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府。
新澆過水的蘭花正散發着一陣陣淡淡的花香,由青石板砌成的小徑穿過月洞門,直通內屋。張媽正在庭院裡修剪花枝,身着深藍上好罩衫的姨太太正在臥室裡與幾位太太閒聊。
胖太太邊嗑着瓜子邊聲音細細地問:“聽說你家葉老爺有意將家業給大女兒葉傾城繼承,是不是真的呀?”
這胖太太的話匣子一打開,其他的太太也跟着議論了起來。
“要真是那樣,那你自個兒的親生兒女安國和無雙以後要怎樣在這個家裡立足呀?要知道那葉傾城可是正房生的哩。”
“我說葉太太呀,別家素來都是男丁繼承家業,怎麼到了你們葉家就變了個樣了呀?”
這幾位太太的目光也齊刷刷地瞥向郭蓉。只見姨太太郭蓉忽然勾出一個淡笑:“我家老爺如今是尚未看到安國的優點,待他看得到了,他自然會把家業轉給安國繼承的。”
“是嗎?”胖太太半信半疑,“可我怎麼看見這幾年都是葉傾城那丫頭跟在你家老爺葉天洪的跟前學東西,安國卻連綢緞莊的門都不讓進呢?”
“就是啊,同是親骨肉,待遇卻如此的天差地別,我看你家老爺肯定是讓葉傾城那丫頭繼承家業了。”
“可不是嘛,前天我碰巧路過綢緞莊,看見葉天洪要傾城和她隨身的丫環蘭香與管家李叔出遠門辦貸呢!估摸着今天就能回來了。”
郭蓉突然陰陽怪氣地嗤道:“能不能回來還不一定呢!”
其他幾位太太聞言一怔,疑惑地望向郭蓉。郭蓉這回才察覺自己說漏嘴了,於是連忙用手絹捂嘴掩飾着說:“我的意思是說,傾城到底還是個小女孩,又是第一次出遠門辦貨,辦貨完了也許會到處隨便逛逛,可能會忘記了時辰也說不定啊!”
“說得也是啊!”
就在姨太太和這幾位太太聊得正起興時,外頭正在修剪花枝的張媽忽然瞧見硃紅的門前停了一輛馬車,便興沖沖的嚷了起來:“老爺,姨太太,大小姐回來了!”
說着,張媽忙跑過去,幫着傾城提行李,李叔和蘭香便忙着卸下馬車裡的貨物。
傾城沿着微溼的青石板,穿過月洞門,走到了大廳。對着裡面喊:“爹,姨娘,我回來了!”
葉天洪從自己的臥房裡走出來,笑呵呵地說:“回來就好。”
此時,姨太太郭蓉也一一告別了那幾位太太,折回來斜瞥了一下平安無事的葉傾城,隱下心中的憤懣道:“喲,咱家的大小姐終於回來啦!”
聽着這略帶硝煙味兒的語氣,傾城只是報以一笑,“是的,姨娘。對了,我這次回來還給你們都帶了禮物呢!”
說着,她便吩咐李叔和張媽將那個小木箱擡
了過來,她將箱子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匹質地柔和的白狐絨遞給郭蓉,“姨娘,這匹白狐絨足夠做一件狐裘了。你拿着吧!”
郭蓉怔了怔,然後雙手接過白狐絨,堆起假笑道;“傾城,謝謝了哈!”
“還有啊!”傾城再從裡面拿出一匹質地同樣較好的絲綢和一個很精緻的菸斗一併塞給她:“這絲綢可以給無雙做件披肩,菸斗就給安國吧!不過得勸告他少抽點菸,對身體不好。”
“喲,安國和無雙也有啊!”郭蓉依舊堆着假笑接過絲綢與菸斗,“傾城啊!你對我們真好啊!”
傾城含笑道:“姨娘,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呢?大家都是一家人嘛,我不對你們好,對誰好去呀?”
一家人?哼!郭蓉在心底裡冷哼。表面上卻激動得熱淚盈眶,“對對……一家人嘛……”
傾城將壓在箱底的小錦盒拿出遞給父親。“爹,這是您的。”
葉天洪接過打開,原來是一支上好的西洋參,他合上盒子道:“下回別帶這樣的東西回來了,免得落人口實。”
傾城卻笑吟吟地道:“我只不過帶了一根洋蔘回來,難道就說我私運藥材不成?”
“你呀!”葉天洪無奈地搖搖頭。忽地,他的眼角餘光瞥見門口處一個身影一閃而過,他立即喝道:“兔崽子,你給我過來!”
身着米白色長袍,外罩一件上等料子的無袖馬褂的葉安國,被逮着了尾巴,鼠頭鼠腦地走了過來。
他纔剛跨過大廳的門檻,葉天洪就劈頭問道:“你這兔崽子,又上哪鬼混了?”
“和幾個朋友在外面喝了幾杯。”葉安國向屋外隨口吐了一口唾沫說。
葉天洪看着他在長輩面前如此的無禮數,額頭青筋微暴:“瞧瞧你現在這模樣,整天和你那些狐朋狗友一起鬼混,遊手好閒,不務正業且不說,連對長輩最基本的禮數都沒有!”
“我素來都是如此,爹您又何必如此動氣呢?”葉安國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你你你……”葉天洪指着他憤懣難平,他指向一旁的傾城,“瞧瞧你姐傾城,聰明嫺慧,知書達禮,雖年紀尚輕,卻主動請纓替我出遠門辦貨。而你呢,卻這麼的懶惰成性,不思進取。你跟傾城學着點!”
“不是我不想學,是您從來都不給我這樣的機會!”葉安國的忽然很憤懣地指着傾城,“爲什麼傾城她就可以跟在你跟前學東西,而我卻連綢緞莊的門都不讓進?”
“好!你說我不給你機會?”葉天洪深吸了一口氣,“那我問你,上次我叫你去收那王老闆賒的帳,結果怎麼了?”
葉安國這回火焰卻明顯低了下去,囁囁嚅嚅地道:“……我把收回來的錢放回帳房了……”
“你還想狡辨!”葉天洪厲聲喝道,“我去帳房查過了,你根本就沒把錢放回去!你是拿着錢去了賭坊!”
葉安軒不敢再吱聲了,看來是被葉天洪說中了。傾城出言打圓場:“爹,安國年紀尚小,不懂事。您就別生氣了,啊?”
一旁的郭蓉也向自己的兒子使眼色,安國縱使有千萬個不願意,也只得低頭認錯:“爹,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葉天洪緩了一口氣道:“你說我不讓你進綢緞莊的門,我這是怕你把綢緞莊賬房裡的錢全都給了賭坊啊!”
“我知錯了!”葉安國低聲道。
葉天洪冷哼了一聲,“以後不許再發生類似的事情,否則,我決不輕饒!”說着他便揮袖離去,葉傾城也陪同離開。
待他們離開去,郭蓉便對葉安國道:“看你一身的酒味,還不快去洗一把澡!”
葉安國正想說什麼,目光忽然瞥見母親手裡捧着那一堆東西。他對那些白狐絨和絲綢是不甚感興趣,於是,他挑了放在最上面他最感興趣的那個菸斗,拿起來用手敲了敲,嘖嘖地道:“上等貨咧!娘您這是從哪弄來的呀?”
郭蓉語氣淡淡:“那是傾城從城裡買回來給你的。”
“原來是她買的呀!”葉安國不以爲然的哼了哼。
“可不是嘛!瞧這還有白狐絨和絲綢,也是她從城裡買回來給我和無雙的呢!”郭蓉低瞥了下手上的白狐絨與絲綢,“沒想到,她對咱們這麼好。”
安國忽然蹙眉看着她說:“娘,你該不會收了她一點好處,心就往她那邊倒了吧?這可不是我像我娘哦!”
“噓!小聲點兒!”郭蓉將手指放在嘴上示意他小點聲,又慌張地扭頭看看四處並沒其他人後才鬆了一口氣,反問道:“你看你娘我像是那種得了別人一點好處心就往別人那邊倒的人麼?”
“當然不像啦!”葉安國忙哄着自個的母親,“孩兒就知道娘始終會站在我這邊的!誰叫我是娘您的親生兒子呢!”
“你呀!”郭蓉寵溺地微嗔了他一下,又道,“不過也不能光靠娘一個人呀!你也學着爭氣點,以後少跟你那些朋友混在一起了。老爺看着不高興,你就更別指望能繼承家業了。知道了麼?”
“知道啦!”安國不以爲然地應着,然後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細細聲地問母親,“傾城這次怎麼又是安然無恙的回來了呀?您買通的那幫人本事也太遜了吧,竟然連一個女人也搞不定?”
“可不是嘛!枉我還花了那麼大的一筆錢呢!”郭蓉想想就不甘心,“不行,待逮到時機我得再會會那幫人,既然收了錢,就得辦得漂亮點兒!”
郭蓉的雙眸迸發出陰狠的光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