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堂裡乾乾淨淨，甚至連地板上的血跡都已經消失不見。
“一定是有人來過，昨晚我走之後，有人帶走了廖神通的屍體。”
“糟了！”
沈覓和小桑對視一眼，同時驚呼出聲。
“賬本！”
廖神通死在自己家中，一般人發現不了，帶走他屍體的八成就是兇手。
兇手經過一晚，發現了自己手裡的玉釵並不是自己想要的，所以才又潛入了神通府。
那他很有可能也想到了賬本這個關鍵的因素。
二人迅速在房間內翻找起來。
可才找了沒一會兒，便放棄了。
內堂裡所有的抽屜，箱子全是空的。
就像是廖神通連夜搬了家，除了一些搬不走的箱櫃，什麼都沒剩下。
“一定是兇手來過，將所有的線索都帶走了！”沈覓一拳錘在桌子上，恨恨地說道。
小桑寬慰道：“事情已經發生了，着急也沒有用，不如想想接下來怎麼辦纔是。”
沈覓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廖神通是咱們唯一的線索，現在他連屍體都不知道到哪去了，哪還有接下來怎麼辦？”
小桑見他愁眉不展的樣子有些心疼，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但剛一張嘴，卻又咽了回去。
這樣來來回回好幾次，卻終究沒能說出口。
沈覓低頭沉思沒有注意到她的表情。
他心裡的想法是實在不行就去求助自己那個便宜師父。
雖然便宜師父平常看起來不怎麼靠譜，但畢竟是四羽神官，實力肯定是有的。
可他願意幫自己的概率有幾成呢？
玉釵可是城主的東西。
他會爲了一個剛收的徒弟去冒這麼大的風險嗎？
沈覓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終於放棄。
“算了，你說得對，事情都已經這樣了，着急也沒用，走一步算一步吧。”
說完就要朝屋外走。
小桑忽然在身後叫住他：“等等！”
“怎麼了？”沈覓回頭。
小桑咬了咬發白的薄脣，又沉默了下來。
沈覓有些奇怪，小桑性格外柔內剛，做事果斷，很少有這般吞吞吐吐的時候。
這傢伙該不是要和自己表白吧？
一想到這茬，沈覓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小桑因爲在無根堂常年營養不良導致身子格外瘦弱，纖細的脖頸，盈盈一握的腰肢，再加上沒什麼血色的臉蛋，看上去就像是個瓷娃娃一般。
柳眉杏目，櫻嘴瓊鼻，一顰一簇都散發着古代女子特有的賢淑韻味，讓人忍不住想……
“我認識一個人或許能夠幫到咱們。”小桑開口道。
“咳咳。”沈覓一陣劇烈的咳嗽。
“怎麼了？”小桑忙幫他輕輕拍打着後背。
“風……風太大，差點閃了舌頭。”沈覓尷尬地笑了笑。
“風？”小桑皺眉，“屋裡面哪來的風？”
沈覓生怕她繼續追問下去，連忙岔開話題：“你剛纔說誰能幫咱？”
“天人會。”小桑嘆了口氣，似乎很不願提及這個名字：“你在灰鱗衛當差，應該聽說過。”
天人會是行衍朝歷史最爲久遠的一個地下組織，成員遍佈天下。
沈覓也曾接到過幾次圍剿天人會的任務，但每次都收效甚微。
小桑繼續道：“天人會在濁染城的分舵舵主與我相識，咱們可以找他幫忙。”
這個分舵舵主自號“晦元公”，連慕容城主也不過是個侯爵，他卻敢自稱爲公，可見其有多狂妄。
“你怎麼會認識他們？”沈覓在灰鱗衛時聽說過不少關於天人會的傳聞，那些傢伙全是些無惡不作的亡命之徒。
小桑頓了頓，說道：“無根堂每年大約有三成經費來自天人會。作爲交換，我們會提供一些情報給他們。”
沈覓默然，這些年濁染城撥給無根堂的銀兩越來越少，只得逼着他們去和魔鬼做交易。
一想到小桑憑藉這幅瘦弱的身軀支撐起整個無根堂，沈覓心中一酸，不由暗暗握緊了拳頭。
“晦元公很注重信息的收集，整個濁染城暗地裡的勾當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他一定知道什麼有用的信息，我們可以去找他幫忙。”
沈覓有些猶豫，他不想讓小桑與這些危險的傢伙扯上關係。
小桑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笑着安慰道：“好啦，外城這些三教九流的人我比你熟悉，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更何況，自打咱們進了無根堂，命運便被綁在了一起，你如果真出事，我又怎麼能倖免呢？”
沈覓心裡一陣感動，腦袋一熱，拉起小桑的手，道：“謝謝你。”
小桑咯咯笑道：“傻小子。”
溫情的畫面只堅持了一瞬，下一秒便被沈覓肚子裡的叫聲打斷。
自從穿越之後，兩天就吃了三頓飯，實在是有些寒酸。
小桑十分善解人意地徵詢他的意見：“先去吃些東西再調查？”
“好啊，”沈覓道：“我請你吃羊雜麪。”
小桑白了他一眼，道：“浪費那錢幹什麼，回無根堂，我下面給你吃。”
家裡哪有外面的好吃！
沈覓一萬個不願意。
但他毫無辦法。
……
“哥哥，小桑姐！你們偷着出去玩爲什麼不帶我？”
顏兒坐在二人對面，左半邊臉對着小桑可憐兮兮，右半邊臉對着沈覓氣勢洶洶。
沈覓下意識地模仿了一下她的表情，臉差點沒抽筋。
小桑遞給她一碗素面，道：“不許胡說，我和小覓是去辦正事了。”
“正事？”顏兒狐疑地看着兩人，撅起嘴問道：“辦正事爲什麼要偷偷摸摸的揹着我？”
打啊，快打起來！
沒有點精彩的表演下飯，這碗清湯寡水面自己怎麼可能吃得下去？
可惜小桑根本沒有戰鬥的慾望，不緊不慢地給自己盛了半碗麪條，悠悠地說道：“快吃，吃完好去午休。”
“小桑姐~”顏兒展開撒嬌攻勢，“你說嘛，你們到底去幹嘛了？”
“小孩子家家別老琢磨這些沒用的東西，好好讀書習武纔是正道，無根堂的未來可還指望着你們吶。”小桑防守得滴水不漏。
“我不嘛，”顏兒一氣之下放下碗筷，固執道：“你不說我就不吃了。”
沈覓暗自感嘆，小桑平時十分關心無根堂這些孩子們的身體，顏兒這招可太厲害了。
小桑卻一臉無所謂的表情，道：“不吃算了，剛剛我還跟你哥哥說，顏兒最近表現很好，下次再來帶些內城的桂花糕獎勵你，這下倒是省了事。”
“桂花糕？”顏兒癡癡地望着沈覓，嘴角不爭氣的生出津水。
對一個小孩使用桂花糕這種兇殘的武器未免也太狠了吧？沈覓暗自爲顏兒擔心起來。
“可是，”顏兒眼睛連轉幾圈，終於下定決心道：“可是在顏兒心中，哥哥要比桂花糕還要重要。”
沈覓甚至有些心疼。
於是，他補充道：“還有杏仁酥。”
“杏仁酥？”顏兒連聲音都帶着一絲哭腔，含水的眸子在兩人面前來回搖擺。
“芝麻糖。”
“蜜餞桂圓。”
“多禾餅。”
“夠了！”顏兒再也忍不住，大口吞嚥麪條，嘴裡含糊不清地嘟囔着：“顏兒要好好吃飯，顏兒不要哥哥，顏兒要吃內城甜點。”
這個重吃輕哥的傢伙。
好不容易送走了顏兒，小桑這才正色道：“一會兒你先去把衣服換一換，刀也別帶了，這身行頭太扎眼了。”
沈覓昨晚手上沒有兵器，無論是面對那個尾隨自己的癡女，還是殺死廖神通的兇手，都十分沒有底氣。
所以今天他特意把刀給帶上了。
聽到小桑這麼說，他不禁皺眉，天人會裡面可不是些善男信女，沒有刀自己的實力大打折扣，真發生什麼衝突，連保護好小桑都做不到。
小桑寬慰道：“天人會雖然沒什麼好人，但還算講規矩，我和他們打過不少交道，不會有事的。”
“但他們對內城的人很敏感，你這身行頭反而會增加他們的敵意。”
沈覓想想也是，這次去是要合作，應該不會發生衝突。
而且他還有兩件保命的裝備。
沈覓摸了摸懷裡藏着的富婆快樂球和名刀，漸漸安下心來。
沈覓換了身粗布衣服，和小桑出了無根堂。
剛走沒兩步，前面的小桑忽然身子一晃，踉蹌着朝後仰倒下去。
天人會歷史悠久，其理念“存人慾，滅天理”受到一些人的追捧，行衍朝歷代都致力於將其剿滅，但天人會的勢力卻越來越壯大，甚至有傳聞說它與被封印在地隙的妖族勾結，妄圖顛覆行衍朝。
——《浮世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