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快結束的時候,寧廣應也拖家帶口的來到了沿山村。寧氏早就把西廂房給收拾好了,寧廣應也不含糊,放下東西,把家裡的活計都交給妻子,就帶着兩個兒子,到地裡幫忙。桔子也沒有阻止他們,儘快熟悉地裡的活計,和桔子家的僱工,對他們來說,是有好處的。他們三個人都是沒種過地的,但是都是肯下力氣幹活的,很快就對地裡的活熟悉了起來。
地裡的活都安排妥當之後,桔子覺得自己必須得去一趟穆府了。一方面,她答應了舅舅,要讓表弟寧小風去穆府族學上學;另一方面,她需要蓮藕的種子。大楚朝還沒有人種藕,所有市面上的蓮藕都是野生的,所以數量極小,也就出奇的貴。桔子想要種藕,也找不到現成的藕種,只能打蓮子的主意。她需要一些,沒有剝皮的完整而又質量好的蓮子。她早幾天,就託了穆佑軒幫忙在京城找找,到現在還沒消息,她得去問問。
可是,桔子只要一想起,穆佑軒上次走的時候的臉色,心裡就有些打怵。她有些後悔把蓮子的事,託給穆佑軒。其實像找蓮子這點小事,只要跟穆府的管家說一聲就行,他自然會安排的妥妥貼貼的。只是不知道當時是爲什麼,看到穆佑軒就在身邊,就覺得他可靠放心,就跟他說了。
桔子算計着,這天是學堂春耕假的最後一天。她拉着江浩,揣了兩本書,直奔穆府而去。學堂放假,雲先生一定在穆府,寧小風的事,只要雲先生同意就行。至於。蓮子的事情,也要找雲先生出出主意,他也不能白收一個學生。桔子在心裡得意地撥着小算盤。
桔子並沒有走穆府的大門。直接進了直通金雪園的右側小門。雲澤洋見桔子春耕剛結束,就來找他請教問題。心裡十分高興,着實地誇獎了桔子一頓。他把桔子誇得臉色通紅,實在繃不住了,只好乖乖地說了實話。
雲澤洋對桔子說:“我說道你怎麼這麼勤快,原來是要拿穆府族學,拍你舅舅的馬屁。這學生嘛,只要品行沒有大的問題,你儘管讓他來上學。我雲澤洋弟子這點面子。總是有的。只是桔子,我既然已經收了你做弟子,有什麼需要,你就直說。以後,要是再在我這裡耍小心眼,我可饒不了你。這次嗎?因爲是第一次,所以輕罰,回去後,抄《弟子規》十遍,兩天後交上來。”
桔子苦着臉。求饒說:“先生,我知道錯了。可是我回去,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鋪子也要儘快開張。這《弟子規》能不能少抄幾遍。”雲澤洋板着臉說:“你小小年紀,正是致學之年,怎麼心裡盡是些阿堵物。要是再說,就抄二十遍。”桔子不敢再說,只是在心裡腹誹道:“敢情你住在穆府,有吃有喝的。我要是不賺錢,吃什麼。你看不起阿堵物,可那些東西卻是人活在世,必不可少的。”
雲澤洋看着桔子的表情。也知道她心裡不樂意,就敲了一下她的頭說:“你別以爲在心裡罵我。我就不知道。我告訴你,你抄上來的《弟子規》必須工整。乾淨,要是有一份不合格,就加抄十遍。”桔子正在想着心事,被雲澤洋一口叫破,吃了一驚,脫口而出地說:“先生,你太厲害了,連我心裡想得是什麼,都知道。我以後再也不敢在心裡罵你了。”
雲澤洋臉一下就黑了,敢情這個女弟子,還真在心裡罵自己來着。桔子一看不好,知道是自己說漏了嘴,趕緊彌補。她對雲澤洋陪着笑說:“雲先生,學生在心裡還是很尊重先生的。”雲澤洋冷聲說:“尊重到在心裡罵我。”桔子低聲下氣地說:“沒有,沒有。不信,你看我特意給先生準備了禮物。”說着桔子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布包,打開裡面是兩片琉璃片。
雲澤洋奇怪地看着,這兩片不起眼的琉璃片,問:“這是什麼?”桔子委曲地說:“這個東西還沒做好。人家本來打算做好後,給先生一個驚喜的。現在,先生既然懷疑,我對先生的感情,只好先拿出來表明心跡了。”雲澤洋好笑地看着桔子,輕聲斥責說:“不會說話就別說,別亂用詞語。你先說說這是什麼東西,我再看看能不能原諒你。”
這時,江浩也湊過來看了看,對桔子說:“這不是你讓我,帶到鎮上琉璃鋪子裡,讓琉璃工匠打磨的琉璃片嗎。原來是準備送給先生的,難怪讓工匠反工了好幾次,工匠們都說,沒見過要求這麼細緻的人。”桔子在心裡給江浩一個“贊”,自己的親哥,到關鍵時刻就是“給力”。
雲澤洋更好奇了,問桔子:“那你原來到底是打算,用它們來做什麼的?”桔子得意地說:“這是我特意選的,完全無色的琉璃。我從幾百片琉璃片裡,選了六片。做好能用的,就這兩片,用法先生一看就知。先生只要拿起琉璃放到眼前,再去看看書上的小字,就明白這是幹什麼的了。”
雲澤洋一生也算順遂,唯一的遺憾是,幼時喜歡讀夜書,經常就着燭光一夜讀書到天明。就有些輕微的近視。桔子曾經偷偷給雲澤洋測試過,也就二三百度的樣子。平時雖然不礙事,可是看書上註釋的小字卻很爲難。
雲澤洋按桔子說的,拿了一片琉璃放在眼前,再去看書上的小字。那些模模糊糊的小字,霍然清楚起來。雲澤洋驚奇地問桔子:“你是怎麼做到的,這東西怎麼用,難道我以後看書就用雙方拿兩個琉璃片嗎?”桔子笑着說:“當然不是。我都說了,這物件並沒有完工。我打算用銀子做個架子,把琉璃鑲在裡面,用的時候,把架子架到耳朵上就行。”
桔子說着,順手拉過一張紙,畫了一個眼鏡框的模樣。她指了指眼鏡腿的地方說:“這個地方最好是能活動的,不用的時候就可以折起來,收好。這樣就方便攜帶了。”雲澤洋興奮地把琉璃片包起來,又把那張圖紙收好,說:“就這樣辦,剩下的就留給工匠操心了。”
他笑眯眯地看着桔子說:“看起來,你心裡還真有我這個先生。好吧,明天學堂開課,就讓江浩帶,那個什麼小風來吧。”桔子滿臉黑線地說:“先生,是寧小風。可是這件事,先生不是剛剛就答應了嗎?”雲澤洋有些驚訝地說:“我答應過嗎?好吧,那我就再答應一次。”
桔子欲哭無淚地說:“那我的蓮子怎麼辦?”雲澤洋依舊心情很好的樣子,說:“我聽說你和二公子吵架了。”桔子否認道:“哪有,只不過是爭執了兩句,哪有吵架這麼嚴重。”雲澤洋笑着揭穿她說:“那你怎麼不敢去見他?”桔子低聲說:“我哪有不敢去見他?我只不過不想看他的冰塊臉。”
雲澤洋大笑着說:“不錯,不錯。他就是一張冰塊臉不討人喜歡。我看沒有女人會喜歡冰塊臉的。他呀,現在可不止是冰塊臉。這幾天他的脾氣都大的很,我還從來沒見,他發這麼長時間的脾氣。”
桔子拉着雲澤洋的手,說:“先生,你就幫我問問蓮子的事情唄。”雲澤洋說:“就他現在的脾氣,我去問只怕也不成。何況連子的事情,既然是你親口託他的,最好是你自己問他。而且你們也不是一輩子不見面的,有什麼話當面說開比較好。”桔子說:“可是,我又不是真的傻到認爲,他會看上梅子。我只不過告訴他,別招惹梅子,鄉下女孩死眼,真有什麼想法的話,會害他一輩子的。”
雲澤洋想了想說:“這事兒不必再提,但總不能僵在這裡。我聽說,你又弄了一個曲轅犁。二公子已經給秦王府去信,打算上表推廣,到時候也會有你的一份功勞。我把他叫過來,替你問問他,事情進行得怎麼樣了。把僵局打開就沒事兒。”
說完,他叫過侄兒雲文潤,對他說:“你去,看看二公子在不在府裡。要是他在,務必把他請過來,就說我有要事。”雲文潤答應了一聲就往外走,卻又被雲澤洋叫住說:“你先不必提桔子在這裡。”雲澤洋想了想,對桔子說:“二公子十六歲去邊軍,到現在已經二十二歲,從沒聽說過,他在女色方面有什麼傳言。就連家裡催他娶妻,他也不理會。你不必擔心他會害了你堂姐。”
桔子心裡有苦,說不出。她哪是怕穆佑軒害了梅子,她是怕梅子自作孽。她即不願意,梅子花一般的年齡,傷在不自量力上;也不願意,她敗壞了江家女孩的名聲。桔子低頭想着自己的心事,都沒留意穆佑軒走了進來。穆佑軒一眼就看見桔子站在雲澤洋身後,一直以來,莫名其妙的壞心情突然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