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進宮的戴蘊妍是名門之後,不像其他妃嬪從低等位份的常在做起,一入宮便是忻嬪,而朝鮮過來的李英靜卻只是個貴人。一時間宮裡的人都對這位忻嬪感到十分新奇。
上書房裡幾位阿哥少爺課餘之時,趁着師傅不在,竟不顧規矩聊起了這事兒。可是全程福靈安對雨揚都是冷冷淡淡的。
雨揚儘管一直主動想找福靈安解釋,與他重修兄弟之情,可福靈安不願搭理他,讓他很是爲難。
“袞齊拉喜,你現在也是未來的多羅額駙,不必對我這般客氣。”
福靈安的刻薄,使得雨揚很尷尬,五阿哥、六阿哥等人都愣愣地看着他們,不曉得這段時間他們倆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袞齊拉喜是弘曆賜給雨揚的新名字,不過雨揚更喜歡額娘給自己的名字,雨中的揚州,讓他銘記額娘對自己的養育之恩,不忘本。
“福靈安,我希望你還是能叫我雨揚,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聖旨……”
福靈安又怎麼會不懂得,聖旨一下,雨揚也無力抗旨不遵,心裡咽不下一口氣,他不自覺地把氣撒在雨揚身上。
永琪見他們這般冷戰,忙起身調解,分開了他們倆,笑道:“這樣做什麼?大家都是兄弟。”
“豈敢?再過不久這位就是履親王府的乘龍快婿,豈是我福靈安可以高攀?”
福靈安嘴不饒人,雨揚又不願與他爭執,氣結着捏緊了拳頭,眉頭都擰成了一團,永琪見福靈安這樣,也心生不悅道:“福靈安,你非要這樣弄得大夥兒不開心嗎?爲了一個女子就要放棄自己的兄弟?”
“呵,兄弟?如果是兄弟,就不該奪人所愛!”
明顯地不可理喻,雨揚急了,也顧不得大庭廣衆之下不宜這般衝動,提高了聲量:“我沒有!我從沒有想過跟你爭奪月瑩格格!”
“是啊,福靈安,皇阿瑪的聖旨誰都不能違背,你別這樣子,等會兒傳到皇祖母那兒又該說你了。”
永琪的警示讓福靈安不得不收斂了些,氣悶地坐回自己的位子,擡起頭白了永琪一眼,又支支吾吾地說:“你……你還是顧着自己吧,宮裡又有了新娘娘,你還是先回去安慰好愉妃娘娘。”
戳痛永琪的心酸處,把永琪惹火,只見他拐過幾張桌子,來到福靈安身邊揪起他衣領子,罵道:“你要鬧事我不攔着你,但是不許你牽扯我額娘!”
“五哥,你這是做什麼,想打架嗎?快放手!”
一旁看不下去的六阿哥永瑢也走上前勸架,跟雨揚兩人一人一邊拉開永琪。永琪怒怒瞪着福靈安,終於忍無可忍爆發:“你當你自己是誰?任何人都得看你臉色!單憑你這副模樣,就配不上月瑩格格!”
一拳打中五阿哥的臉,嘴角立刻沁出血,福靈安出手之後爲時已晚,當即懵住了,而永琪則因爲力道太大踉蹌退了幾步,回過神來嘴裡已有腥味的血絲,他正要還手,還好雨揚和永瑢都拉住了他,一直勸着。
“胡鬧!”
養心殿裡,鬧事的四人被揪到弘曆面前,璟珂、傅恆已經早早候在了養心殿,像被叫來開家長會一樣,兩人都不苟言笑地盯着他們,四個人無所適從地低着頭。
“誰先動手的!簡直是胡鬧!都忘記自己的身份了?”弘曆冷哼一聲,將手中幾人的作業盡數朝他們丟去,洋洋灑灑落在地上的文章,是滿滿的御筆硃批,緊隨其後便是弘曆的厲聲斥責:“這就是你們今天的傑作!功課倒退,字跡潦草!”
弘曆動怒,誰都不敢吭聲,雨揚皺緊了眉頭,向前踏了一步,偷偷瞄了璟珂一眼,望見她冷峻得可怕的臉色,心裡一沉,想着完蛋了,於是還是擡起頭對弘曆道:“皇上,都怪臣不好,不關他們的事情。”
弘曆心知肚明,淡淡瞥了雨揚一眼,又轉向看着永琪,斥道:“永琪,你身爲阿哥不自重,在學堂上鬧事,朕要罰你,你可認服?”
永琪先是瞥了一眼身邊的福靈安,又看見璟珂和傅恆都盯着自己,沉吟片刻,只輕輕道:“皇阿瑪,兒臣有錯,聽皇阿瑪處置。”
“皇上,這其中是否有些誤會?五阿哥平時最乖巧聽話。”
永琪倒是沉得住氣,寧願受罰也不把福靈安拖下水,明明是受害者,還這般謙卑,璟珂心中更加喜歡他,於是站起了身爲他說了幾句好話。
璟珂都開口了,傅恆也不好一直沉默,他也走出來,沒好氣地瞪了福靈安一眼,才作揖道:“皇上,臣一定會好好教訓犬子,請皇上千萬不要怪罪了五阿哥。”
“福靈安,你心裡是在怨朕嗎?”
凌厲的聲音,威嚴的儀態,福靈安不敢直視弘曆,“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連連道:“臣不敢!臣絕不敢這麼想!是臣動手在先,願意承擔所有過錯。”
“朕讓你娶順承郡王家的多羅格格,你覺得委屈了?擡起頭看着朕回答!”
被弘曆的大聲嚇了一跳,福靈安悻悻地擡起頭,額頭上已經冒出了冷汗,話都說不出口,顫抖着支撐着地面。
傅恆正要替兒子解釋,弘曆卻制止了他,冷冷道:“他如果是男人,就讓他自己說!”
“皇上,都是臣的錯!”福靈安已經精神緊繃到快崩潰了,他難堪地做出懊惱狀,咬了咬脣,一顆心忐忑直跳,儘量提高音量來掩飾心中的恐懼,“皇上賜婚,臣倍感榮幸,但是……臣與多羅格格沒有見過面,更沒有感情可言。皇上賜婚之時,臣還是懵懂無知小兒,求皇上明鑑!”
“你心裡幽怨,說出來就是了。犯不着打人!”
福靈安不管不顧,傅恆更是氣急敗壞,低聲罵着他,直嘆他不爭氣,竟敢連阿哥都打。
弘曆聽完福靈安的心裡話,沒想到竟露齒而笑,無奈地搖了搖頭,走下來,其餘人忙俯身表示恭敬。
“靈兒,朕是皇上,也是你的姑父,你有什麼不滿可以找朕說話,朕很樂意。”弘曆一直保持着微微的笑意,讓人看不見他真實的想法,“你的婚事,朕無能爲力。太后看中你,你有膽子就去找太后把剛纔這些話告訴太后。”
轉頭衝着福靈安挑了挑眉,福靈安又是一臉苦惱,璟珂想了想,走過來攬過福靈安的肩膀,笑道:“靈兒,你是富察家的長子,這等高貴的身份與生俱來,但是你要明白,你有了這個身份就註定是要失去一些自由。就好比這件事,你可以去求太后收回成命,那麼這樣一來對富察家的影響是什麼?且不說富察家如何,你可想過順承郡王一家的顏面?順承郡王是太祖努爾哈赤次子和碩禮烈親王代善的後人,滿門忠烈。太后挑中你,因爲你是富察家的長子,只有你有資格配得上扎青兒格格。你可想過你退婚之後扎青兒格格的清譽會被壞了?”
福靈安無言以對,低頭自顧沉默,此時此刻他心裡面的糾結複雜情緒翻涌,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婚期越來越近,再不反抗就來不及了。可聽了璟珂的勸解,他又迷茫了,是否該反抗?一旦反抗了,順承郡王府與富察府從此恐怕就水火不容,扎青兒格格的幸福恐怕也將毀在他手上。
這一切利害關係,福靈安卻沒有想到。他只一心想着沒法跟月瑩格格共結連理,爲着兒女私情還鬧出了笑話,現在宮裡的人都在議論他們今天在上書房的一切。
“雨揚啊,你呢?你也想退婚嗎?”
弘曆似笑非笑地轉向問雨揚,雨揚突然間被點名,愣了片刻,才作揖恭謹答道:“臣不敢,一切都聽皇上舅舅吩咐。”
“皇上,你放心吧,我一定不會讓他虧待了月瑩丫頭。”璟珂淺笑着拉過雨揚在身後,像是下保證書一樣對弘曆保證着。
輕舒了一口氣,弘曆這才注意到一直沒說話的六阿哥永瑢,若有所思地轉了轉眼珠子,一個想法油然而生,於是他對傅恆道:“傅恆啊,傅謙家的丫頭,也有十歲年紀了吧?”
傅恆一下猜中弘曆的意思,含笑道:“皇上記得不錯,微臣兄長家是有個丫頭,與六阿哥同一年生。”
永瑢本就聰慧,聽道弘曆與傅恆的對話,一下子便明白了,這一次的賜婚到了自己頭上,微微一愣,而福靈安、永琪、雨揚三人都齊刷刷地看向了永瑢。
“永瑢啊,如果皇阿瑪把國舅家的格格許配給你,你可願意啊?”弘曆似是在詢問永瑢的意見,語氣十分柔和,但永瑢知道這個問題已經有了實際答案,不論他回答什麼,都不會改變弘曆的想法,於是他只小心道:“兒臣惶恐,怕配不上茜嵐格格……”
“呵呵呵……”
弘曆一邊笑着一邊指着福靈安和雨揚道:“瞧你們乾的好事,大的教壞了小的。”
弘曆沒有直接說自己的決定,大家都心照不宣,永琪卻覺得很奇怪,按理說賜婚這事情應該先輪到他纔是。
眼下三阿哥不得勢,四阿哥又被出繼,而弘曆卻沒有說明他的婚事,這才讓他疑惑,是否真的如福靈安所說,要好好考慮一下讓愉妃娘娘……
這個想法剛萌生的時候,就被弘曆的話給打斷:“永琪,回去好好反省自己錯在哪裡!”
幾個小輩的離開之後,璟珂才忍不住說了弘曆幾句,直言他對永琪太過苛刻,提醒他小心重蹈覆轍。
一句“想想大阿哥的事”,讓弘曆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