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的茶室,冉冉檀香絲絲縷縷的浸透在房內,嫋嫋煙霧模糊了輪廓。
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令人格外身心舒暢,原本浮躁的心臟也漸漸安定了下來。
“洛謙”傅雲墨匆匆趕來,看到他正熟練的泡茶手法,不免微微皺起眉頭。
洛謙漫不經心的看了他一眼,淡漠道,“說吧,你這次找我有什麼事?”
“我剛從郊區回來”
“哦,然後?”微挑眸,似笑非笑的凝着他,傅雲墨眉頭越蹙越深,“我不想跟你在這裡打啞謎,也不願意跟你扯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有件事你必須知道,我之所以去了郊外是因爲在那裡發現了一具屍體,死者是趙黑虎的人,殺人的是姜曷臣”
提到姜曷臣這個名字,洛謙端着小茶杯的手微微一頓,“你確定兇手是他?”
“確定不確定,這個兇手都只可能是他,現在公安已經下了逮捕文書,不出意外,今天之內通緝令就會遍佈大街小巷,無論是江川還是申城”
洛謙是何等聰明的人,他一說就摸透了他話裡的意思,輕笑了一聲,“你的意思是,姜曷臣被人當成了槍使,現在處境很危險?你跟我說這個做什麼,姜曷臣在哪裡我不知道,他會不會死我也不關心”
“姜曷臣跟你沒關係,跟夏安有關係”眉目溫漠,淡然噙視着洛謙,看到他淡然臉上出現的龜裂,傅雲墨才暗自鬆了口氣。
“安安怎麼了?這些事本就跟她無關,別將她扯到這些事情裡”
洛謙戾氣頓生,沅夏安就是他不可觸碰的底線,無論是誰都不可以試圖去觸犯他的禁忌。
傅雲墨兀自倒了杯茶水,輕抿了幾口,白霧暈染模糊了眉眼,“我們不想,不代表別人也一樣,洛謙,姜曷臣和沅夏安之間的聯繫,我不說你也很清楚,要是有心人順着姜曷臣摸到了沅夏安這裡,你就算想護着也很爲難”
將茶杯重重放下後,傅雲墨聲線徒然變得冷沉,“我就挑明瞭說,霍成宇想要利用姜曷臣當魚餌,現在姜曷臣下落不明,你覺得沅夏安還能夠置身事外多久?”
“一旦查到了他們兩者之間的聯繫,沅夏安就會成爲下一個當誘餌的目標”
“他敢!”洛謙重重將茶杯扔了出去,胸膛劇烈起伏着。
竟然有人敢將如意算盤打到他的人頭上,膽子真是夠肥兒!
“他敢不敢我不知道,我只是來提醒你一句,沅夏安的身份特殊,她是最有可能被當成誘餌的人選”
嗓音清冷如塵,不染凡俗。
顧詩若曾經問他洛謙是不是也不可信,他可以給個確定的答案,是,洛謙不可信。
人的信仰不同,所以方法和路徑也只會背道而馳。
各懷心思,兩人心底都有自己的一杆秤和小算盤,導致了他們兩個人現在無法完全信任彼此。
他很想帶着顧詩若遠走他鄉,什麼都不管不顧了,只要顧詩若在他身邊,就已經足夠了。
正如她所言,他不能走,被這些事絆住了手腳,套上了枷鎖無法掙脫。
思及此,傅雲墨深深吐出了口濁氣,抿脣自嘲,“洛謙,我知道沅夏安對你來說很重要,同樣的,顧詩若對我來說也很重要,別傷害她,否則我會緊緊咬住你不會鬆口”
洛謙身子猛地一震,略顯慌亂的挪開了視線,不去看他的目光。
他看透了自己的心思,所以才說出了這番外以示警戒。
井水不犯河水,他們兩個人才有可能和平共處,一旦有人率先破戒,最先開始撕咬的人一定會是他們兩個人。
傅雲墨離開之前,只淡淡出聲,“朋友永遠擺在利益之後,洛謙我希望你明白,顧詩若對我而言就是命,兩年前我丟過一次,兩年後我絕對不能夠容忍別人打她的主意,就算是你也不可以”
他很清楚洛謙的目的,他想將顧詩若的過往拋出來,他想要將顧詩若推到風口浪尖上以此來保全沅夏安。
當誘餌的人一旦被替換成顧詩若,就算是他,也無法保證她周全無恙。
人世薄涼,情感原本就是最脆弱不堪一擊的東西。
疲倦的按了按額角,傅雲墨深深吸了一口氣,眼底滿是茫然。
這件事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兒,能夠順利解決固然好,要是不能呢?誰還能夠顧全自身?
……
傅雲墨走後,顧詩若一個人窩在家裡看電視,無意間看到社會新聞播報。
“警方於凌晨時分在郊區發現一具成年男性屍體,據悉死者是被人用利器捅傷失血過多而亡,慶幸的是警方在兇手遺留下的匕首上發現了指紋,經過技術處理,現已找到兇手,姜某某在…”
姜某某?顧詩若心底突生不好的預感。
這個姜某某指的該不會是姜曷臣吧?
恍惚憶起傅雲墨說霍成宇找他有事,難道就是因爲這個?
急忙撥通了電話,響了兩聲,電話就已經接通了。
柳眉輕擰,格外嚴肅的開口問道,“你現在在哪裡?”
“正開車回來,怎麼了?才分開這麼半天就想我了?”
清冽夾雜着調侃笑意的男人話語緩緩傳進她耳裡,顧詩若坐在沙發上,視線定定落在液晶顯示屏上,“我知道了,雲墨,我都已經知道了,你爲什麼還要瞞着我?”
“你知道了什麼”聲線微沉漸漸冷卻下來,沒了剛剛調笑的輕鬆,顧詩若手捏着電話,長睫微顫,眼底滿是落寞,“我知道你不想告訴我這些事也是爲了我好,可是雲墨你真的瞭解我嗎?”
“比起一無所知被你保護的好好的,讓你一個人去承受那些壓力和危險,我情願主動淌進這趟混水中,我本身也無法置身事外,你爲什麼還要選擇隱瞞我呢?”
清靈如同泉水擊石的話透着異樣的堅定,傅雲墨主動認輸,“好,你想知道我就全部都告訴你”
“姜曷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電視上都已經播放了正在通緝他,預備在一個星期內逮捕歸案”
“你相信這是他做的嗎?”
傅雲墨的反問令顧詩若陷入了沉思中,她下意識的搖頭否認掉,“我不相信這會是他做的,姜曷臣他固然有錯,但我相信他不是這樣的人”
顧詩若心底也有自己的天平懂得衡量對錯,所以姜曷臣是怎樣的人,她心底也有自己的考量和定奪,她不認爲姜曷臣會愚蠢到在這種檔口出來送死。
“既然你選擇相信又爲什麼還要問?”傅雲墨頓了頓,復又低沉出聲,“具體的事我回去再跟你說,我現在唯一可以跟你確定的就是你的想法是正確的,姜曷臣他沒有殺人,他是被人誣陷的,現在他的處境很危險。”
顧詩若微微張嘴,還想問點什麼,傅雲墨卻不容她質疑,“詩若,我現在正在開車,晚點回來了我會和你解釋清楚”
“噢…”不甘不願的掛斷了電話,顧詩若徹底癱軟在沙發裡,溫靜的眉目間漸漸攀爬上疲倦之色。
時間悄然流逝,滴答滴答擺動的鐘表,不曾停歇,兜兜轉轉最終還是會迴歸原位。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詩若突然間聽到了門鈴聲,以爲是傅雲墨回來了,她才猛地起身。
門鈴聲還在持續,不疑有他,顧詩若起了身去開門。
“你今天出門怎麼沒有帶鑰匙?”門纔打開,她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呆滯,“你怎麼會在這裡?”
沒能夠得到對方的回答,她整個人便抽搐了下,軟軟倒下,昏迷之前,她翕合着一條小縫看着那人的下巴,無力開口質問。
昏厥之前,她還在想,傅雲墨回來了怎麼辦?他找不到自己會生氣的…
抱着倒在自己懷裡的人,男人神情冷凝,收起了電棍,貪婪的在她臉上輕輕撫/摸着,啞聲道,“對不起”
將人從公寓帶走,纔出了電梯想往外走,便聽見門外人的話,“傅先生,您回來了啊”
傅先生?傅雲墨?
眼眸微轉,他抱着人重新躲進了電梯裡,快速按下鍵,電梯門只剩下一條細縫時,他看到傅雲墨的臉一閃而過。
蹲守了這麼久,才找到了機會將人帶走。
傅雲墨一直窩在公寓裡,兩個人同吃同住,連出個門,傅雲墨都要亦步亦趨的跟着,根本沒有下手的機會。
眼看着時間越來越近,他就算不想再次傷害顧詩若,也沒有選擇了,只能夠乖乖按照那個人的要求做,這樣纔可能帶回沈業昀。
好不容易上了車,沈宋才摘下了帽子和口罩,轉而看向被電暈過去的女人。
粗糲的指腹滑着柔嫩的臉蛋,眼底沉沉鬱色籠罩,“好久不見,你真的走了很久了,算算也快兩年多了,我很想念你,但我知道我已經沒有了靠近你的資格”
笑容苦澀,自嘲自諷絮絮叨叨的說着話,聲線驀然哽咽,“離開你我才知道,我是貪戀你給的關心,現在纔來說我是真心喜歡你的,你會不會覺得很噁心?”
不可否認的是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在他心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他是喜歡顧詩若,也爲她所做過的傻事感動過,是他刻意忽略掉了這些最真實的情緒。
被世俗矇住了眼睛,被利益衝昏了頭腦,最後丟了她,也沒了所有。
沈宋沒有立刻帶着她去酒店,而是開着車停到了江邊,靜靜看了她很久。
兩年前他就傷害過顧詩若,現在還要繼續傷害她嗎?
頹然的重重拍了一下方向盤,暗自咒罵,“該死”
猶疑不定的沈宋忽然間退縮了,他真的害怕看到顧詩若醒過來以後憎恨的目光,怕她會越來越厭惡自己…
嗡嗡震動的手機聲在靜謐且狹小的車廂內格外突兀,垂眸看着未知的號碼,喉結艱難的滾動了下。
接通,嘲諷的話漸漸傳出,“沈先生還在考慮什麼?從你選擇將人帶出來的那一刻就已經沒了回頭的路,從你選擇將她從公寓裡帶出來的那一刻,不就意味着沈先生已經做好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