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小洋房,安然佇立在寂靜昏暗的夜裡。
下三層,只有二樓亮着一盞昏黃暖沉的燈,窗簾緊閉,嚴絲無縫。
鐵藝鏤空雕琢的柵欄門有兩盞渾圓的路燈,明亮而晝白。
褚江辭獨自在門外站了許久始終沒有選擇推開那扇門,對他而言,這扇門是阻礙他踏入禁忌之地的唯一障礙物。
他不進去,是因爲有些事不受他控制,而他……不喜歡有這種無法掌控的情況發生。
沉思在自己的世界,將自己和這個世界隔開,融入了夜色。
二樓,蘇喬安悄悄拉開了一點窗簾,靜靜站在窗邊往外看。
遙遙相望,只能藉着柵欄門的微弱燈光去看清幾近融入黑暗的身影,朦朧而模糊。
影子被拉長,投影在地,蘇喬安愣了愣,她竟無端端察覺此時此刻的男人很孤獨,身影頎長而淡薄,透出幾分寂冷孤絕的味道。
走神了那麼一瞬,再回神,不覺對一雙幽暗深沉的眸。
隔得那麼遠,明明看不清什麼,她卻能夠感受到那雙漆黑深邃的眸有多迫人,她只覺得壓抑窒息。
褚江辭這個樣子是想做什麼?好像她最近也沒有做令他爲難的事吧?
她永遠都猜不透褚江辭的心思,當然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判斷現在的自己應當做什麼。
“少奶奶,您怎麼還站在窗邊?不是說要睡嗎?”身後巧兒的聲音喚醒了她。
蘇喬安猛地一驚,回過神時,巧兒便已經走到了她身邊,順着她拉開的窗戶縫往外看,什麼都沒看到,巧兒嘟囔道,“您在這兒看什麼?我怎麼什麼都沒看見?”
什麼都沒看見?
蘇喬安順着她的視線往外看,發現原本還站在樓下的人消失了,無影無蹤,彷彿從來不曾存在過。
怪,是錯覺嗎?
不對,如果是錯覺,她怎麼會感覺到那麼複雜又深沉晦暗的眼神?好像有很多的話要說,似有多重情緒在翻涌只是強行隱忍不發。
那種感覺…她沒辦法準確的描述出來,她只是無法釋懷,褚江辭到底看到了她沒有?
巧兒將窗簾拉,蘇喬安下意識的側開了點身子,她輕聲問,“他…回來了嗎?”
“您是說少爺嗎?”
“嗯…”
巧兒將窗簾拉好後,笑了笑,“沒有,少爺今天沒回來,先前來過電話,說是今晚會在公寓過夜不回來了。”
原來如此……
所以,剛剛是錯覺,不是他嗎?
“少奶奶,您還是早點休息吧!”巧兒挽着她往牀邊走,“醫生吩咐過說讓我們注意點,不能讓您隨意下牀走動,要是讓老爺和管家知道我任你起牀走動,肯定要訓斥我一頓了。”
“對不起,以後我會注意點。”蘇喬安歉意的笑了笑,視線卻控制不住的往窗戶那兒瞟去。
那個時候她是覺得很怪,忽然間有種很強烈的感覺想要去拉開那窗簾。
看到樓下徘徊停滯不前的男人,蘇喬安心底狠狠一顫,因爲她弄不清楚那個男人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巧兒幫她掖好被子,“只差幾個月,小少爺要出生了,少奶奶您不能這麼任性胡來了,不管怎麼說,您那麼疼愛這個孩子,那麼期待這個孩子到來,還是得多爲孩子着想,當是爲了小少爺也應該多注意點自己的身體。”
是啊,還有幾個月孩子出生了。
她很期待那天的到來,只是她不知道孩子出生以後,等待她的是萬丈深淵還是世外桃源。
蘇喬安勉強的扯着嘴角,眉眼溫柔,在燈光下,彷彿暈染了一層淺淺暖澤。
巧兒走了,屋子內便顯得有些孤冷寂寥。
蘇喬安盯着牀頭櫃的那盞小夜燈神思恍惚,她最近是不是因爲懷孕所以太多愁善感了?
用力閉了下眼睛,擡手拍了拍臉頰。
清醒點!別胡思亂想了!
真是要瘋了!她不正常也算了,怎麼身邊的人個個都開始發瘋?
尤其…尤其是褚江辭!沒事總跑來做些莫名其妙的事,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擾亂了她的心絃又不肯負責。
人渣!渣男!
蘇喬安摸了左手的無名指,涼涼的觸感,右手大拇指摩挲着戒指的邊沿,恍惚想起了結婚的那一天。
褚江辭確實沒有出現,這戒指是她自己給戴去的。
這戒指跟褚太太這個虛有其名的稱號一樣,像是枷鎖,牢牢將她捆住,動彈不得。
以前,她甘之如飴,認爲無論褚江辭怎麼對待她,她都會一如往昔,絕對不會有半分動搖的念頭。
事實是她將自己想的太偉大了,她纔沒有那麼無畏也沒有那麼偉大。
熬了三年已經是極限,她撐不下去了,沒有人能夠一次又一次的面對這種羞辱和爭吵。
沒有感情基礎,相互之間根本沒有半分的信任可言。
算她咬牙撐着,又能怎麼樣?撐得再久都換不來她想要的。
蘇喬安當這個晚是出現了幻覺,當是沒看見過褚江辭。
事實是隔天早醒了,詢問了褚家其他的人也都說沒見過褚江辭。
蘇喬安也說不清心底是個什麼感受,有點酸澀有點失落,還有點空落。
“少奶奶,有位姓莫的先生說要見您,您看您要見嗎?”巧兒樓來找她。
她怔了會兒,姓莫的先生還能有誰?不只有莫雲朗一個嗎?
仔細想了想,蘇喬安說,“不見,你告訴他我睡下了。”
“好的。”巧兒轉身離開了房間。
蘇喬安不見莫雲朗是爲了避嫌,這段時間,雖然莫雲朗也給她發過消息,可是她一次都沒有回過。
不管未來她跟褚江辭會怎麼樣,也不管莫雲朗是出自真心還是假意,她都應該跟莫雲朗保持距離。
很簡單,她對莫雲朗沒有男女之情,未來也不會有,而且現在的她不止是褚太太,肚子裡還有個孩子,她不能讓孩子纔剛出生經受別人的流言蜚語。
她能受得住,也覺得無所謂,唯獨她的孩子不行,她的孩子是她現在唯一想要珍惜保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