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四年,金川地區戰事在傅恆指揮之下有所緩解,他親自督師攻下金川險碉數座,乘勝追擊,弘曆命傅爾丹、達勒黨阿、舒赫德、尹繼善、策楞參贊大金川軍務。弘曆以大金川莎羅奔、郎卡乞降,命傅恆班師,特封忠勇公。
“哈哈哈,傅恆果真是一員虎將啊!莎羅奔詭詐多端,連續兩年損我大清將士,傅恆卻短短時間內就給朕拿下了金川,待他還朝,朕一定要重重封賞!”
慈寧宮裡,弘曆興高采烈地給太后描述捷報裡傳來的喜訊,太后聽了也很是高興,正好納蘭岫寧帶着福靈安和福隆安進宮探望太后,太后即刻命福如嬤嬤取來自己多年來不捨得戴的紫晶玉鐲賞了她,並道:“你夫君如此能幹,爲皇上分憂,爲大清立功,哀家甚是欣慰!”
“妾身多謝皇太后賞賜,多謝皇上!”納蘭岫寧拉着兩個兒子,跪地磕頭謝恩,至始至終不敢擡頭看弘曆一眼。
弘曆見着納蘭岫寧如此懼怕自己,心中好不懊悔,趁着太后高興,於是又提議道:“皇額娘,傅恆立下大功,兒子想既已諷他爲一等忠勇公,索性再賜他東安門內府第,皇額娘意下如何?”
“皇帝考慮周到,哀家沒有異議。”太后本就喜歡傅恆,再多的封賞,也是錦上添花。
弘曆點點頭,轉頭看向納蘭岫寧母子,讓她們先起身,才道:“富察氏一門忠臣,可惜孝賢皇后沒能親眼見到傅恆今日的成就啊……”
“皇帝,你且看開些,孝賢皇后會看得到的,既然感念皇后之情,不如就準了富察氏建立宗祠,也算是爲孝賢皇后做些事情,你覺得呢?”太后笑眯眯地對弘曆說完,又似是意味深長地看向納蘭岫寧,彷彿知道了些什麼。
納蘭岫寧聽太后的提議,嚇了一跳,忙跪下叩頭謝恩道:“太后聖恩,妾身替富察氏上下謝過太后,謝過皇上!”
“起來吧,這都是你們應得的。你兩個孩子生得乖巧,也是你教導有方,哀家還怕委屈了你。”太后讓福如嬤嬤上前扶起納蘭岫寧,又讓她到自己面前,拉過她的纖纖玉手,在弘曆被納蘭岫寧的身子擋住視線的時候,太后猙獰一笑,讓納蘭岫寧打了個寒顫,她只聽到太后低低說着:“哀家都會給你,你別要多了。”
說罷,太后又換回原有的平和笑容,讓納蘭岫寧坐回去,才轉頭對弘曆道:“皇上,既然如此,就儘快頒佈聖旨吧。”
“是,兒子這就去辦。”興致勃勃的弘曆作揖之後便告退離去。
班師回朝的傅恆於二月初五日設壇除道,宣詔受大金川土司莎羅奔、土舍郎卡降。弘曆龍顏大悅,賜傅恆四團龍補服,加賜豹尾槍二、親軍二,嶽鍾琪加太子少保。莎羅奔爲表示誠意,進番童番女各十人,這些多是貧苦人家的孩子,弘曆爲顯仁慈,委婉推辭了。
原是要去承乾宮看令妃,可弘曆想起好久沒去看看小金川來的林常在,於是便改道去了儲秀宮麗景軒。
林常在恭迎弘曆,顯得畏畏縮縮,弘曆問一句她大一句,不善言辭,弘曆甚覺無趣:“你是否還在想念家鄉,皇宮真那麼讓你厭惡麼?”
半帶着威逼的語氣,讓林常在嚇得跪地求饒,幾乎是帶着哭腔道:“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嬪妾不是有意觸犯皇上的,嬪妾不敢!”
“你起來!朕也沒罵你,你慌張啥?”弘曆不悅地叫她起身,對這樣一個女人,他實在提不起興趣,既沒有令妃的風情萬種,也沒有純貴妃的善解人意,更沒有嫺皇貴妃的獨特個性。
要不是礙於小金川土司的面子,他恐怕早就忍受不住將她打入冷宮了。既是個可有可無的常在,也就留她在麗景軒裡好吃好喝待着過一生就罷了。
弘曆一刻也不願意多待,起身離開了麗景軒,去看了純貴妃母子。
“小主,您爲什麼不順着皇上說些好聽的話?您難道不想爭奪皇上的寵愛嗎?”跟着林常在千里迢迢進宮的侍女達娃看林常在又把好不容易來一趟的皇上給氣走了,實在是看不下去,忍不住勸着林常在。
林常在苦笑着搖搖頭,淚汪汪地擡眼看着達娃,哽咽道:“達娃,委屈你跟我進宮了。要我像其他女人諂媚爭寵,我實在做不到!”
“小主,我知道你心裡還放不下土司,可是你現在是皇上的女人啊!”達娃輕輕拍着林常在的肩膀,勸她看清現實。達娃最清楚了,林常在不過是小金川土司澤旺的一個漢人出身的姬妾,被他當禮物一樣送給清廷,換取族人的平安。
林常在心裡再怨,再愛,再恨,也無法改變現狀,從此以後她註定在這清宮裡度過漫長歲月。
“皇上別生氣,林常在那兒回頭臣妾再去說說。”純貴妃讓人給弘曆上了他最愛喝的碧螺春,笑着讓他解解悶。
和嘉公主瞧着弘曆並不開心,靜靜躲在角落,不敢吭聲,怕皇阿瑪會生氣。弘曆一擡頭,瞥見她,遂招招手叫她過來。
和嘉公主小心地蹣跚走到弘曆面前,奶聲奶氣叫了聲“皇阿瑪”,弘曆居然抱起了她,讓純貴妃驚愕了片刻。
“皇阿瑪都沒怎麼抱過你,你原來這麼輕。”弘曆似是在自嘲自己不關心這個女兒,又似乎是在於和嘉公主說話,五味雜陳的情緒翻滾在心頭。
純貴妃眼角泛着淚花,情不自禁道:“皇上,毓兒最近吃得多,比以前重了不少。”
“是嗎?”弘曆眼光依舊落在和嘉公主身上,與她四目對視,許久,才低頭看着和嘉公主的手,心裡一抽,很快又平和了下來,能夠正視她的手,輕輕捧起來細看了看,笑道:“毓兒這雙手是菩薩保佑,千萬要愛護好,知道嗎?”
“嗯!毓兒會很聽話,皇阿瑪別不開心了。”和嘉公主並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擡起頭撫摸着弘曆略帶粗糙的臉,天真無邪地笑着,讓弘曆更覺愧對她。
純貴妃見狀,忙抱過和嘉公主,小聲道:“毓兒你說什麼呢,去找你六哥吧,別叨擾皇阿瑪。”
“皇阿瑪,你還會來看毓兒嗎?”和嘉公主滿懷期待地看着弘曆,小可憐的模樣讓弘曆於心不忍,溫柔笑着點點頭,和嘉公主這才笑着放心離開,“那毓兒告退了!”
待和嘉公主走後,純貴妃行了個禮道:“皇上恕罪,毓兒年紀小不懂事……”
“迴雪啊,朕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弘曆皺眉閉目,輕輕敲了敲緊繃的太陽穴。
純貴妃走到他身後,伸手幫他揉捏着肩頸,柔聲道:“皇上日理萬機,凡事難免會有疏忽,皇上別擔心,不管多難的事,您都能解決。像金川戰事拖了兩年之久,國舅不就幫您解決了?”
“呵呵,你說得對,傅恆的確是人才。”弘曆微微揚起嘴角,享受着純貴妃的揉捏,她的指尖不經意間碰到他的脖頸,讓他微微一顫,握住她手,轉身打橫抱起她,往那簾帳裡去。
三月,在朝上,弘曆命皇長子永璜及裕親王等郊迎傅恆。永璜撐着病體,於涼風細雨中等候傅恆,傅恆凱旋迴朝,風光無限,沿途百姓夾道歡迎。
“舅舅,祝賀您!”永璜輕咳了兩聲,作揖恭喜傅恆。
傅恆下馬上前與他會面,見他面色蒼白,不時咳嗽,微微凝眉,關切問道:“病怎不見好?我走那時如此,回來時還這般,可問了太醫吃藥?”
“不礙事,咳……”永璜擺擺手,與傅恆一同上馬進城。
弘曆於宮門前等候多時,聽凱旋的號角吹起,心花怒放,滾燙的熱酒還在火上溫着,他要與傅恆喝頭一杯勝利之酒!
傅恆下馬與衆將士拜見聖駕:“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微臣不勝榮幸得皇上親迎,感激涕零!”
“哈哈哈哈……”弘曆上前扶起傅恆,命人地上酒杯,與傅恆對飲一杯,欣慰不已,“傅恆啊,朕沒錯看你,你好樣的!朕賞賜你黃金千兩!”
“臣謝皇上!”傅恆再次單膝跪地謝恩,不過他又補充了一句,“皇上,臣有個不情之請。此番大捷,全靠我軍衆將士齊心協力,這一千兩黃金臣不敢自居,求皇上將黃金賞賜給衆將士!”
“好!果然是富察傅恆,好!”
“皇上,國舅厚待手下士兵,立下軍功卻不自傲,是我大清福分,是皇上隆恩浩蕩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文武百官皆伏地再次恭喜弘曆喜得良將。
“皇上,大金川土司莎羅奔爲表誠意,特意進獻一名女子,讓臣帶回宮來。”傅恆思索片刻,上前小聲對弘曆說道。
弘曆眼前一亮,問傅恆此女子何在,傅恆拍拍手,一身着異族服裝的女子被帶了上來,行了個跪拜大禮,才用蹩腳的滿語對弘曆道:“民女白氏叩見大清皇上!”
“擡起頭來。”弘曆俯視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待她慢慢擡起頭,驚訝不已,此女生得與滿蒙女子不大相像,略微黝黑的皮膚,特別的五官,頗有些韻味。
爲免將士在雨中站久了,弘曆遂讓大家暫且回營安歇,準備慶功晚宴。
白氏進了後宮,被安排在離乾清宮不近不遠的斜陽軒。如此一來,大金川和小金川各有一名女人在後宮,也算是權衡了。
嫺皇貴妃挺着大肚子,由容兒打着傘,下了轎輦,往斜陽軒裡小心走去,作爲後宮裡位份最高的女人,她理應來瞧瞧這位新晉之秀。
“娘娘,您懷着身子,怎不叫那白氏過來,萬一傷着小阿哥或是小公主,可怎麼是好?”容兒一邊埋怨着,一邊緊緊攙着嫺皇貴妃。
嫺皇貴妃聽她說完,駐足回頭對她低聲斥責道:“這話可不許再說!她現在還沒位分,可也是皇上的女人。四川的事情拖了兩年纔剛解決,可別讓人欺負了她,給皇上惹了麻煩你我都擔當不起!”
“是!奴婢失言了!”容兒攙着嫺皇貴妃,小心向前走着,雨天路滑,她們走得特別慢,身後跟着的一行太監宮女個個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生怕有個閃失。
“娘娘,您看這白氏會不會和那林常在一樣,入不得皇上的眼?”容兒不免好奇,又多嘴問了句。
嫺皇貴妃眼看着到了斜陽軒門口,也不搭理她,讓她上前敲門,一會兒,來開門的是白氏的丫鬟,叫央拉,操着一口藏語,嘰裡咕嚕地說了一大通,對着嫺皇貴妃行了禮,才把莫名其妙的她們迎進屋。
白氏已經入鄉隨俗,比林常在聽話多了,換上了旗裝,十分懂禮節,行禮盡數規範,叩頭之後,由央拉扶起身,對嫺皇貴妃道:“皇貴妃娘娘,嬪妾白朮兒,初來乍到,還望娘娘多多關照!”
“難得白妹妹如此可人,竟懂得我們滿語,真棒!”嫺皇貴妃見不必費心神調教林常在那樣來指導她,心裡高興不已,與容兒對視一眼,容兒拍拍手,命人送上了衣料首飾,又笑道,“白妹妹儘管安心住下,有什麼缺的只管差人去翊坤宮說一聲。另外,你這侍女,恐怕還得多些時日調教,在宮裡說藏語可是不通的。”
“嬪妾謹記皇貴妃娘娘教誨!”白朮兒屈身行禮諾諾應着,又想起了什麼,便問,“娘娘,不知宮裡是否有個林常在,聽說她也是四川來的,嬪妾好奇。”
嫺皇貴妃微微一愣,笑道:“你平日裡可去那兒走動走動,也勸勸她,你們都是一個地方來,聊得來。”
說罷,嫺皇貴妃轉身離開,白朮兒恭送之後,央拉才道:“小姐,這位娘娘好威風呢!”
“那是宮裡的皇后,就像土司的正妻,我們要好好博她信任。”白朮兒對央拉囑咐着,心裡似有些盤算。
公主府,璟珂聽聞傅恆帶回來一個戰俘美女,覺得好生有趣,便打算去富察府拜賀傅恆凱旋而歸,順便聊聊這位異族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