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回到家後,立刻把江峰找了過來。他一路上已經想得很明白了,自己的狀子還沒遞上去,桔子家裡的關係已經找上門來,一定是自己家裡的人泄露了出去。最大的嫌疑對象就是江峰。他對江常順說:“我昨天把狀子拿給張夫子看的時候,他還誇獎我聰明,知道別人的弱點在哪兒。今天突然改變了態度,說是穆家替二叔家出了頭。我們就在家裡商量了幾句,別人不可能知道,這事兒一定是江峰說出去的。”
江常順原本就和江山商量,這件事情要告江常安一個措手不及纔好。畢竟整個村裡都知道江常安分家時,差不多是淨身出戶的。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手裡就是有幾個私房錢,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如果傳出去,真要讓江常安找村裡,與他要好的人做證,他提供的那些證據未必有用。
他現在聽說江峰把事情泄露出去,讓江山被夫子教訓了一頓,就開始叫嚷着,要抓江峰迴來打斷他的腿。江山對江常順說:“我們原本以爲二叔家,也就是靠幾樣吃食,硬攀上穆家的小姐。現在既然穆家能替二叔家出頭了事,說明二叔家和穆家的關係,不是我們所想的那麼簡單。我們現在需要的是,儘快挽回和二叔家的關係。要是二叔能替我們在穆家說上幾句好話,連教諭都要買面子的,我如果今年能考上秀才,只要穆家一句話,就能得一個肥差,這可比弄幾畝田重要多了。”
江常順還是心疼。桔子家的幾十畝田地,在他眼裡。那已經是他到了手的財富。就這麼放棄了,他真的很不甘心。江山對他說:“現在二叔家的關係硬。我們告也沒用,說不定連狀子都沒遞進去,我的功名就沒了。爹,你就別心疼那幾畝田產了。只要我當了官,一年幾百兩銀子,你還不是想買多少田地就買多少。”
江常順有些不相信地問:“你當了官,真能給咱家置下幾十畝地?”江山很看不上,他的小氣樣,對他說:“人都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我就算不當知府,只要是官,幾百兩銀子還不是小意思。”小張氏一直在旁邊聽着,這時插口說:“不告他也可以,那就讓他把山地還給我們,那裡每年的冬藕可值不少錢呢。”
江山有些頭疼地看着小張氏,說:“我們分家時,是里長做的證。並且在縣衙裡已經立了文書的。如果不告狀的話,沒有理由要回山地的。何況,我們如今要和二叔家裡修好,你就別打那幾畝山地的主意了。”江山頓了一頓。又勸道:“娘,你別看今年池塘出藕了,那是我們多少年都不知道挖。才能挖出這麼多藕。以後這算把山地要回來,也不一定能出藕賺錢的。”
小張氏還是不太服氣。對江常順說:“就說那些藕是咱家這些年攢下來,你弟弟怎麼能一個人獨吞。”她也知道這事跟江常順說也沒有。只有心裡實在是,對那些藕饞得厲害,忍不住要嘟囔。見沒人理會她,又說:“也不知道這藕能不能種?”江常順粗聲粗氣地打斷她說:“你別白日做夢了,從老輩到現在,沒聽說過這藕能種。這長在水裡東西,怎麼下種?”小張氏這纔不說話了。
小張氏這一插話,江常順倒打消了告江常安的念頭,但他還是叫嚷着要教訓江峰。江山也很惱怒江峰的裡外不分,但如今卻不是泄憤的時候,他對江常順說:“我們和二叔家現在幾乎是撕破臉了,必須得找個突破口,緩和我們和二叔家的關係。現如今,就江峰往二叔家跑得勤,等把他叫回來,爹你別嚇到他,先問清楚他到底跟二叔家是怎麼說的,然後讓他帶着我們,一起去給二叔家解釋清楚。就說,是奶非要告他們,我們想盡了辦法勸奶,現在奶總算是鬆口不告了,讓他們放心。”
江峰被叫回的時候,心裡很是忐忑不安。他知道江山去了鎮上,回來後,突然來找他,他就知道,可能是他拿家裡的消息,換吃食的事,被發現了。他磨磨蹭蹭地回到家裡,就看到江常順坐在那裡,陰着臉,看着他。江山站在邊上,臉上還帶着幾分笑意。他喃喃地叫了着:“爹。”
江常順沉聲說:“說吧。你這幾天總往你二叔家跑,都幹了些什麼?”江峰後退了一步,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什麼也沒幹。我,我只是到二叔家去吃些豬肉。”江山冷笑着說:“二叔家就這麼大方,隨便你吃。你就別瞞着,我都知道了,你是不是把奶要告二叔不孝的事,告訴了二叔,二叔家才讓你吃的。”
江峰漲紅了臉,半晌才大聲說:“是又怎麼樣,反正你們要告的,二叔家早晚都會知道,我就早說了幾天,又沒做錯什麼。”江常順氣得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指着江峰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又頹然地做下,對江山說:“我怎麼養出這麼個蠢貨,你跟他說吧。”
江山板起臉來,對江峰說:“你把家裡的事隨便跟二叔說,爹很生氣,原本是要打你的板子的。我勸了爹,現在爹同意,只要你把所有的事都說出來,爹就不打你了。”江峰立刻鬆了一口氣,對江山說:“大哥,你說話算數。”江山說:“當然,你知道爹最聽我的話了。”
江峰果然不再隱瞞,把他怎樣拿消息跟桔子換紅燒肉的事,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江山聽完想了一想,對江峰說:“小峰,等會兒,你去二叔家。你跟二叔說,是你聽錯了,是奶逼着我寫狀子的。”江峰疑惑地看着江山說:“明明是大哥出的主意。”江山怒道:“這你不用管,你要想不捱揍,就按我說的做。就說我是被奶逼得沒辦法了,才寫給奶看的,不是真心想告他們。”
江峰依舊不明白,但他知道家裡的事情,江山說話是很有分量的,就點頭答應了。桔子父女三人是在晚飯前回來的,剛到家,江峰就跑來,把江山教給他的話給說了。江常安很奇怪,家裡從來不管事的江峰,怎麼會突然跑來跟他解釋。桔子卻對江山又戒備了幾分,聰明而又皮厚的人,總是難對付幾分的。
果然,吃過晚飯後,江德財帶着江常順和江山,祖孫三人來到桔子家。江德財還不知道,事情變故的原因,還以爲江常順顧念兄弟情宜,纔不告江常安的。他很高興地對江常安說:“你孃的脾氣一直都犟,好在你大哥,侄兒明理。家裡的事不管怎麼樣,都不好鬧到公堂上的。以後,你們兄弟要相互幫襯,山兒是讀書人,你如今在外面也認識幾個人了,能拉扯就拉扯一下,自己家人還是幫着自己家人的。”
江常安嚅嚅地說:“我哪裡認識什麼大人物,是桔子給浩兒和小峰找了位先生,聽說學問不錯的樣子。我跟人家也搭不幾句話。”江山聽了眼前一亮,他聽張弘文說是,這件事有大儒雲澤洋的面子。
他還不相信江浩和江澤,能拜雲澤洋爲師,但是有關係是肯定的。他忙說:“京城有名的儒學大家,雲澤洋先生到了長寧鎮,聽說就住在穆家,浩弟的先生是不是認識他,要是能得到他的指導,對我的學業幫助一定很大,能不能請浩弟的先生幫忙介紹一下。”
江常安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江浩兄弟,拜的先生的名字。卻從沒想到,他的名氣有這麼大。他也不知道該不該說,雲澤洋就是,江浩兄弟新拜的先生。桔子拉了江浩一下,對他使了個眼色,江浩接口過去說:“雲先生平時住在穆府,輕易不出來,也不喜歡見陌生人的。”
江常順笑嘻嘻地說:“浩兒,你們常去穆府,可是見過大世面了。穆家的少爺小姐,連我們的家務事都肯管,可見待你們真是不錯。什麼時候你們再去,叫上山兒,也認識認識穆家的大人物,最好能見見那位雲先生。”江浩冷着臉說:“穆家是侯門府地,他家的公子是那麼好見的?雲先生更是深居簡出,我可沒本事隨便帶人去見他。”
江常安的心裡涼嗖嗖地,他本以爲江德財是來挽回親情地,沒想到沒說幾句話,他們就開始露出本性來了。江常安也收起來笑臉,說:“以前不是說,山兒的張夫子的學問是極好的,爲什麼還要找別人?雲先生就算喜歡浩兒,也不會願意他,隨便帶人去見的。我們是老老實實的莊戶人家,可幹不出這種,蹬鼻子上臉的事。”
江山又說了幾句,看實在說不通,他也不敢強求,只能先回去再想辦法。臨走時,他對江浩說:“正月十五,學堂裡有燈謎晚會,他可以帶江浩去見見世面。”江浩有幾分心動,桔子又拉了江浩一把。江浩猶豫了一下,就說,自己還不認識幾個字,不想去那種地方出醜,拒絕了江山的邀請。江山有點疑惑地看了桔子兩眼,就和江德財他們一起告辭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