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去了東面的書房,安順院雖是常年沒有人居住,可擺設用件一樣也不差。葉乾元拉着白阿小進了書房,白阿小癟着嘴一直不說話,一副“我在置氣”的摸樣。
葉乾元裝作沒看到他不滿的樣子,按着他的肩讓他坐在案前,站在他身旁笑道:“來寫幾個字看看。”
“沒有墨。”白阿小仍是不快。
千蘋款款迎上來,拿小勺在水盅裡取了水倒在硯池裡,翹着蘭花指細細地研磨。葉乾元則取了宣紙在鋪開,拿鎮紙給壓平,而後將筆架往白阿小面前推了推,道:“怎麼會沒有墨,美人給你磨着那。選只筆吧。”
白阿小盯着那排筆仔細看了起來。
千青行了個禮,笑道:“王爺,小公子,奴婢可不是美人,袖子也不香,更不會磨墨。還是去準備些茶點,王爺說可好?”
葉乾元道:“千青說胡話了,千青也美,笑起來的小酒窩,把人魂也勾了去。”
“嗯嗯!”白阿小擡頭對着千青道:“千青姑娘也好看的!”
千青滿臉都是掩不住的笑意,扭頭蹦蹦跳跳地走了。白阿小盯着她走遠後,而後選了只狼毫大楷,道:“就這隻。”
葉乾元拿過那隻筆,試了試筆尖的彈性,道:“筆是不錯,不過這該是才學寫字的黃口小兒用的罷。”
白阿小搶回那支筆,瞪了他一眼,側過頭笑着問千蘋:“千蘋姑娘磨好了,我可就要寫啦。”
千蘋乖順地點頭,白阿小端坐好,表情嚴肅,執起筆就在硯池裡沾了墨,便準備開始寫,那姿勢倒是做的漂亮。而後頓了一小會,提筆在紙上寫下了“白阿小”三個字。
葉乾元俯身仔細看那字,雖說有些歪歪扭扭,可能看出來是有練過,但火候還不夠。盯了一會兒後,又拿起那張紙仔細看,道:“你現在這個階段,還應該多臨摹。”
“舅舅也這樣說的。”白阿小仰頭看葉乾元道:“那阿德你來寫,我來臨摹。”
葉乾元道:“行啊。不過,我的字也不算頂好的。”而後接過白阿小手上的筆,彎下腰也寫了“白阿小”三個字。
那三個字龍飛鳳舞,瀟灑有致,果真字如其人,像他人那般倜儻。白阿小看了半響,道:“是比我寫的好些。嘿嘿,阿德教我寫罷,和阿德練字比舅舅在一起好玩多了。”
葉乾元將筆遞給他,左手搭在他的肩頭,右手握住他的手,一筆一劃地在紙上寫了起來。葉乾元的臉貼的離白阿小很近,白阿小能真切地感覺到葉乾元清淺的呼吸在耳邊,自個的心也隨着那呼吸一下一下地跳,莫名地歡喜。
千蘋默默地退得遠遠的,彷彿自個不存在。
“果真好多了!”白阿小愉悅地側過臉對葉乾元道,那軟軟的嘴脣不經意輕輕擦過葉乾元的嘴角。葉乾元呼吸一窒,感覺全身都熱起來了,慌忙歪頭拉開兩人距離。
“那教我寫阿德的名字罷。”白阿小毫無知覺繼續笑着道。
葉乾元深吸一口氣,繼續在紙上寫了個“葉”字。
白阿小道:“怎麼不是‘德’?”
葉乾元斜着眼看他,皺眉道:“你先把這簡單的字學會再說吧。”
白阿小笑着點頭,兩人又認真地一遍遍寫着‘葉’字。
寫到第三遍的時候外面響起了敲門聲:“王爺,奴婢把茶點端上了。”
葉乾元頭也沒有擡地邊寫邊道:“拿過來吧。”而後問白阿小道:“可有些餓,要吃甜點嗎?”
白阿小搖頭繼續認真寫字。千青將茶點放下,又道:“王爺,張真人在外面候着,說是給王爺道別呢。”
葉乾元道:“請進來吧。”
張明義進來的時候兩人還在認認真真地寫字,張明義拱了拱手道:“王爺,貧道這就要走了,特來辭行。”
葉乾元頓了下,站直了身子看着張明義道:“行,那張道長便去罷,有什麼需要的就在王府裡拿了。”
張明義道:“王爺有心,路上的盤纏都備好了,多謝王爺。”
白阿小也站起來,道:“張道長要回家了嗎?”白阿小一直感念張明義昨日交個自己靜心咒的事,總覺得張明義慈眉善目是個老好人,語氣裡都是親熱。
張明義道:“貧道有重要的事要去樊城,特地來給小公子辭行。”
白阿小原就不會客套,又聽他說有重要的事,雖是有些遺憾,卻也沒留他,只是笑道:“張道長再見。”
張明義也淺淺地笑了,而後正色道:“小公子此番結了善緣,日後必有福報。往後,還須潛心修行,莫要怕苦,也莫要被凡塵俗世攪擾了。”
白阿小也不明瞭張明義爲何會對自個說這些話,卻是真正的關懷,想來也是舅舅誇大了,道士也不全然都是那般可怖的。白阿小感激地對張明義道:“多謝道長,我會好好修煉的。
張明義望了眼葉乾元,而後又道:“小公子聰慧,貧道也不便多言。這便告辭了,往後若是有緣再見。”
白阿小對他點頭致意,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又再說了一遍“張道長再見。”
張明義行了禮下去後,葉乾元問道:“你還不捨得啦?不怕道士了是吧?”
白阿小坐下拿起筆又開始寫,道:“張道長那般和藹,又有什麼好怕的。”
葉乾元看他那認真的摸樣,道:“是麼?我可覺得他總是一副死氣沉沉地摸樣。”
白阿小回頭瞥他一眼,道:“胡說,張道長很好。”
“行行行!”葉乾元又捉住那隻細滑的手道:“你說是便是,別說這個啦,好生練你的字罷。”
白阿小也不再多言,專心地開始寫着那“葉”字。
葉乾元白阿小寫幾遍,又讓他自個寫幾遍,兩人就這般一會寫一會教,喝着茶吃着零嘴的,一上午時間就過去了。
快午時的時候外面來了個安桂芝院裡的丫鬟求見,說是安姑娘問午膳在哪裡用。
葉乾元思索了會子,道:“你去回稟安姑娘,她自個想吃什麼都好,我今日便不去陪她了。看是叫小廚房做,還是讓主膳房做了送過去。師父那邊按往常的規矩辦,我嘛,就在這用膳,讓主膳房做了送來。”
而後看着白阿小:“把筆放下罷,不練了。午膳想吃什麼?”
白阿小仔細端詳着自個那字,越看越是喜歡,漫不經心道:“吃什麼都好。”
“可想吃雞?我叫人給你做白斬雞可好?”葉乾元一把躲過那張紙,背在背後。
“唉!”白阿小來不及搶回來,就有些惱,道:“阿德!我上次給你說過了,只有每月十五十六纔可以吃肉的,你都沒記着!”
葉乾元仔細一想,似乎是在回京城的路上說過這麼一回事,可那會心急火燎的,也沒太注意,於是便討好地笑道:“那倒是我的不是了。小公子莫要惱啊,皺紋都出來了。往後我肯定記着。那就吃些素食,王府廚子都是宮裡來的御廚,素食的味道也是頂好的。”
“好的好的。”白阿小連御廚是什麼也不明白,只是急着拿回自個的字,便敷衍答道,而後從葉乾元背後將那張紙搶了回來,又鋪在案上仔細地看着,微微側臉道:“阿德,你看我這是不是寫的好得多了?”
葉乾元沒答他,對那丫鬟道:“叫主膳房弄些素食來,可是純素,莫要用豬油。下去罷。”
等那丫鬟走後,葉乾元才一手撐着案,俯下身看着那絲毫沒什麼長進的字,又盯了白阿小的臉看了一會,忍住笑,道:“我看也是,好了許多,明日再接着練。”
“嗯!”白阿小重重地點頭,歡歡喜喜地將那紙疊好,放在一旁用鎮紙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