上拍了過去。
“嘿,小鬍子大哥,怎麼大雨天的折磨好興致來釣魚啊”
被木蘭稱作小鬍子大哥的男子,很顯然的沒料到木蘭會來這麼一招。全身一個顫抖,魚竿失手掉進了湖中。
木蘭啞然,很抱歉,卻又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小鬍子大哥,我還有事,先走了,下回遇見,我們在好好說話。”說完便撒丫子的跑開了。
經過這麼一個事,木蘭原本低沉的心情,似乎好了許多。待經過快要到路口的那條偏僻的小巷子的時候,看見了一個宛若歡樂小丑般的女子,木蘭的心情,算是好到了要爆炸。
我們黃木蘭同志死對頭中最囂張的一個,計陶媛小姐,站在屋檐下,火冒三丈的指着侍女婉玲的額頭,面容猙獰的叫喊着,因爲雨聲太大,木蘭聽不見她們在說什麼,但依她們花掉的妝容,溼透的華裳的狼狽模樣看來,大約是婉玲讓計陶媛淋着雨了,而且還是在大街上。着讓她這位有錢的官家小姐丟了顏面,最重要的是今天參加不了那個,有計陶下在場的宴會了。損失慘重,損失極其慘重。
木蘭捂着嘴巴,快速的跳了過去。那位大小姐現在正在愁着沒人給她訓,她一向是點子低得很,不想去管那個閒事了。
離巷子漸漸有些遠了,木蘭回頭看了看,終於是憋不住,放開按在嘴巴上的手,哈哈大笑了起來,誰知這一笑是怎麼也停不下來了,木蘭一手撐着傘,一手捂着笑得抽筋的肚子,停了停,想想,又笑了起來。這一笑可謂是昏天暗地,沒日沒夜啊。
“阿薰。”似乎有人叫她,木蘭還是笑着,那聲音又大了些,“阿薰,怎麼一個人站在雨中這般大笑?”
木蘭尋聲音看去,見是計陶下的馬車,車簾掀開了小小的一角,流鶯的腦袋便鑽了出來。又瞟向車窗,計陶下那妖孽居然也看着她,木蘭又回頭看看自己,此時的自己,左手上的傘已經扛在了肩上,右手捂着肚子彎着腰,笑得亂沒形象的。
木蘭快速的掩去臉上大大的笑容,換成了淺淺的微笑,直起身子,舉好傘,木蘭微微行了個禮,恭謹的回道:“回姐姐話,小姐見三少爺還沒來,很是着急,便讓阿薰來此等候。”
流鶯溫柔的笑道:“阿薰上來吧。外面雨大,小心着涼。”
木蘭心想,昨晚計陶下貌視生氣了,他那麼小氣的人,這時候肯定火氣還沒消,她腦袋又沒灌水,纔不傻傻的往槍口上撞呢,忽而又想起計陶媛,木蘭緩緩說道:“阿薰還要去尋陶媛小姐,姐姐便先去吧。”
木蘭一向沒有很遵守什麼禮數,說完這話,便轉身往計陶媛在的那條巷子走,相比較起來,她還是覺得被計陶媛兇幾句算是輕鬆點的,反正說話的是計陶媛,她是完全可以選擇去無視的。
慌慌忙忙中,木蘭突然覺得腰間一緊,人像是瞬間飛了起來,然後又一眨眼,便發現自己已經身在馬車中了,沒錯,木蘭很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她以一種很沒面子的模樣被計陶下硬生生的給撈進了馬車中,不是溫柔的摟,也不是強勢的抱,真真就是用極端的撈哦。
木蘭閉上眼睛,沉默了那麼幾秒,硬是沒壓下那口悶氣。睜開眼,張嘴欲損,卻見馬車中除了流鶯與計陶下之外,還有紅扣、莫言和一位陌生男子。
計陶下坐在正對着門的那邊,而他們四人便分別坐在兩邊,只有忽然進來的木蘭是狼狽的坐在正中間的地板上的,木蘭這下倒也顧不上什麼火氣不火氣了,只是一股腦的覺得,這真真是件極爲丟臉。
木蘭不想看熟人的臉色,便轉了個身,面對着車簾,扭頭看向旁邊的那位陌生的男子。這一看,木蘭卻移不開眼了,倒不是因爲很帥,而是這張臉的感覺,她肯定是在哪裡見過的。但在哪裡見過呢?這一着急卻又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車裡安靜得出奇,大家好奇的看着木蘭。原先見着她氣憤難耐,正要發火的檔口,卻又在見着車中的人之後,火滅了,卻是羞怯了起來,這正羞怯着,又在見着計陶陵的時候,疑惑了起來。在接着又會是什麼呢?大家正期待着。馬車卻猛的來了個急剎車,還來不及看戲的幾人,又眼睜睜的見着面前的木蘭,猛的撲向前面,車簾是整個的讓她扯了下來。
接下來,接下來看見的情況,木蘭便覺得自己一定不會再倒黴了,因爲原先被她笑慘了的計陶媛主僕二人,正驚恐未定的坐在馬蹄前。這一跤摔得可真真是結實哇,她是應該爲這是青石地板而慶幸,還是惱火?因爲是青石地板,她們沒有落得一身泥巴,也因爲是青石地板,她們摔得驚叫連連,這時候計陶媛身上是怎麼也找不出任何與大家閨秀有關的氣息的。若是木蘭沒有先前見過她狼狽的模樣,她此時也是認不出來的。
我不是故意的,要怪你就得怪計陶下,要不是他那樣蠻橫,我早就先一步的找到你了,你就不會這麼……這麼的……那個啥了。
耳邊傳來低低的笑聲,木蘭不知道是誰的,可木蘭這下卻是怎麼也笑不起來了,一點要笑的感覺都找不到。木蘭坐起來,拿起那把已經有些破損的傘,跳下馬車,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頭的樣子,回頭狠狠的瞪了馬車中的衆人一眼,走向計陶媛。
計陶媛此時雖然是看不出大家閨秀的模樣,可說來她畢竟也還是大家閨秀,淋了這麼久的雨,身子似乎有些虛脫了,婉玲一個人怎麼也付扶不起計陶媛,木蘭仍了傘,走到另一邊,攙扶起計陶媛,馬車中的流鶯這才認了出來,“陶媛小姐,怎麼,怎麼……”
計陶媛被流鶯這一叫,頓時慌張了起來,那裡有計陶下呢,有她最愛的人。木蘭連忙放下傘擋住計陶媛的臉,對婉玲低身叫到:“快走。”
婉玲不解,“你發什麼瘋,遇見三少爺,是我們幸運……”
木蘭沒什麼耐心了,不待婉玲說完,便厲聲叱喝道:“難道你想你們家小姐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丟盡顏面不成?”音量不大,但卻是威懾力十足。
婉玲不知是被木蘭的口氣嚇着了,還是真的就反應過來了,總之她是很聽話的扶着接近崩潰的計陶媛快步的往小巷裡面躥了去。
計陶媛是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完全是靠在她們二人身上,沒走多久,便是沒了力氣。扶着計陶媛坐到屋檐下,雨已經小了些,木蘭便讓婉玲去僱一頂轎子。原本是想着僱馬車,這樣三個人都可以坐上去,但是又怕計陶媛看見馬車,反應激烈。想來想去,還是委屈自己算了。
婉玲很快便回來了,說是轎伕只肯在巷口等,木蘭看了看一臉木然的計陶媛,搖搖頭,脫下外面的馬甲背心,將計陶媛的頭包了起來,一邊包一便低聲安慰,“我們這就回去,回去洗個熱乎乎的熱水澡,要放香香花瓣的那種,把一切不愉快都統統洗掉。”
計陶媛擡頭緩緩看向木蘭,眼眶中盈滿了淚水,但終究是沒有掉下來。許久,她點點頭,木蘭頓時倍感欣慰。
木蘭讓轎伕在後門停下,白天這後門一般都是沒有上鎖的,因爲養了一條叫黑黃的大狼狗,所以也沒什麼人把守。
三人急急忙忙的將計陶媛扶回院子,由於今天小姐少爺們都出去了,丫鬟門算是比較閒的,所以大都又去尋了隱蔽的位置,說閒話了。
木蘭本打算,又折回去的,但是見着婉玲一個人實真是忙不過來,而且她也淋雨了。又想想,反正計陶寶也不是那種不好說話的主子,木蘭便留下了。
婉玲吩咐家丁們去擡熱水,之後拿了她的舊衣服給木蘭換上。這便開始給計陶媛一系列的忙碌。洗澡,換衣,喝薑湯,安置睡下。
給計陶媛蓋上被子之後,木蘭這才,緩緩的舒了口氣。擡頭看看窗外,天已經大黑了。
不知道計陶寶她們是否已經回來了,木蘭起身,打算回去看看。
“我不會感謝你的。”計陶媛開口說道。
木蘭停下腳步,也沒轉身,微微聳聳肩,笑道:“沒指望你的感謝,只是不想讓一個女子在她心愛的面前丟盡臉罷了。你別想太多,也不是爲了你,今天若是換做別人,我也照樣會這樣做。”
計陶媛火了,扯開被子,吼道:“你滾!我不要你同情。”
木蘭扭頭,斜眼看着盛怒中的計陶媛,輕扯嘴角,似有些玩味的說道:“同情?抱歉,我沒覺得你是可憐的。但不幸的是你自己覺得自己可憐了!”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關上房門,木蘭拍拍心口,還以爲裝瀟灑很酷呢,那麼知道是一件這麼值得懼怕的事情。用力的擺擺頭,往後還是不要了,真性情好,真性情最好。
忽然一陣一陣冷風吹過來,木蘭覺得有些頭暈,扶住旁邊的柱子,揉了揉太陽穴,一個噴嚏驟然的飆了出來。感冒了?不是說這身子越來越像從前的木蘭了麼?她從前的體制可是很好呢,感冒了,捂身汗就好了。想到這裡,木蘭便開心的笑了。暈暈乎乎的走在計府四通八達的走廊裡,木蘭都快要想不起路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