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阿小在牀上翻了幾下,覺得這牀大的像是沒有邊界似的,展開雙手也沒摸到頭。
“一點都不暖和。”白阿小氣鼓鼓地捶着牀鋪,可惜力氣還未恢復,捶着都沒軟綿綿的。
“小公子,可是有些冷?”外間的小燭臺突然亮了起來,一人端着那燭火走了進來:“奴婢這就給小公子再拿牀被子。”
白阿小被這突然出現的聲音嚇得差點從牀上滾下來,仔細看那人,正是傍晚時見過的丫鬟千蘋。白阿小拿被子把自己捂得只剩一雙眼睛,道:“你怎麼在這裡?”
千蘋慢慢走進了,將那燭臺放在桌上,道:“王爺吩咐的,奴婢伺候小公子。王爺還說了,叫小公子不必怕奴婢。這王府裡的每一個人,都要聽王爺的,小公子放心就好。”
白阿小把腦袋露出來,訕訕道:“誰要怕你一個小丫頭…”葉乾元安排的人,白阿小自然是信任的。
千蘋抿嘴笑笑,安靜地從一旁的小櫃拿出被褥,仔細地給白阿小蓋上。
白阿小偷瞄兩眼千蘋,低聲問道:“你在這裡多久啦?”
千蘋道:“嗯…挺久了,那時候公子還睡着。”
“那你不是都聽到了!”白阿小驚倒:“我和張道長說的話…”
“啊,真抱歉,小公子”千蘋站直了身子,有些歉疚地笑道:“王爺吩咐奴婢守着公子,所以奴婢都聽到了。”
白阿小把自己往杯子裡縮,小聲道:“那你也別怕我哦…”
千蘋心想,誰要怕你一個小娃兒,嘴上卻是道:“怎麼會,小公子這般招人疼,怎麼會怕呢。再說,小公子的事,王爺已經給奴婢說過了。”言罷認真把白阿小周身的被褥掖好,臉上始終帶着淡淡的笑。
千蘋和千青伺候葉乾元也有些年頭了,葉乾元對這二人很是信任,將白阿小交給兩人照看,自然不會瞞着他的身份。
白阿小看了她一會道:“你守了很久吧,要不你先回去歇着。”
“這可不行。”千蘋道:“王府的規矩在這呢,守夜人得守着主子一整夜。若是小公子半夜裡有什麼閃失,王爺可得收拾奴婢呢。”
“哦,原來還有規矩。”白阿小又在牀上滾了兩圈,道:“那你上來睡着吧,夜裡這樣涼的,別凍着了。”
千蘋的小臉“騰”一下就紅透了,揮手輕拍了下白阿小的頭,嬌羞道:“小公子一個小小娃兒,怎的學起人家浪蕩子來了!小公子這可是在欺負奴婢麼。”
白阿小撅嘴不滿道:“我怎麼欺負你了?這牀可大了,能睡下兩個人呢。”
千蘋怔住了,看着白阿小眼裡閃耀的滿是誠摯,柔聲道:“奴婢不冷的,就在這陪公子說會子話吧。”
白阿小將被褥掀開一些,道:“那你上來坐着說吧。”
千蘋實在不忍講出拒絕的話,咬了咬牙將繡花鞋脫去爬上了牀。
白阿小將棉被拉過去蓋住千蘋的腿腳,問道:“你是睡在外面的小榻上的嗎?有些冷吧。”
千蘋道:“小公子,守夜的奴婢可是不能睡的,沒有主子的允許,也不能隨意上榻。都是坐地墊上,在外間候着的。”
白阿小詫異道:“這樣冷的天,怎麼能坐地上呢,你們的規矩太壞了。”
千蘋笑道:“不礙事的,院裡的丫頭婆子,都輪流伺候,一人每月最多守兩次夜,”
“明日我給阿……王爺說說,可不能讓個小姑娘坐地上。阿小往千蘋身邊拱了拱,覺着暖和了些,睏意也就上來了,說話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就算要守着,也得在牀上守着,這樣冷的天……”
千蘋見他迷迷瞪瞪的摸樣,便放低了聲音敷衍着和他說話。過了一會子,白阿小沒了聲響,發出淺淺的呼吸聲。
千蘋又等了一會,才輕手輕腳地起身,仔細地將被子給白阿小掖好,輕笑了一聲,悄悄地退去了外間。
葉乾元仔細瞧着孟青的臉,十幾日沒見,孟青都瘦的脫了形,臉色也慘白的嚇人,原本俊逸出塵的摸樣先下看着卻是一股子可憐勁。看的葉乾元心都揪在一起。
葉乾元俯身貼近孟青的臉,輕手摸着他合着的雙眼,低聲笑道:“我還從未見過你這樣柔順的摸樣。這般安靜,也不會拿那麼冷淡的眼神看我,也不會說着那樣疏離的話。”
孟青沒有回答。
“你總是清高的。若不是爲了成全你的驕傲,我可真想折了你的翅膀,將你困在身邊。就等你半死不活也挺好的。”葉乾元將手移到孟青的薄脣上輕輕磨蹭,又攪了一指孟青的髮絲在手中,繼續道:“衆人皆道,嫺王殿下處處留情,卻真真無情。我看,你纔是無情無義。”
葉乾元笑一會了,突然又有些惱,甩開攥在手裡的髮絲,冷着臉道:“青弟你還是早些醒過來吧,這般柔弱的摸樣可不適合你。”
言罷葉乾元起身,快步走向外間的小榻,拿那桌上的酒壺,倒了一杯猛灌下去,辣的嗓子生疼。
葉乾元盯着那酒壺想,青梅酒酸甜可口,喝下去怎的也那麼燒心。而後笑笑,又倒了一杯。
遠處傳來隱隱夜貓兒發性淒厲,而後那聲音漸漸遠去,隱沒在寂靜了。
夜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