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初說出不答應的話來,楚懷賢一下子面色鐵青,罵道:“有你插嘴的份嗎!”小初定定對他看看,悶聲不響地往後站開兩步。楚懷賢猶恨恨地罵道:“不許多話!”
二夫人明白過來,對着小初莫明生出來一絲感激。雖然此時不明白小初什麼意思,二夫人也看出來小初的不情願。她倒來勸楚懷賢:“這是你相中的人,就有頂撞,你慢慢教就是。”小初低頭冷笑一下,想二夫人,剛纔瘋瘋又顛顛,這一會兒立即要借刀殺人。小初纔不給她機會,立即給楚懷賢行個禮:“是我想錯了,公子莫怪。”
楚懷賢收起怒容,微微含笑道:“外面等我。”小初恭敬地行個禮出去,在房門臺階上坐下來生悶氣。
半個時辰後,楚懷賢出來,對着回身看自己的小初輕鬆地道:“起來,跟我出去走走。”小初剋制自己不往房裡看二夫人,跟在楚懷賢后面出來。出來也沒有說什麼,就是景緻好的地方走了走。小初對於投到自己身上的眼光全當看不到,聞到荷香驟然好起來,反而敢回視看自己的人。
走到空曠處,看到龔苗兒帶着兩個人,正對着一個人的背影揮拳頭。嘴裡雖然不是高聲,卻可以聽到在罵什麼。小初用手撫一下額頭,對楚懷賢小聲道:“公子,我去看看,他又怎麼了?”楚懷賢一曬,看到陳府尹又走來。知道他有話要說的楚懷賢,放小初一馬:“自己玩會兒吧,記得再過來。”小初應聲是,在陳府尹面上看看,她不認識官服,所以只知道是位大人。陳府尹對於公子溫和交待的這個人,也注意了一眼。見她看過來,微欠欠身子。
這身子欠得小初走開還想笑,果然是宰相門人七品官。大人看到跟公子的人,也不敢怠慢。走開幾步,又回身看看。公子是隨意悠閒的姿態,站在松下越發顯得身姿挺拔;而那位大人,則是躬身哈腰,象是回話。
離龔苗兒幾步遠,被他看到。小初與他在樹後說話:“你又兇什麼?”龔苗兒則伸出頭去看看,再縮回身子問小初:“你要收錢,怎麼不請公子對府尹大人說說?”龔苗兒心裡,一塊石頭落下來。他親眼看到,小初和楚公子一前一後在水邊走來。小初愣了一愣:“那是府尹?”小初心裡隱隱升起不好的感覺。龔苗兒也曬笑一下:“你不認識?那我告訴你,剛纔和楚公子在一起的,就是管着給我們錢的人。”
小初面色“唰”地一下子白了。楚懷賢認識京裡的官員,小初是知道的。她原本沒有往那裡想,現在親眼看到再聽龔苗兒提醒。對於有作弄自己前科的楚懷賢,小初不能不往壞處想。
龔苗兒繼續嘲笑她:“以後這要錢的事兒,不歸我管。”小初只是怔怔聽他說。雖然小初今天不兇了,親眼看到她和楚懷賢過來的龔苗兒,也不敢笑話她太多。
原本是想來教訓龔苗兒的林小初,惹出來一腔心事離開。她已經想到,等自己拿不出錢來,公子會笑容可掬露面。就象自己當初被孫二海逼回楚家,對楚懷賢的大度是心懷感激。現在去他的吧,林小初再也不感激他了,只會想着怎麼和他對着幹!怎麼樣讓公子出一次糗,是小初現在最想做的事情。
小初悶悶走着,並不去尋楚懷賢,也沒注意看兩邊。直到一個人突然驚叫:“你踩到我的花,”小初往後退了一步,腳下踩到軟軟的東西,背上被人狠命一推,身後有人罵道:“哪裡的浪蹄子,踩到我的衣服。”
被罵得心頭火起的小初回身來看,身後站着四、五位服飾豔麗的姑娘,杜迎珠也在其中。她看到是小初,並沒有裝看不到,只是道:“你太不小心了。”林小初看腳下,除了一隻荷花外,還有一個姑娘的裙邊有自己一個鞋印子。
走過來的楚懷賢把這一幕看在眼裡,微微皺皺眉頭。這些姑娘們大家出身,多是賢惠在外,骨子裡有算計的人。她們跑來欺負小初,爲着是昨天爲小初起爭執的事情。他先沒有出來,打算看她們想怎麼樣。又想到樑龍正的話,妻固然在管,妾也是一樣。
看了一會兒,楚懷賢冷笑一下。小初平時嘴尖牙利,今天對上幾個人,這就落了單。見莊家的姑娘喝命丫頭們:“過去打她,讓她叩頭賠禮。”楚懷賢走出去,對小初招招手:“過來。”
這一切一切的根源,都是源於楚公子招人愛。要不是在這時候,小初肯定對着楚懷賢擰着身子跑開。今天她聽話的走過來,站在楚懷賢身邊不說話。
杜迎珠愣了,幾位姑娘都愣了。楚懷賢伸手給小初拂拂髮絲,漫不經心問道:“打我的丫頭?”莊姑娘先回過神,笑着道:“她不肯賠禮。”楚懷賢是個護短的人,以前小初沒有來,二老爺說他房裡丫頭不好他都不幹。要不是想起來樑龍正的話,楚懷賢也會護短。
想到樑龍正的話,再看看格外老實的小初,楚懷賢再對着這一羣裡面有可能是自己妻子的姑娘們,就答應下來。回身喊小初:“給姑娘們賠禮。”林小初默不作聲過去行禮。莊姑娘從來嬌憨,這就不肯,對着楚懷賢撒嬌道:“她踩到我的衣服,讓她磕頭。”楚懷賢再想到樑龍正的話,兩邊敲打是對的。他哄孩子似地勸一句:“這很不必,我賠你衣服就是。”
小初悄悄地往後面移動腳步,公子在這裡,是驗證一件事情的最好機會。這法子是她剛纔想到的,唯一擔心的就是怕楚懷賢看到。
退後幾步再退後幾步,小初離開這裡,直奔剛纔那位陳府尹而去。好巧不巧的,看到陳府尹和龔苗兒等人在說話,象是交待他們手頭事料理好。等陳府尹說完走過來,小初迎面攔住他,客氣地說了一句:“我家公子讓我傳一句要緊的話兒,”說過對着龔苗兒背影看一眼,小初笑眯眯道:“公子說,對大人說的話,不要忘了。”
陳府尹剛纔見過小初,對她說的話深信不疑。忙回道:“請姑娘多多上覆公子,我件件記得。這苗木銀子,本來就是發下來的晚。”小初聽過暈頭漲腦,對着陳大人行過禮,走開找一個地方獨坐生氣。
身邊是荷香陣陣,只是笑語聲不多。小初坐的這個地方,是她特意找的一個偏僻地方。怔怔正想着,看到楚懷賢找過來。兩個人對視一眼,楚懷賢不客氣地在小初身邊坐下來,陪着她對水對荷花。
小初至此,不知道要和他說什麼。當面揭露他,只怕公子背後又要作點兒別的事情。要說楚懷賢害自己,小初想想也不是。他就是出生於這樣的家庭,習慣性的去玩弄權術。再有就是,讓林小初對自己感激。
水邊行風,楚懷賢頗爲享受。他沒有發現小初心思,以爲她爲着被人戲弄又在生氣,就先不理她,讓她自己生氣去。坐了有一會兒都沒有說話,楚懷賢伸手摘下一朵荷花給小初,先打破這寧靜:“給。”小初接過花,默然不語。楚懷賢逗她:“還在生氣?回去給你打件首飾?”小初凝視他,把臉轉開。
楚懷賢息事寧人:“你要什麼,自己說吧。只是我自己猜,弄不明白你心思。但是離開這話,就不必再說了。”他說話的悠悠閒閒,象是能決定不少。而小初自來到京裡,光看這些來往拜會的大人們,也明白楚懷賢說到能做到。她突然問道:“有沒有不能決定的事情?”此時此刻,林小初很想看的,就是公子出糗。
“人人都有不能決定的事情。”楚懷賢抿一抿嘴脣,似乎覺得這問題很犀利。對小初看過來道:“比如你想什麼,我就不能決定。”小初不理會這變相的討好。把玩着手中荷花一會兒,突然沒頭沒腦對着楚懷賢身上摔去,就是要看你狼狽,就是要看你丟人一次。
楚懷賢笑着身子躲閃,人還是坐着不動。小初把手中荷花摔得花蕊花瓣都落下,這才籲一口氣把手中荷梗扔開。楚懷賢撣去衣服上花漬,又摘一朵荷花送過來:“再打,嗯?”小初接過花道:“我打不動了。”真是打人也費力氣。
這裡又是笑又是鬧,身後有人全看在眼裡。再看一時他轉身回去杜家,原來這是杜家的家人。杜夫人聽他把話原原本本一說,覺得這事情是挺棘手。不想懷賢對這丫頭,居然是真心的。
杜夫人沉吟過,對人道:“請表少爺過來。”
片刻過來一個外表俊秀的青年,這是杜夫人的孃家外甥張昌吉。張昌吉身上穿一件淡藍色的衣袍,腳下是絲履,面上的笑容,有幾分浮滑不堪。光看這笑,就不象一個正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