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乾元猛地衝了上去, 強烈的光線直刺得他睜不開眼,用力一眨,再睜開時, 看見是透過樹蔭照射下來的斑駁的日光。
他還躺在碧潭邊的草地上。就在剛纔, 一時意志的鬆懈, 差點就要了他的命。
他知道是白阿小將他救了回來。
所以, 他不能死, 也不會死,白阿小也不會死。這絕不會是他們最後的結局。
“初陽……”葉乾元歡喜地笑了出來。而後慢慢爬起來,忍着疼將傷口上沾着的草葉和泥土清洗乾淨, 在湖邊選了幾株草藥,嚼碎了吐在手上, 疼的他直抽氣, 又撕下一塊衣襟將左手包起來。做完這一切以後, 葉乾元已疼的渾身是汗了。
只休整了片刻,葉乾元又爬起來穿好衣裳, 將陌玉草放入衣襟。幸好這草出了土就不再有腐蝕性了,否則怎麼將它帶回去,也還是個麻煩。
葉乾元跨上馬,一路狂奔。
再次回到尊山只用了三天,除了期間停下來在醫館給受傷的手換了兩次藥以外, 葉乾元就沒有怎麼休息過。可他到了那窯洞, 卻發現空地上的營帳都不見了, 只有一個侍衛坐在樹蔭下打盹。
“王爺, 您回來啦?”侍衛一聽到馬蹄聲就起身了, 趕忙上前給葉乾元行禮。
“人呢!”葉乾元急道。
侍衛答:“回王爺,皇上前些天已經迴避暑山莊了, 吩咐奴才在這守着告知王爺,也派了人去路上尋王爺,許是恰好錯過了。皇上說,您直接去避暑山莊找他就是了。”
葉乾元調轉馬頭,往避暑山莊奔去。他所不知道的是,白阿小再次醒來後精神就好的多了,像是沒事人一般,面色紅潤光澤。
葉承德想着這窯洞始終是條件太差,對白阿小養傷不便,於是便決定迴避暑山莊,白爺倒是無所謂的模樣,可張明義卻憂心,若是白爺於孟青相見又會惹出事端來,便想葉承德告辭,順便,也爲了孟青求情。
事實上葉承德並不真的打算要孟青的命。孟青這樣的人,死對他來說是解脫,活着纔是痛苦。況且葉承德說過了,要留着他的命,纔有熱鬧看。另一方面,葉承德也和張明義有着一樣的顧慮,只怕這兩仇人見面,又會鬧許多麻煩出來。於是便允了張明義。
張明義將孟青帶走後,葉承德一行人也回了避暑山莊。
那日葉乾元從山下窯洞趕回來的時候,白阿小剛剛午睡了醒過來,他揉着眼睛走出正殿,葉承德就坐在涼亭下看着書。
白阿小飛快地朝葉承德跑過去,急切地問道:“阿德,有消息了嗎?”
“還沒有。沒事的,你別擔心。他那麼大個人,還能走丟不成?”葉承德放下書一看,白阿小又光着個腳跑出來了。
“又不穿鞋,坐下。”葉承德皺眉,對身後的小太監道:“去把小公子的鞋拿過來。”
白阿小不高興地坐下,道:“你說的我睡醒了就有消息了!”
“恩,騙你的。”葉承德淺笑。
白阿小睜圓了眼睛,氣鼓鼓地說不出話。
“之前不是不願意理他嗎?”葉承德揪了下白阿小的臉,道:“兩個人還躲着各自傷心。怎麼,這下想通了。”
白阿小沒有回答,繼續埋怨道:“我就說了就在那裡等他,你非要回來,到時候他找不到我們又要着急……”
葉承德假裝捂着耳朵,道:“你什麼時候這麼囉嗦了?你身子還沒好透,那窯洞裡條件太差了,也不適合養病。你放心吧,至多兩三天以內,乾元就能回到了,到時候你們就可以好好的互訴衷腸。”
正說着的時候,小太監就將鞋拿來了。葉承德拿過鞋半蹲在地上,捉起白阿小的一直腳準備給他穿鞋。
葉乾元剛跨進殿門,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白阿小白嫩的腳被葉承德握在手中,他沒有一點羞怯和閃躲,任由葉承德爲他將鞋套上。而葉承德的臉上,也帶着他幾乎不怎麼會有的和煦的笑意。
葉乾元的心一下就刺痛了。這一幕與當年他遇見白阿小的那個夜晚,何其相似。不過那個笑意盈盈的人不再是他了。他呆呆地站立着,不敢靠近,似乎自己出現,便會破壞了這幅美麗的畫卷。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他的雙手緊握成拳,左手的傷口一下就撕裂了,迅速地滲出粘稠的膿血來。
白爺悄無聲息地站在出現,站在他的身後,輕笑了兩聲。
葉乾元微微側目,沒有回頭。
“你也覺得他們很般配,是不是?”白爺的聲音明顯帶着幸災樂禍的意味:“若是阿小一定要喜歡一個沒用的凡人,我寧願是葉承德這樣的人。”
葉乾元沒有回話,慢慢地轉身,從懷裡將那兩株陌玉草掏出來,遞給了白爺。
白爺接過來仔細查看了一番,又看了眼葉承德的手,仍是淺笑,道:“手傷的不輕啊……還是找個大夫好生瞧瞧。這大熱的天,一不小心就潰爛化膿了。當心這手廢了啊。”
葉乾元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這陌玉草若是真的那麼重要,白爺從龐山出來的時候,應該想到的,可卻偏偏要葉乾元親自去採這陌玉草能腐蝕皮肉,白爺也故意不告訴他。葉乾元怎麼想,都覺得白爺是故意的,想折騰他,將他支開。如今回來看見白阿小這樣神采奕奕的模樣,更坐實了心裡的想法。
當時不是沒想到這點,只是一心掛念着白阿小的安危,就怕他有一點閃失。只要白阿小沒事就好,即便白爺這樣折騰他,也認了。
葉乾元回頭又看着白阿小,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還能活着看到你,真好。
葉乾元默默地轉身。
就在那一瞬間,白阿小猛地轉頭,向他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