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梓翰僵了僵,拍了拍顧詩若後背,隨後鬆開了她,微眯起眼睛去看灌木叢掩蓋住的地方,影影綽綽可以看到裡面的情形。
四下環望,他挑了根相對粗長的棍子朝着那邊走去,輕輕撥開茂密遮擋的灌木叢,看到烏黑的積水時,季梓翰忽然間變得嚴肅了起來,隨手將撿起的石頭扔了進去。
就見那石頭頓在水面,然後緩緩下沉。
“難怪很少有人從這裡離開,這裡面太多毒蛇毒草了,你當心點別亂碰東西”季梓翰轉過身,緩緩走回到顧詩若身邊。
她已經平靜下來了,剛剛看到蛇的恐懼消散了不少,雞皮疙瘩也緩和下來,她問,“那邊是什麼?”
“沼澤地”
“啊?這裡會有沼澤地?”
顧詩若疑惑的看向他,季梓翰凝重的點了點頭,“我也不怎麼相信江川這附近市區外還有這種地方存在,這片密林其實就跟熱帶雨林差不多,空氣潮溼加上密集樹木遮掩,所以有很多動植物都在這裡生長,你剛剛看到的金環蛇就是適宜生長在這種氣候的,不過…”
他變得很嚴肅,連帶着說話的聲音都正經了不少,“我們要繼續北上肯定要過沼澤,但是過沼澤不容易,而且這種地方跟亞馬遜雨林差不多,我沒辦法保證沼澤地附近是否有其他生物生存寄居。”
季梓翰在國外留學也時常會跟着別人一切去野營探險,對於這種環境他倒是不陌生,只是現在他身邊沒有其他專業人員在,不僅如此,他還得保護顧詩若,要從這裡平安出去,難度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似乎是察覺到了季梓翰的言外之意,顧詩若也警惕了起來,“你的意思是沼澤帶附近更容易吸引其他生物居住嗎?”
“對,越是潮溼的環境越容易衍生其他動植物”季梓翰差不多明白了,過去這邊交通不發達連帶着對外界的通訊也不發達,所以生長在這裡的農民普遍無知,將這裡複雜的環境理解爲鬼.神。
現在他們進來了,季梓翰就明白了這裡很少有人活着出去的原因是裡面能夠致命的東西實在太多,這一路上走過來他就看到很多毒草毒花。
有一些他勉強可以辨認出來,另外這裡複雜的地形加之兇猛毒辣的動物棲息在這裡面,要送掉一個人的性命很容易。
微沉吟,季梓翰脫下了身上的揹包,從裡面翻找出繩子綁在了顧詩若腰上,她不解發問,“這是幹什麼?”
“我們必須要過沼澤地,這樣繫着保險點”他微低着頭細心的幫顧詩若繫緊繩索,“記住,待會就算掉進去了也不要驚慌,不要掙扎,越掙扎會沉得越快”
顧詩若用力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季梓翰沒有將另一頭系在腰上,而是在手臂上纏繞了幾圈,沉聲吩咐,“你不能夠跟着我走,這樣地質會鬆軟的更快,你容易掉進去,必須自己去摸索,朝着樹木生長的高地走,自己要學會辨認,沒問題嗎?”
顧詩若臉色發白,似乎是在害怕,他沉沉嘆氣,隨後安撫性的拍在她肩上,“聽着,我們要從這裡出去,必須要經過這裡,我先過,等到我過去了,你再過來,萬一不小心陷入進去,就將身子傾斜儘量躺平,增加浮力,這樣我纔可以拉着你過來,懂了?”
“嗯…”這還是她第一次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求生,以前也只在電視節目上看到過,當時她只是在想這些動物學家都是怪咖,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跑到危險的地方去找危險的動物。
可是顧詩若現在懂了,如果不是那些人去探索在前沿,他們又怎麼可能學到這麼多知識?
“季梓翰,你怎麼這麼懂這些東西?”這是她心底的疑問,因爲她發現季梓翰似乎對這種環境駕輕就熟,雖然也跟她一樣謹小慎微,可是很多時候,他都很懂而且會細心囑咐她不要亂碰到東西,一直都是跟在他身後,踩着他的腳印走。
顧詩若明白,季梓翰這是在幫她開路,以防她碰到什麼有毒的植物。
“我以前在國外留學,喜歡跟人組團去野外求生”他是個追求刺激的人,所以很多危險的地方他都去嘗試過,包括很多極限運動也都試玩過。
不過這林子裡的情況複雜得多,沒有專業的人員在,他只能夠靠自己過去累積的經驗來應付,能不能夠出去還不知道,只能說走一步看一步。
他撿起了很多石子捧着,拿着粗壯的樹棍用力將遮掩的灌木叢打壓到兩側,硬是破開了一條路來。
顧詩若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站在黑乎乎的沼澤邊時,季梓翰深吸了一口氣,這纔敢去走,走之前,他吩咐道,“你慢慢放繩子,放心我估測過,這繩子夠長,足夠到對面去。”
“嗯!你小心點!”顧詩若眼底滿是擔憂,季梓翰也只是扯着嘴角微微笑了笑。
試探性的踏上沼澤面,用石子探路,他小心翼翼的過去時,站在原地不動的顧詩若心臟吊到了嗓子眼。
差點陷入進去,好在他收腳挪地快,有驚無險的到了對岸,他額上急出了一層汗珠。
顧詩若見到他終於過去了,心內也鬆了口氣。
她剛想過去,就聽見一聲吼,“別過來!”
疑惑的掀起美眸,在看清楚對面的情形時,大腦頓時一片空白,瞳孔急劇收縮。
季梓翰好不容易纔過了沼澤地,才踏上岸邊就察覺到了不對勁,那股陰森森的感覺令人不寒而慄,人的本能是對威脅自己生命的存在格外敏感的,他循着去看。
猛地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微眯起眼,看到那蠕動的一節時,頓時一驚,怕顧詩若會急着過來,情急之下才吼了一聲。
那東西似乎是已經知曉了他的存在,他觸犯到了那東西的領地,所以那東西對季梓翰相當的戒備,時刻維持着攻擊狀態。
他艱難的吞嚥了口水,腳下慢慢的往後退。
驀地,那蜷縮起來的東西,在他動彈的時候猛地朝着他撲過來,張開了血盆大口,躲閃不及,整隻左臂被狠狠咬住。
粗壯的腰身緊緊纏繞住了他,那張血盆大口足夠將他半邊肩膀給吞噬下。
撕咬的力度很大,饒是季梓翰也忍不住痛呼出聲,他還沒來得及反抗,陰冷的腰身便纏上了他,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肌肉收縮的力度差點讓季梓翰窒息。
完好的右手試圖扒開一點,可惜無濟於事。
“季梓翰!”顧詩若眼睜睜的看着從隱秘灌木叢裡竄出來的蟒蛇纏上了季梓翰,在這裡她看得很清楚,那張血盆大口咬住季梓翰半邊手臂的過程。
又害怕又擔心,她想過去,可是腳像是灌了鉛塊,挪動不了半分。
他艱難的扒着,聲音微弱卻還不忘提醒她,“別過來!往回走,我做了記號,回去!”
是了,季梓翰從進林子開始就沿路留下了記號,雖然怕莊園裡的人找過來,可是他更怕這林子裡萬一有什麼兇險的東西攔住了去路,他們無法前進,總得能夠回頭,所以他早就預留好了後路。
可惜…好像他不能夠全身而退了…
這蟒蛇體長十米,身肢粗壯,這至少得四五個成年男人才能夠控制得住它,且不說顧詩若能不能過沼澤地,就單說她就算過來了,也不過是兩個人都死在這裡。
顧詩若終於有了反應,不管不顧就想過去,她不可能做到眼巴巴的看着熟悉的人死在自己眼前。
儘管害怕,也要過去…
她腳步才挪動,腰身就被人死扣住,被大力往後扯,顧詩若側仰頭看,見到的就是姜曷臣陰鷙的神情,“逃跑?”
他也注意到了留下來的符號,不敢停下來一路往這邊追趕,先前遠遠的就看到了她纖瘦的身影,走近了才發現對岸的險境,看到她想過去隻身犯險,姜曷臣纔將她帶了回來。
發現是姜曷臣追來了,顧詩若先是一愣,隨後被對岸的慘叫聲吸引住,心臟一緊,她不管不顧的就想過去,吼道,“姜曷臣!你放開我!”
“我放開你任由你去送死嗎!”他火氣也上來了,做夢都沒想到顧詩若有膽子跟着人逃跑,找了她一夜才見到她,現在看到她愚蠢到想要爲了另一個男人去送死,姜曷臣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毫不示弱的吼了一句,“你過去了能怎麼樣?根本不可能救他,白白搭上自己的命!”
“你還是人嗎?你怎麼這麼冷血!他也是活生生的一條人命,難道你要我見死不救嗎?!”
聞言,姜曷臣眼底墨色更濃,冷笑道,“救人也得看看有沒有那個本事,跟我回去!”
他強拽着顧詩若的腰身就想往回走,卻發現拉不動,目光觸及到她身上繫着的繩索時,黑眸一凝,掏出了軍刀將繩子割破。
這個舉動令顧詩若瞪圓了雙眸,“你做什麼!”
姜曷臣鐵青着臉,懶得迴應她的話,用力將繩子割破後就像帶她回去,顧詩若掙扎就是不肯走,硬是要救季梓翰。
被她掙扎的不耐煩了,姜曷臣握着手槍,用力敲在顧詩若後脖,她軟軟倒進他懷裡時,他才鬆了口氣,抱起他就走,靈傑看到對面的慘狀也有些不忍心,“先生,他真的不救了嗎?”
姜曷臣抱着顧詩若轉身看向對面,搖了搖頭,“不可能救了”他一向不願意去白費力氣,按照這種情況,那邊的人根本救不了。
他垂眸看向懷裡的人長長吐氣,還好出事的人不是她,緊抿脣角,抱着顧詩若就擡步離開。
季梓翰已經快沒力掙扎了,一人一蛇掙扎在地,整個人都被蛇身勒住,他艱難的看向對岸,釋然一笑。
也好,這次算是他來得比任何人都早,至少她平安回去了…
慢慢鬆了力氣,始終都側着頭看着對岸越走越遠的身影。
明明早就認識了,顧詩若卻不記得他,也沒關係,現在她會永遠記住自己了,至少在生命終結之前,他們也共同度過了一段沒有他人的時光。
季梓瀚想,這大概算是他能夠爲她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