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乾元拿手抓着那魚就開始吞嚥。直到將那兩條魚都吃乾淨了, 才擡起頭。
“怎麼了?”葉乾元伸出手,在白阿小發呆的眼前晃了下,淺笑道:“快吃點東西吧。明日也不知走到哪裡, 還有沒有肉吃呢。”
白阿小嘴脣囁嚅半響, 沒有搭腔。
葉乾元將手伸過去端那碗白斬雞, 可剛要觸碰到又縮了回來, 道:“你自己吃吧, 我再去揀點柴。”言罷便起身走開了。
白阿小低頭看着那冒着香氣的白斬雞,深深地鎖起眉頭。
那肉都還沒吃完,突然一陣淅淅瀝瀝的雨聲, 滂沱的大雨便砸了下來。方纔瞧着這天似乎還有些星辰,不一會烏雲就來了。
白阿小慌忙站起身, 無措地尋找葉乾元的身影。
葉乾元並沒有走遠, 雨一下下來他便飛快地朝白阿小跑了過來。
白阿小瞧見他飛奔而來的身影, 心漸漸就安定了。
葉乾元幾步上前,利落地扒下自己的外衣, 罩在白阿小頭上,道:“你先去那草棚裡躲着。”說着推了白阿小一把,自己則蹲下-身子,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東西。等他收好轉身,白阿小還是頂着那衣裳站在他背後沒動。
“怎麼還站着!”葉乾元急了, 拉起白阿小就往前跑。
草棚搭得很好, 完全能抵擋這樣的暴雨。就是有些小, 兩個大男人呆在裡邊有些擠, 而且沒有門, 風吹進來有些涼颼颼的。
兩人相對着盤坐在地上,這個高度白阿小剛好, 葉乾元卻有些直不起腰桿。
“我看看淋溼了沒?”葉乾元把罩在白阿小頭上的衣裳取下來,在昏暗的夜色仔細地檢查了一遍,還好沒怎麼淋溼。
白阿小伸出手,將葉乾元額上的一顆水珠搽去,道:“你……冷嗎?”
葉乾元笑笑,道:“不冷的。”
白阿小看着他溫柔的眼睛,迷人的笑容,心裡有些微微的刺痛。他想起當年,也是在這樣的雨裡,他和葉乾元完全地擁有了彼此。那時候一切都是美好的,兩個人在一起每一次呼吸都充滿了香甜的味道。可是後來呢,許多事慢慢變了,不知何時,兩個人已經走到了這樣的地步。
他猛然地發現,他心裡對於葉乾元的感覺,慢慢地改變了。
白阿小的心,前所未有的慌張和恐懼。他明明已經喝下了醉生夢死,明明早就不愛他了……可現在,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正在慢慢沉淪。
毫無預兆地,白阿小一把推開了葉乾元。
前一刻他還關切地爲葉乾元擦水,下一刻他就變了臉,看着葉乾元,就想是看到了什麼怪物。
“阿小……”葉乾元伸出手,卻還是沒能抓住他。白阿小縮到了角落裡,將臉隱藏在黑暗中。
“你別靠過來。”白阿小的嗓音有些生硬:“我……我要睡了……”
葉乾元的手尷尬地僵在半空中。孟夏將至,白阿小的欲-念也隨之減弱,同時對於葉乾元,偶爾也會拉開些距離。
葉乾元不是沒有感覺。
冷風攜雨順着門口往草棚裡飄,葉乾元嘆了口氣,往外挪了些,擋在了門口。
白阿小帶着複雜和恐慌的心緒,慢慢地睡了。
第二日清晨,白阿小在鳥鳴聲中醒了過來。睜眼就看見了葉乾元盤腿坐在門口,勾着頭睡的很沉。
白阿小愣了許久,纔開口叫他:“葉乾元。”
沒有得到迴應,葉乾元似乎睡得很熟。白阿小又喊了一聲,葉乾元顫了一下,才醒過來。回過頭來對白阿小露出一個笑來,道:“你醒了啊。”
葉乾元的嘴脣有些蒼白,臉色也不怎麼好。他甩甩頭,發現腦袋也昏昏沉沉的,身子綿軟無力,一陣熱一陣冷的。葉乾元知道,他這是着涼了。
他有些灰心。往常在冬日裡下河沐浴,或者是幾天幾夜不眠不休,也沒有生病。可這不過是淋了一夜雨,就讓他着涼了。
也許這和心境是有關的。白阿小的反覆無常讓葉乾元很痛苦,他時而親近時而逃避,葉乾元的心便跟着一上一下,偶爾不經意,意志便鬆懈下來,身子也跟着受罪了。
葉乾元強打起精神,摸了下昨日穿的那件衣裳,還沒幹,而裝在包袱裡的衣裳也被淋溼了。葉乾元隨意挑了件稍微不那麼溼潤的衣裳披上,而後走出了小草棚。
“阿小,太陽出來了。”葉乾元擡手遮住刺眼的眼光,望着湛藍的天。
白阿小露了個頭出來,看到的是葉乾元逆光的背影。他像是被眼光的仧了一層金邊,顯得特別地閃耀和高大。
就是這個有着寬厚的胸膛和強健的臂膀的男人,陪伴了自己一路。
可白阿小卻害怕了,不敢再靠近。強迫着自己移開目光,白阿小也慢慢地站了起來,沒有在葉乾元的身邊。
這一日的路程葉乾元來說是艱難的。身體無力,腳步虛浮,最難熬的是全身發熱,腦子燒的迷迷糊糊地。渾身的不適感讓他邁出每一步都要很大的毅力,無時無刻他都想停下來休息。
這些白阿小一點都沒有察覺,他又用那冰涼的外殼將自己包裹起來,拒絕葉乾元的靠近。葉乾元有些悲涼地想,也許自己停下來,白阿小會毫不猶豫地走掉。一直都是他自己,主動的,執着地抓着白阿小不放的。
到這夜入睡前,白阿小都沒有和葉乾元說過一句話。
白阿小背對着葉乾元,縮成一團睡了過去。
葉乾元累到了極致,幾乎是一倒下就迷糊了。在睡前他迷迷濛濛地想着,今夜是十六,阿小都沒有吃到肉……
白阿小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那個味道十分熟悉。白阿小愜意地在那人胸口上蹭了蹭,片刻後又驚慌地坐了起來。他不知何時,又縮到了葉乾元的懷裡。是他自己主動的,葉乾元保持這睡前的姿勢,根本沒有動過。
他睡得很熟,臉非常地紅。
白阿小緊張地滿頭都是汗珠,根本沒注意到他的異樣,急忙站起身離他遠了些。
“葉……”白阿小剛開口,又住嘴了。
爲什麼要叫他,爲什麼要和他一起,爲什麼……心裡還會對他動容?
我們已經……早就劃清界限了。
白阿小退了幾步,而後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抓起自己的包袱,越過葉乾元便飛快地,沒有回頭地往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