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觀了織廠後,肖鵬問:“表妹,你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太遠的我沒想到,眼下,我想找一個骨傷大夫,表哥幫我請一個吧。”
肖鵬吃驚地問:“你受傷了?”關切地看着春花。
“不是,我想將我的腳變成正常的樣子。”
“是想纏得再小一點?”肖鵬小心地問,他本不好問出這樣曖昧的問題,但還要他去請郎中,只好問了。再說五奶奶,也就是現在他的這個表妹好像並不介意與他討論她的腳。
“我想讓它變大點,就是沒纏足的樣子。”春花解釋說。
肖鵬又一次被春花嚇到了,女子都要纏足,而且以小爲美,五奶奶,不,表妹的腳本來就不小,現在還要變大?是有些貧家女並不纏足,有的還能下田幹活,但五奶奶肯定不用去下田,她有這個織布廠八成的股份,就是離了孃家,一輩子吃喝都不用愁。她是要幹什麼?
“沒見過纏好的足還能變大的,只聽過有人想辦法纏小點。”肖鵬勸道,這個表妹很有主意,大約不會聽他的。
果然春花說:“表哥還是幫我請一個可靠的郎中吧,我已經下了決心,要把腳變成大腳,那樣,我就能到處走了。”
一個女人,到處走幹什麼?不過肖鵬並沒有說出來,他們間還沒有那樣熟,他按春花的要求給她請來了可靠的郎中。
郎中也沒聽過這樣的要求,後來,春花反覆肯求,他才按春花的想法將春花畸形的腳儘量弄成了正常的形狀,並用夾板固定。原來纏足時是將骨頭弄斷了,現在又一次地傷筋動骨,春花只好躺在牀上養傷了。
經過親身的經歷,春花才知道,原來放足也是非常痛苦的,不說她的情況算是做了一次外科的手術,就是把一直束縛着的小腳完全放開,都是極痛苦的,而且剛放開時,她又一次不會走路了。
但是爲了美好的將來,她還是決然地忍受着這種痛苦。
這一次的養傷,她的心情是愉悅的,過些日子,她就會有一雙基本正常的腳了,還有什麼比這還高興的事呢?這可以說是她到這個時代後最大的心願了。而且,各方面的事態發展都很好,她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織布廠由肖鵬打理得非常規範,布匹的銷售也很不錯,現在已經看到了利潤。肖鵬有一天從外面回來笑着告訴她,戶部定的那批紅布最後還是花落自家。當然戶部不是直接定的福記的貨,而是有個關係很硬的人拿下了訂單,但他並沒有織廠,需要從外面組織貨源。
福記就被他選中了,質量優良、價格適中,更重要的是能省不少的運費。當然給福記的價格不是戶部的定價。
雖然賺少了些,但福記也不用走人情花費,而且肖鵬直接要求這人付現銀,銀到付貨。這樣快的週轉對福記是非常有利的。
春花躺在牀上動不了,倒是把福記從開業到現在的帳都看了一遍。這帳還是原來春花的陪嫁錢帳房做的,雖然後來福記只用一個帳房先生已經不夠了,但最重要的帳,還是錢帳房管着。
當初楊家給自己選的陪嫁,人才自然是不錯,帳做得很細,春花拿着算盤打了幾遍,準確無誤。
順便把算盤練熟了,這裡沒有計算器可用,春花早就想練好算盤了,在侯府時不好拿着算盤練,現在倒不用顧忌。而且她還把福記的帳本重新整理了一遍。
春花雖然沒專門學過財務,但畢竟做過老闆,創業初時自己也曾記過帳,簡單的帳目還是不在話下的。她將福記的帳冊重新整理成了幾本冊子,每月一結,比起以前更加地清晰明瞭。
而阿拉伯數字,她並沒有拿出來用,一則是她無法解釋,更重要的是用阿拉伯數字記帳,雖然能簡單一點,但問題更多,最難控制的是可以輕易修改,而大寫的漢字則不存在這樣的麻煩。
即使是這樣,也讓之後過來的肖鵬大吃一驚,他以前可從沒見過這樣容易看的帳,就是積年的老帳房也做不出來啊。
春花倒是不以爲意,再高深的財務知識她也不會,她有的也只是在在實踐中應用過的確實可行的辦法,“表哥要是覺得好,可以讓帳房以後按這種方法記帳,就按我做的樣子做,一點也不難。”
“你是怎麼會這樣的記帳法子呢?”肖鵬忍不住問。
春花笑着說:“其實說穿了一點也不難,表哥不用太過吃驚。”
“是你外祖傳下來的?”
於半城對於肖鵬就是神仙一樣的人物,他馬上想到了春花是於半城的外孫女,這樣就能解釋通了,五奶奶一個深閨小姐不但會做生意,還會看帳、記帳。
春花只有笑而不答。
通常,人們都會用自己的想法去理解一些事情的,並深信不疑,這樣也很好。
讓肖鵬吃驚的事還有,春花畫了不少的花樣,都是她憑着記憶回想起來前世所見到的一些圖案,這裡布匹的花色比起前世還是少得太多了。
這些花樣都非常漂亮,雖然有些很難印製,但大部分卻可以試一試,估計製成了布,一定大賣的。
但春花接着與肖鵬商量的事,肖鵬遲疑起來。所有的織廠織的布最寬的不過三尺,還有的二尺多,但表妹要織五六尺寬的布,還是有些讓他接受不了。
但表妹說的也有道理,直接織成被子和牀那樣寬的布,做起被褥來就會非常省事。而且織廠還可以直接織成一塊牀單、一塊簾子、一個被子等所用大小的布,直接按塊去賣。
這真是奇思妙想!
肖鵬發現,只要與這位表妹在一起,總要被震驚。
肖鵬與春花這一談,就用了大半天,直到在一旁的如棋輕聲提醒他們,晚飯的時間到了,這時在,他們才發現外面已經黑了。
肖鵬說:“還是先吃飯吧,待飯後,我還有些事情要告訴你們。”
肖母過午不食,肖鵬去東廂房與劉氏一同吃飯,春花和如棋則把飯端到了屋子裡,兩人一面吃,一面想肖鵬有什麼事要告訴她們。
肖鵬倒沒讓她們多猜,沒多久他就又回了西廂房,笑了笑對她們說:“其實我早些回來,是想告訴你們,楊府的三小姐、武成侯府五奶奶的喪事辦完了。”
說着又三言兩語地把武成侯府辦喪事的情況說了一下。雖然春花留下遺言,她不入郭家祖墳,但武成侯府還是沒有按她的遺言去做,郭家還是把楊三小姐當成兒媳婦,辦起了喪事。按說五奶奶一個沒有生子的小媳婦並不用把喪事辦得過於隆重,但武成侯府還是搭綵棚、設齋作醮,誦經伴夜,又逾矩多停了些日子,纔將春花的喪事結束。
肖鵬說完這些事後,又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春花,春花便笑着說:“我只要知道過去的五奶奶徹底死了就放心了,旁的雜事與現在的我又何關?還不如不聽。”
肖鵬也就不再說下去。
一旁的如棋接過來問:“那我呢?”
“自然也陪着五奶奶一起下了葬,以後,你只是宋萍了,不必提心吊膽。”肖鵬憐愛地摸了摸如棋的頭。
只要武成侯府的喪禮辦了,就說明春花與如棋的事徹底了結了。失去了過去的身份,兩個人都沒有感傷,有的只是對未來的憧憬。
肖鵬體貼地說:“你們要是在內宅覺得枯燥,哪天請幾個唱曲的說書的來家裡彈唱?”
確實,她們如今過的是普通商戶家內宅中的日子,非常地封閉、單調,肖母基本不見外人,最不喜與人來往,家中的小輩自然按着這位長輩的習慣生活,鄰里也都知道,基本沒人過來聊天。
如棋非常的適應,她本也是嫺靜的女子,更何況,於她,肖家還有着濃郁的家庭氣氛。她再想陪春花,也免不了要多與肖母和肖鵬在一起膩味,這樣春花就時常落單了。
“那到不必,我不大喜歡那些,姑母和表妹也是不喜的,”春花說着,看着如棋一副左右爲難的樣子來,知道她又想陪着母親,又不放心自己。便繃着笑臉說:“表哥給我弄幾本話本來看,我就放表妹去與姑母說話!”
肖鵬和如棋都笑了,春花現在動不了,肖鵬是男子,自然沒法多陪,但如棋確實該陪着,可肖母整天望眼欲穿地等着如棋過去說話,想來如棋很快就會成親的,在家裡的日子也會多了,母女倆分外地珍惜在一起的時間。
春花如何不明白這道理,所以她每每把如棋趕到肖母親那裡去,自己一人留在屋子裡。
肖鵬體貼地笑道:“家裡下人太少,我已經讓人買了幾個丫環來,這一兩天就能送來,給你們每個人都準備兩個貼身的丫頭,有什麼事也方便些。”
春花便笑着說:“表哥買人的時候,直接把表妹出嫁要帶過去的丫環婆子都準備好,我們也幫着看看人選得行不行。至於我,就不要專門的人侍候了,平時也沒什麼事,要是不方便時,院子裡總是有人的,喊人過來幫個忙就行。”
如棋在一旁聽着,不明白小姐爲什麼不要貼身丫環,對這個主子,自己有時候覺得摸透了些脾氣,可有時真沒弄明白她的想法,比如說如棋實在不能認同小姐非把好好的腳放成了大腳,還要看什麼話本,要知道那都是些禁書,女兒家是不讓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