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將要落下去,你終於看到了鳴沙山。
鳴沙山,多可愛的山,我的家。
是誰在山口偷偷摸摸東張西望?
好看的眼睛,會笑的眼睛。
是媳婦。
今天她換了一身花衣服,腰間扣着黑色的裹腰,更顯得俏麗婀娜,但你完全沒心思看,大喝一聲,飛快的跑過去,“段端莊,你這個臭丫頭,把相公一個人扔在野地裡吃沙子,看我今天不捶死你。”
“哎呀,”段端莊想要迎上來,一看你氣勢洶洶的樣子馬上轉身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大聲喊,“救命啊,我家相公要打我,還說要捶死我。”
不錯,丫頭,你叫吧,即便你今天把你的叔叔伯伯爺爺奶奶們全叫出來我也要捶“死”你!
死妮子,跑的真快,一溜煙已跑到她二爺爺家門口。
“端莊,怎麼了?你相公回來了?”
老爺子大概是聽見段端莊的喊聲從院子裡走了出來。
呵,怎麼這麼多人?這又是誰在娶媳婦?怎麼認識的不認識的一大堆?
管他呢,趁段端莊還沒進門你一把抓住她,“臭丫頭,跟我回去。”
“二爺爺,三爺爺,五爺爺,七爺爺,彭山叔,我相公要打我。”
這是你第一次見段端莊的七爺爺。
他是一個瘦高的老頭兒,長着一張長臉,十分的威嚴。只見他從人羣中走出來說:“你就是端莊自己選的相公?爲什麼要打媳婦呢?說說看。”
你咳嗽一聲,一看大家都目光灼灼的看着你,再看自己一身的沙土,穿的也是破破爛爛,忙說:“原來幾位爺爺和各位叔叔伯伯嬸嬸伯母都在,容我回去先換身衣服再一一秉明,若到時候大家仍然覺得這媳婦我不該打那我就不打了,還向諸位還有媳婦一一賠罪。”
“七老爺”哼了一聲說:“還算懂事,去吧。”
俗話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當原告也好申訴也好,不穿的人模狗樣,原告會被當成被告,無罪會被當成有罪!
回到家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換了什麼衣服你大模大樣的向二老爺家走去。
人已經移到了屋子裡,生起了火,屋子也坐滿了人,當你走進屋子的剎那目光一下子停留在一個姑娘身上——
她……她是誰?
這姑娘也太他媽的漂亮了!就像一輪明月照進了小茅屋,滿屋子的都是光,照的人晃眼……
“咳咳,慎行啊,坐過來,先說說你爲什麼要打媳婦,剛纔我問了一下端莊,她確實不應該,有些貪玩——可是早回來兩天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先吃了一塊肉,喝了一口奶酒(他們倒是會享受,屋子裡有酒有肉),慢騰騰的說:“二爺爺,知道我是怎麼回來的不?知道我這一路上都吃的什麼?這十多天,真是苦啊……”
說着你一把鼻涕一把淚添油加醋把這些天受的苦仔仔細細說了一遍,然後還總結說:“她要去逛集市就算了,也用不着給我下藥吧?若風沙再大一點豈不是被活埋了?沒被活埋這件事我也可以不計較,駱駝總得給我留一頭吧?這是打算流放相公還是打算活活折磨死自家相公改嫁?二爺爺,你老人家最明理,請你老人家給我評評理。”
小樣的,先入爲主我就怕了你?一席話說的衆人鴉雀無聲,都看段端莊——
段端莊也不說話,臉頰通紅,一雙眼睛不停的瞟來瞟去,突然“哇”的一聲哭出來,抹着眼淚說:“相公,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本來只牽了大毛,誰知二毛三毛大黑它們也都……跟着回來了,哇……”
“姓源的,我知道你能說會道,做強盜也做的理直氣壯。但我今天就想問問二爺爺:咱們鳴沙山的規矩還用不用守?墜星谷的芋頭是不是誰想吃就吃?”
這誰啊?這個時候打什麼岔?
段端莊止住哭,你看那說話的姑娘——乖乖,就是那位長的像月亮一樣的姑娘!她……她說這話什麼意思?莫非……莫非她就是那天在墜星谷罵你還放牛眼大的蜜蜂蟄你的那位?
不會吧,這麼漂亮的姑娘——
好吧,駱佳寧,既然你找上門來咱們就把帳一起結了!
於是你站起身來,向衆人團團一揖,問:“請問諸位叔叔伯伯兄弟姐妹——規矩是給活人定的還是給死人定的?”
段嶂儀也在人羣中,首先大聲道:“當然是給活人定的。”
你向他微一點頭又問:“如果活人都快餓死了,大家說還用守什麼規矩嗎?”
衆人不語。
接着你冷笑一聲目光轉向駱佳寧,“佳寧姑娘,就算我偷芋頭不對,你說也說過了,罵也罵過了,你爲什麼還放牛眼大的蜜蜂蟄我?你說,若不是我跑的快,若不是嶂儀家的那位有解藥,你說我還能活嗎?你說說看!”
駱佳寧起先聽着還是一臉的不屑,但隨着你後面的連續兩聲聲色俱厲的質問突然眼圈一紅,“哇”的一下哭出聲來。
罷了,又說哭一位。
還是趕緊溜吧(免得被人打)。
最近這世道有一羣男女最見不得女人哭,夢裡都想着當護花使者呢!
你咳嗽一聲趕緊找了個藉口起身告辭。
回到家,靜靜的躺在院子裡,看着天空中的明月,你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念頭,“是不是自己錯了?是不是自己壓根兒就不該跟段端莊回來?男人娶媳婦是爲了什麼?難道是爲了給媳婦當猴耍?”
越想越鬱悶,正在這時段端莊回來了,後面還跟着段彭山。
你微微一笑急忙迎上去。
“彭山叔,你怎麼來了?”
“呵呵,還不是爲了佳寧的事——源兄弟,佳寧真不是故意的,她放蠍尾蜂只是爲了嚇你(沒想到竟真把你給蟄了),另外——”
他笑眯眯的將你拉到一旁,“另外還想和源兄弟探討探討男人和女人的事——”
說着見段端莊還杵在哪兒,不由“哧“的一笑,“丫頭,還不趕緊去給你家相公燒點洗腳水?他現在可是腳底冒煙,頭上起火,手裡還拿着燒火棍!”
* * *
“那我去給他打盆冷水。”
段端莊這個不服氣沒眼色一點也不吸取教訓的丫頭終於去了。
看着她走開,段彭山輕輕嘆了口氣,“還是年輕好啊!我家那口子像端莊這麼大的時候也是調皮任性沒眼色一點也不懂事,現在終於變成賢妻良母了,可是我滿意嗎?”
說着輕輕一拍你的肩頭,“源兄弟好自爲之。有些事改變了就永遠無法回頭,有些人也一樣。”
* * ***
如果說這世上有最佳說客,那麼一定是段彭山。
他的一番話很快讓你心中的鬱悶一掃而光。
爲什麼要改變呢?
少女會爲人婦,爲人母,有一天也會成爲老太婆。
男人也一樣。
會從少年到青年到中年到老頭子。
到那時,或許今天的一切不過是個甜美的童話。
爲什麼要改變呢?
你喜歡的不正是今天的段端莊嗎?
如果你今天回去打她一頓——或者讓她在外面跪一夜,如果她變成了一個百依百順的妻子你會喜歡嗎?
或許,你會喜歡,但你不會再愛她。
走進屋子,段端莊怯生生的站起來,“相公,我錯了。”
你把眼睛一瞪,“相什麼公?還不趕緊去給你家相公準備吃的?真想餓死你家相公啊?”
“那……那我把你一個人丟在大漠的事——”
“臭丫頭,還不快去!?等吃完了咱們倆到牀上慢慢算!”
“啊?”
媳婦就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