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覓身披金玉甲,手持莽牙刀,立於未光亭頂,傲然注視着龐大的龍伯。
龍伯被削去一臂,發出痛苦的嘶吼,吼叫聲震天,在華夢澤上方蕩起陣陣迴響。
冷三秋瞳孔猛地一縮,喃喃道:“終於來了麼?”
流縈見到威風凜凜的沈覓,心中一喜,剛想張口打招呼,但一想到自己的立場,神色不由一黯,終於還是閉上了嘴。
衛承易見他突然出現,心中又驚又喜,奮力一揮手,震飛冷三秋的凝塵劍,眨眼間,便來到了沈覓身邊。
“乖徒兒,你來的太是時候了,若是再晚一步,只怕城主的性命就要保不住了。”
沈覓微微一笑,道:“城主?師父嘴裡說得,是哪位城主?”
衛承易聞言一愣,繼而看到空中閃過一道黑影,還未反應過來,便見那黑影已撞在了未光亭上。
轟的一聲,未光亭的瓦頂被撞出一個大洞,黑影也隨之進到了裡面。
黑影落到地面,掃視了一週,長嘆一聲,道:“都住手吧。”
衆人見那黑影身形高大,赤着上身,頭髮與鬍鬚都粘連在了一起,卻並認不出此人是誰。
唯獨大總管渾濁的眼珠猛然一動,聲音帶着一絲顫抖,“主上,你終於願意出來了。”
慕容百川看到大總管,輕輕嘆了口氣,道:“臨川,這些年辛苦你了。”
說罷,轉動雙眸,又看向了城主夫人與瓊華。
二人早已淚流滿面,見他看向這邊,城主夫人哽咽道:“百川……”
瓊華則強忍着不讓淚水從眼中流出,咬牙道:“你果然還沒死!”
慕容百川緩步走向二人,他氣勢凌然,每走一步,周圍人便向後退去,一時間竟無人敢攔。
假城主自慕容百川出現以來便神色恍惚,直到他來到近前,才猛然醒悟,大吼一聲,攔在瓊華母女身前,叫道:
“你既然已經選擇了讓給我,爲什麼還要回來。”
慕容百川冷哼一聲,道:“你做了一十六年的城主之位,享盡了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榮華富貴,還不知足麼?”
假城主大怒,搶過身旁灰鱗衛的寶刀便衝向了他,大吼道:“不,我要做一輩子的城主,只要殺了你,我就永遠是城主!”
可他卻一點武功都不會,纔剛一揮起刀,便被慕容百川一掌打飛了出去,滾了幾圈,倒在了地上。
假城主嘴裡涌出一口鮮血,面目猙獰地叫道:“慕容百川,你這個懦夫,你根本不配做濁染城的城主。”
慕容百川沒有理會他,徑直走到二女身前,目光突然變得柔和起來,輕聲說道:“對不起,辜負了你們十六年,我來還債了。”
城主夫人悲痛萬分,一把撲到他的懷裡,大哭了起來。
瓊華卻向後退了兩步,冷冷地注視着他。
“你是來救妹妹,還是來殺她的?”
“看來十六年前的事,臨川都已經告訴你了。”慕容百川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但我不允許自己再逃避了。”
瓊華哼了一聲,冷豔的雙眸盡是不屑:“既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便不要插手。”
慕容百川見她目光篤定,心中一驚,道:“你們難道已經……”
說到這,他連忙看向大總管。
大總管淡淡地說道:“天命不可違,主上,是時候了。”
慕容百川不甘心地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未能說出什麼來。
沈覓站在未光亭之上,看不到裡面發生了什麼。
他注視着龍伯,這分明就是自己在地下城見到的那個怪物,只不過體型大了數倍有餘。
“師父,這傢伙憑藉塵息而行動,塵息不絕,它的行動便不會停止,咱們得想個法子,把它身體裡的塵息全都消耗掉。”
衛承易點點頭,剛要說話,便聽到冷三秋笑道:“沈大人,許久不見,沒想到你的功力進展的竟如此迅速。”
衛承易面色一沉,說道:“這一男一女實力都不弱,恐怕沒那麼容易繞開他們去對付龍伯。”
沈覓笑道:“正巧,這兩人我全都認識,就在不久前,還和他們其中之一交過手,那時候的我,可是被打的很慘。”
“這樣,”沈覓想了想,說道:“我去拖住這二人,師父你來專心對付那個大傢伙。”
衛承易皺了皺眉,道:“就算是我想要戰勝這兩人也沒那麼容易,你一個二難塵師,如何能拖住他們。”
沈覓莞爾一笑,道:“師父可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是怎麼說來的?”
“你有承天繼地之相,日後必能……”
衛承易還未答完,便見一道紫光閃過,沈覓已消失不見。
眨眼間,沈覓已近到冷三秋身前,莽牙刀與對方的凝塵劍相交,發出一聲嗡鳴,震得他手臂發麻。
但他驚喜的發現,對方的凝塵劍並未能將莽牙刀砍斷。
不愧是寶刀。
沈覓哼笑一聲,道:“上次算你贏,不過這一次,可就沒那麼走運了。”
冷三秋哈哈大笑,道:“上次若非想借你之手除掉內奸,你又怎麼能苟活到現在?”
“是麼?”
沈覓胸前紫光大盛,下一刻已來到對方身後,莽牙刀高高舉起,照着他的腦袋便砍了過去。
“嗡”的一聲。
莽牙刀距離對方頭頂還有半寸的時候,速度陡然變緩,一股巨大的反彈力量順着刀身傳出手臂之上,震得沈覓半邊身子痠軟發麻。
“哈哈,速度倒是很快,只可惜力量差了些。”
冷三秋大笑,反手一揮,一道勁風自手心涌出,直衝沈覓襲來。
沈覓也沒想着一招制敵,眼見勁風來到身邊,想也沒想,一腳瞪在對方後背之上,順勢朝後跳去。
冷三秋叫道:“流縈,你去幫龍伯,這個傢伙由我來對付。”
流縈點了點頭,二話不說,朝衛承易的方向飛去。
而此時沈覓在空中無處借力,已落在了一條小船上面。
見流縈飛向衛承易,二話不說,猛地一蹬小船,再次飛向了流縈。
流縈剛飛到一半,忽然見到眼前出現一道紫影,連忙御起風障,擋住了沈覓趕來的一刀。
沈覓衝她微笑道:“流縈姑娘,你還是別打擾我師父比較好,如果閒的無聊,倒是可以陪我玩玩。”
流縈眉頭緊鎖,支吾道:“你,你別來找我,我不想和你打。”
沈覓卻不管那麼多,接連揮動莽牙,朝流縈攻了過去。
流縈不想對他出手,只能用風障防守,被他打得節節敗退。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麼,眼眸微動,嬌喝道:“你住手!”
沈覓聞言一愣,卻看到她一隻手已握住了葛彥的脖子。
“別過來,再過來,我就殺了他!”
葛彥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被當做了人質,不由又愧又惱,大叫道:“沈大人,無需管我,儘管讓這妖女殺了我便好,我爲國捐軀,死得其所。”
流縈狠狠瞪了他一眼,又見沈覓面露遲疑,不由嘻嘻一笑,道:“怎麼樣,要不要和我做個交易?”
沈覓皺了皺眉,問道:“什麼交易?”
流縈被凍得發白的小臉浮現出一絲壞笑,說道:“我把這傢伙交給你,但是你不許來打我,好不好?”
沈覓冷哼道:“你當真以爲你對付得了我師父麼?”
流縈眨了眨眼,輕笑道:“你該不會是因爲擔心我的安危,所以才故意阻止我的吧?”
沈覓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天人會壞事做盡,死有餘辜,但姑娘你尚存一絲良知,我可以不對你下手,但還請你速速離去,不要助紂爲孽的好。”
流縈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調侃,卻得到了對方真切的回答,不由喃喃道:“有你這句話我就知足了。”
湖中風大,沈覓沒有聽清她說得話,下意識問道:“你剛纔說了什麼?”
流縈搖了搖頭,嫣然一笑,道:“謝謝你。”
說完,將葛彥拋向他,身形一動,朝衛承易飛去。
沈覓害怕葛彥失足落水,顧不得多想,連忙接住了他,順勢將他放在一艘小船之上。
這時,再看流縈,竟已經和便宜師父打了起來。
沈覓有心去追,但冷三秋卻已經趕來。
“好一段憐香惜玉的戲碼,難怪纏香與流縈會同時喜歡上你。真令在下佩服。”
沈覓譏諷道:“你容貌也算英俊,和花影四夢朝夕相處,卻從未有人對你動情,都不找找自己的原因麼?”
冷三秋被他逗笑,不禁莞爾道:“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既生於苦世,又何必談情,害人又害己。”
沈覓嗤笑道:“不敢愛,又不敢恨,那活着還有什麼意思,我勸你,趁早找個沒人的地方一了百了,省的浪費糧食。”
“是麼,”冷三秋搖了搖頭,目光看向遠處湖中的玉瑤,嘆道:“好一個敢愛敢恨,就是不知道,少城主看到了你死掉的樣子,露出的痛不欲生的表情,你能不能承受的住。”
沈覓自打到了華夢澤,便一直在注意着玉瑤。
他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她會在那個位置,但好在遠離戰場,並無性命之憂,他這才稍稍安心。
聽冷三秋突然提起,他不由面色一沉,冷聲道:“我不會讓她露出那種表情,這場戰鬥,我一定會贏。”
大衍筮法能夠卜算出一個人的命數,但世事變化無常,命數發生改變也是常有的事。
——《浮世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