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員長和夫人好。”
等酒會開始了好一會,鄭永才上前打招呼道。
“鄭師長,春妮怎麼沒有一起來?”宋美齡向後看了看問道。
“回夫人,春妮說不太適應這種場面,所以就留在了家裡。”鄭永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還是淳樸一點好,淳樸一點好!”
宋美齡還沒有開口,蔣介石已經陰冷着臉說道:
“我就喜歡淳樸人家出身的,不要像一些世家子弟,今天賣了祖宗的地,明天拆了祖宗的屋子……”
鄭永怔了在那,蔣介石這明顯是話中有話,像是在那針對着誰。
“達令,生那麼大的氣對身體不好,再說有那麼多外國朋友在這。”宋美齡婉轉地勸說道。
“你,跟我進來,我有話對你說。”蔣介石勉強笑了笑,等轉過臉來的時候,又恢復了嚴肅刻板的神情對鄭永說道。
忐忑不安的跟着蔣介石來到專門供他休息的房間裡,才小心地關好了門,蔣介石已經略顯得有些煩躁地說道:
“山海關又丟了,知道了嗎?”
鄭永知道蔣介石爲什麼發那麼大的脾氣了,他默默點了點頭。
在奉天淪陷之後,日軍積極備戰,隨後便對榆關發起進攻。
榆關,明朝徐達建關時,就稱山海關,是以往對山海關的別稱。山海關位於燕山山脈及萬里長城的東端,枕山襟海,地勢險要,扼遼、冀咽喉,戰略地位極爲重要。
時扼守榆關的爲張學良任命的臨永警備司令,獨立第旅旅長何柱國。其統轄的部隊除旅,還有獨立步兵第旅、旅、騎兵第旅、和炮兵、工兵各一個營。
日軍對榆關進行進攻之後,何柱國下令堅決抵抗。並向全軍發佈《告士兵書》:
“願與我忠勇將士,共灑此最後一滴血,於渤海灣頭,長城窟裡。爲人類張正義,爲民族爭生存,爲國家雪奇恥,爲軍人樹人格,上以慰我炎黃祖宗在天之靈。下以救我東北民衆淪亡之慘。”
同時提出戰鬥口號:
“以最後一滴血,爲民族爭生存;以最後一滴血,爲國家爭獨立;以最後一滴血,爲軍人爭人格!”
但是,同樣缺少支援的榆關,僅僅一天多的時間即告失陷,營長安德馨以下官兵四百餘人殉國。
榆關失陷之後。日軍入城大肆搜捕,凡着中山裝者殺,着軍服者殺,寫反日標語者殺。就連便服內穿灰色褲者也殺。
日軍藉口清掃戰場,挨戶搜查,青年學生尤遭日軍仇視。死於非命者數以千計,青年婦女備受蹂躪,居民財物劫掠一空。
在北寧鐵路段,有三名中國警察不肯投降,日軍強行在他們背上插上“歡迎大日本”旗幟,遊街繞全城後,殘酷的將三人殺害……
“那麼多的部隊,一天時間就把榆關丟了,可恥!”
蔣介石看起來非常憤怒。他不斷地來回走動着。忽然停了下來:
“第一天險,第一天險。榆關一丟,華北危急!日本人已經注意榆關一年有餘,張學良爲什麼不及早做準備,爲什麼?他是握有華北軍政一切權利的陸海空副總司令!”
鄭永沉默在了那,一言不發,這個時候自己最好還是不要說話的好。
“說話,爲什麼不說話?你是副總司令的老部下了!”
越是不想說話,蔣介石卻越要自己說話,鄭永苦笑了一下:
“鄭永是是師地師長,委員長能對鄭永說這些話,鄭永心裡已經很感激了。..但事關張,副總司令,鄭永不敢妄加評判……”
“老好人,你是想做老好人,你也是個混帳東西!”
蔣介石這麼罵,鄭永心裡反倒輕鬆了許多,他一罵人,說明不會再追問下去了。
“您在奉天只用一個連,就抵擋了日本人幾個旅團近五個
蔣介石的這話在鄭永聽起來未免太過誇張了,不過這話在鄭永聽來另有意思。
自己現在是中央軍的德械師,是委員長的嫡系部隊了。
中央軍堅守奉天,絲毫不弱下風,幾十萬人的東北軍卻敗得稀里嘩啦。中央軍誓死抵抗,但東北軍地首腦張學良卻一年多沒有任何作爲,誰是真心抗日的就不用再多說了……
蔣介石陰沉着臉說道:
“日本人現在正在進攻熱河,你認爲戰況會如何啊?”
這話問得愈發奇怪起來了,這問題不去問軍事委員會的高官,怎麼會問起自己來了?自己不過是個少將師長而已。
鄭永定了定神,說道:
“鄭永以爲,副總司令必敗,而且是慘敗,熱河是斷無守住的可能性的。”
“哦,這是爲什麼啊?”蔣介石坐了下。
爲什麼?難道告訴委員長自己早知道了?鄭永理了下思路說道:“很簡單,以有準備之軍打無準備之軍,以頑強之決心打軍心散漫之部隊,焉有不失敗的道理?”
蔣介石沉默了一會:
“你的判斷還是很準確地,在我來這個酒會之前,已經接到了報告,正如你所說的那樣,熱河,丟給日本人了……”
鄭永真的愣在了那裡。
慘烈的奉天保衛戰,自己強行扭轉了一段歷史,極大程度上延誤了日軍前進地步伐。使得一些原本早該發生的事情,大大的爲此延後,甚至可以說爲東北軍爭取到了原本不屬於他們地最寶貴的時間。
但爲什麼熱河還是這麼快就丟了?
蔣介石長長嘆息了一聲:
“熱河一丟,華北危急,中國危急。我身爲軍事委員會委員長,國民革命軍總司令,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是準備通電下野的了……”
鄭永終於知道蔣介石今天爲什麼要和自己說這些話了。
他心裡苦澀的笑了一下,隨即挺直了腰板說道:
“委員長,我以爲熱河失守的責任完全不用您來負責,真正應該下野的,應該是副總司令。他是華北最高軍政長官,理應承擔起守土之責!”
蔣介石沒有說話,鄭永知道委員長要聽什麼,硬了硬頭皮說道:
“鄭永以前是東北軍的,隸屬於副總司令麾下,所以……所以鄭永回去後會電告各大報社,電請副總司令下野,以平全國民衆之憤……”
“由你來起這個嘛……你是漢卿的老部下了,又是抗日英雄……”蔣介石嘆息了一聲:
“就怕漢卿將來會怪你,哎……”
張學良只怕早就連殺了自己地心都有了,這次,不過是再添一條自己在張學良心裡地“罪名”而已。
蔣介石嘆了口氣:“熱河失守消息傳出之後,全國輿論必然沸騰,攻擊我和漢卿二人。我與漢卿同舟共濟,若不先下去一人,以息全國憤怒的浪潮,難免同遭滅頂。”
他接着又說道:
“我們就好比在大風浪中同乘一條小船,必須要有一人先下去,否則就要翻船……
張學良守土有責,會受到全國民衆地攻擊。中央政府更是責無旁貸,我自己首當其衝。
這正如同幾人乘坐一隻小船,本應同舟共濟,但是目前風浪太大,如先下去一人,以避浪潮,可免同遭沉沒。
將來風平浪靜,下船的人仍可上船。若是互守不捨,勢必同歸於盡,對政府,乃至於對國家皆沒有好處。”
鄭永知道這倒是蔣介石對自己說的真心話,而且也是實情,否則中國的局勢將勢必難以控制。
自己現在也成了這條船上的一分子,有一天,自己會不會也下船?
“恆淵那。”
這時候蔣介石的稱呼變得親熱了許多:“你是和日本人打過仗的,對中日之未來局勢有何看法啊?”
自己就算有看法也不能在委員長面前說,這一層道理鄭永是知道的:
“鄭永才識淺薄,只懂帶兵打仗,其餘一概不知,願聞委員長教誨。”
顯然對他的態度非常滿意,蔣介石語速平和地說道:
“根據目前情況,我們無法戰勝日本,如果再打敗仗,我們的責任將更重大,目前的做法只能是穩定局勢,和緩敵人,做好準備,長期抗日……”
這一點與未來的局勢發展完全一樣,這位委員長其實早就對中日未來之局勢有了自己的打算。
抗戰,早晚有一天會放到自己面前,放到委員長面前,放到中華民族面的事,自己突然出現在這個時代,又會對這段歷史造成什麼樣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