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纖纖，握着馬克杯的手微微收緊了力道，她嗯了一聲。
能夠恢復聲音，能夠暫時性的從打擊走出來，那已經是極限了。
她是忘不掉過去，要是真的選擇了遺忘，不會在時隔兩年後又主動跑回來。
“你想報復的究竟是害死你孩子的兇手，還是褚江辭？”莫雲朗問，“你心底明明很清楚，即使害你孩子的人另有其人，褚江辭也有連帶責任不是嗎？如果不是他的放任，你又怎麼可能會被別人鑽了空子？你根本狠不下心來對付他，你壓根是忘不了他，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選擇了退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我眼看着你一步步的朝他靠近，一步步的走到他身邊，跟兩年前一樣，過去的教訓還不夠，你還想重蹈覆轍？”
“我沒有。”蘇喬安下意識的否認。
莫雲朗冷笑，“你沒有？如果你沒有的話，你怎麼會一次次的任由他接近？他帶你離開的那一段時間，我不相信你沒有機會聯繫外界，更不信你連偷跑的機會都沒有，你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想跑回來很簡單，而你沒有，你一邊說自己做不到來麻痹自己，一邊放任自己不斷的接近褚江辭，說到底，你還是忘不了他。”
“……”
莫雲朗的這番話徹徹底底的將她心底隱藏最深的想法曝光，她覺得很難堪，更加沒有勇氣去面對。
“你來這裡是要說這些嗎？說夠了的話，麻煩你立刻從我家離開！”蘇喬安下了逐客令，仍不肯回頭。
他嘲諷一笑，不知道是在嘲笑蘇喬安的賊心不死還是在嘲笑自己的念念不忘，“我會走，不過不是現在。”
莫雲朗說着往前走了兩步，“你是嫌我說的話難聽，還是因爲我說的話戳了你的心，你才迫不及待的想將我趕走？”
“什麼都好，那都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逾矩！”
“逾矩？”他逼近，“如果我真的逾矩，你早屬於我了，這兩年我尊重你，關心你，爲了你放棄了一切，我不想和你討要什麼利息，也不需要什麼回報，我只要你清醒一點，不要再蠢下去了！你看到褚江辭現在後悔悔恨，看到他現在示弱心軟，那你怎麼不想想，如果你的孩子沒有流產，如果兩年前的意外沒有發生，他會怎麼對你？他會讓你將孩子生下來，然後將孩子從你身邊奪走，你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你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叫別人媽媽，只能遠遠的看着自己的孩子，連靠近都不能，褚江辭他對你，何曾有過一絲憐憫？你因他被綁架，他卻還可以冷靜的開會，根本不願意管你的死活，你流產在急救，他出現過嗎？所有人都在找他，所有人都在給他打電話，他卻帶着他的小情人在國外拍婚紗照，在國外旅遊，爲了實現他對他的小情人許下的承諾，蘇喬安，你怎麼不想想你躺在病牀一動都不動的痛苦？”
他倏地噤聲，差一點點他說出了蘇喬安再不能懷孕的事。
莫雲朗嗓子乾啞的厲害，他艱難的嚥了咽，明顯的愣了會兒。
一直在聽着他指責的蘇喬安，臉血色褪的乾乾淨淨，一雙清眸空洞麻木，看起來很茫然無措。
那層裹着蜜糖的糖紙被揭破後，是血斑斑的過去。
她慌亂的垂手，馬克杯被擱在了櫃子，杯水撒了出來。
蘇喬安現在像是一個剛剛失去了眼睛的瞎子，周遭都黑漆漆的，找不到出路，也看不清周遭，夢裡的恐懼和無助再一次侵襲。
“對不起…”莫雲朗伸手抱住了她輕顫的身子，眼底有悔恨和心疼不斷交織，“我不是想逼你，對不起，是我不該說那番胡話的，別怕，別害怕。”
他跟瘋了一樣，傷人傷己。
因爲褚江辭，他方寸大亂，不能夠跟過去一樣再任由不管下去，他無法做到從容的讓她慢慢捋清楚思緒，他怕等到最後，等來的是他們複合的消息。
他迫切的想要蘇喬安想明白，想要她看清楚，有些人是不能碰的，是不能靠近的。
可是他怎麼忘了？那些她切身經歷過的欺騙和背叛，早將那個無堅不摧的女戰士蠶食，只要稍微刺激下，也許她那薄弱到可憐的護盾會碎裂，她可能會瘋，可能會再一次陷入到死衚衕。
他好不容易纔將蘇喬安拉出來，好不容易纔看着她一步步的爬出來，他剛剛竟然想親手再次將她推進去。
蘇喬安疲倦無力的閉了眼睛，心底的窟窿不斷的擴大，那個空落落的洞，怎麼都填補不回去了。
她不想面對那醜陋的過去，纔會本能的將自己裹在蠶蛹裡，試圖將過去的痕跡都磨滅。
是啊！
她怎麼能夠忘記呢？
如果沒有那次意外，褚江辭會後悔嗎？他會對自己做這些讓她誤會的事嗎？
不會。
他做的這一切，根本不是因爲他口所謂的愛，他做的這一切，無非是希望他的罪惡感能夠減少一點，無非是希望他餘下人生他的良心能夠過得去，不再備受煎熬。
而她……
她竟可笑的一邊嘲諷他作秀，一邊卻默默的相信，並且爲此而感到痛苦和矛盾。
“喬安，我們什麼都不要了，我帶你回去好不好？或者…或者跟之前你答應我的一樣，我們去國外，你想去哪兒我都陪你去。”
“對不起。”她沙啞着聲，輕輕掙開，從他懷退出，“我不想欺騙你，我做不到。”
莫雲朗挫敗的笑，“你還真是連騙都不想騙我，我其實寧願聽你的假話，也不想聽到你拒絕我，你對我說的最多的是謝謝，對不起，我從來沒有被你准許接納在你的身邊，你心底連一個小小的位置都不肯給我留。”
她知道這樣會很傷害莫雲朗，但是長痛不如短痛，這兩年，她不斷的跟他說清楚她的心思，是不想讓莫雲朗在一段沒有回報的感情投放太多，她想以後肯定是要下地獄的，辜負了這麼好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