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在臉上按下了凹/凸印痕,瞳仁微縮,慢慢被沉痛佔據了眼眶。
怎麼會這樣?她母親不是被秦曼婷害死的嗎?
錯了?難道從一開始就找錯了人恨錯了人嗎?
聽到房內窸窣的響聲她猛地醒悟,大致猜到是裡面的人要出來了,顧晴菁慌不擇路的躲開,直到看着趙黑虎和傅霆彥一前一後的離開。
她才徹底癱軟了下來,貼着牆無力滑落跌坐在地上。
當年她明明看到是秦曼婷滿身帶血的從老屋出來,怎麼又變成了傅霆彥?
傅霆彥…
“呵呵…”顧晴菁低低的笑出了聲,笑聲悲愴又淒涼。
她到底都做了什麼?她還嘲笑顧詩若喜歡上自己的仇人,她呢?她不還是一樣,喜歡上仇人的兒子,甚至還跟殺了自己母親的仇人攪和在一起。
跟個傻子一樣被蒙在了鼓裡,她有什麼資格去笑顧詩若?
恨了這麼多年,怨了這麼多年,結果現在告訴她,全都是錯的,她記錯了人也恨錯了人。
這一棒重擊將她徹底推進了地獄,萬劫不復。
蒼白削尖的指尖緩緩收攏,緊緊攥拳嵌入掌心。
拖着疲憊的身軀,顧晴菁獨自一人到了澄陽山,細雨綿綿,暑熱難消。
她看着墓碑上篆刻着的名字和鑲嵌着的黑白相片,低低哭訴出聲,“爸,我好想您”
這個世界上除了顧森山以外,沒有任何人會去在意她的死活,更不會在乎她的感受。
無意間聽到的真相,讓她墜入了深淵中,明明是盛夏天,她卻覺得寒涼刺骨。
噗通一下跪在墓碑前,淚流滿面,“我錯了,爸,我知道錯了,你回來好不好?”
他死前還跟她打過電話,勸她不要繼續偏激下去,勸她好好過下去,不要再走上歧路了。
可是她非但不聽話,還出言頂撞,她真的沒想過顧森山會死。 щщщ ◆тtκan ◆Сo
哭聲在悽寂的墓地格外淒涼,她嚎啕大哭,抽噎着道歉,“對不起…秦阿姨,是我錯了”
她接受不了這種事實,傅霆彥毀了她一輩子,她最親的兩個人相繼離開都是因爲傅霆彥。
爲什麼這種人還能夠活在這個世界上?憑什麼這樣的痛苦要讓她們來承受,罪魁禍首卻一點歉疚悔恨都沒有?
雨勢漸大,掩蓋住了哭聲,臉上混合着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水,她爲她做過的錯事感覺到抱歉感覺到歉疚。
整個申城網絡癱瘓,哀嚎遍野,在這段時間內申城內也不平靜。
不斷有人口失蹤的事情發生,失蹤的幾乎是無名無姓沒有家人的流浪漢。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宗關於人口離奇消失的案件發生了,霍成宇用力將資料重重砸在了桌子上,一腳踹開了身旁的凳子,“一羣混蛋!畜生!”
房外的人面面相覷,都不敢在現在這個時候去找罵,默默低頭坐着自己的事。
這段時間案件太多堆積如山,他們隊長壓力本身已經夠大了,現在誰還不知死活的過去招惹他,那就是自己找死!
霍成宇怒火難消,手撐在桌面上,臉色鐵青。
他打壓着相似的案件,壓制住了他們流通的市場,沒想到趙黑虎竟然開始對流浪漢下手,城市內的流浪人口急劇減少,屍體都找不到。
額角青筋暴動,頭疼難忍。
敲門聲響,驚動了霍成宇,正處在盛怒之中,他的口氣相當惡劣,“什麼事!”
警員猛地一驚,硬着頭皮打開門,“隊長,有人找您”
沉浸了許久才平復,“讓人進來”
“明白,隊長”忙不溜的從房內退出去,生怕被霍成宇的怒火波及。
不多晌,房門再一次被推開,他擡頭,看到緩緩進入房內的人時,微怔,“怎麼是你?”
“我不可以來嗎?”
霍成宇斂下了憤怒,漠然出聲,“顧小姐能過來,我這寒舍也蓬蓽生輝了起來,就是怕廟太小容不下大佛”
顧晴菁眼圈泛着紅,眼皮也紅腫着,儘管在來之前她用粉底壓了壓臉上的黯淡也壓不下去滿眼的疲倦。
她自顧自的坐下,完全不在意霍成宇冷嘲熱諷的話,一落座就單刀直入,直奔主題,“我不跟你打太極也不跟你說虛的,有些事我想我需要你的幫忙”
“顧小姐言重了,有什麼事連傅董事長都解決不了還需要我這個一無所用的警察來幫忙?”他嘲諷一笑,對顧晴菁沒有半分的好感。
凡是跟傅霆彥攪和在一起的人,能有幾個是善茬?
何況這段時間案件層出不窮,這最大的毒瘤不還是傅霆彥?
“霍警官,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我也知道你也不想看見我,但是這一次我過來真的是有事想找您幫忙”顧晴菁神情嚴肅,除了霍成宇以外她想不到其他人了。
傅雲墨嗎?不,她沒有臉面也沒有勇氣再去面對他。
“你說”秉承着人性和警察的職業操守,霍成宇還是應了聲,暫且先擱置下了自己的心思。
捏着包包的手緊了緊,深吸氣才鼓起了勇氣,“霍警官我願意幫助你”
“幫助我?是…什麼意思?”霍成宇愣了幾秒,狐疑的打量着不請而來的顧晴菁。
她緊抿着脣角,聲線沙啞,“我的意思是我願意當警方的內應,也願意幫助警方蒐集證據”
“顧小姐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是的,我很清楚,從來沒有現在這麼清醒過”她想了很久,在墓地也呆了很久。
顧森山說過做錯了事情不可怕,知錯就改還能夠回頭,她在這條歧路上越走越遠也做錯了很多的事,其實她知道已經沒有了回頭的機會,可是她也不願意看着殺害了她父母的人逍遙法外。
思索再三,才鼓起勇氣主動來找霍成宇,從她偷聽到的對話裡,她知道傅霆彥現在還忌憚着這個警察的存在,所以她才選擇了來找他幫忙。
“理由”
顧晴菁斂下眼睫,吶吶低語,“血海深仇不共戴天,這種理由夠了嗎?霍警官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嗎?王若雪的死亡真相,這些事霍警官既然都知道又何必再問?”
她先前不明白傅霆彥爲什麼要找上她,兩年前大費周章的將她從精神病院帶走,現在她才知道傅霆彥和王若雪的一段往事,知道了誰纔是她真正應該恨的人。
霍成宇的的確確是掌握了相關的證據,但是當年的事情太複雜牽扯的人太多,加上這些表面上光鮮亮麗的名門世家背地裡那些陰暗的過往盤根錯節,根本無從下手解開。
他沉默了一會兒,意味不明的問,“你確定要這麼做?傅霆彥對你不是很好嗎?你這麼做就不怕他找你的麻煩?”
“好?什麼叫好”她低低的笑出了聲,眉含不屑嘲諷,“將人逼到了絕路以後再來惺惺作態的扮好人,這叫對我好嗎?霍警官,你也覺得我像個傻子是嗎?”
無話可說,霍成宇選擇了保持沉默。
顧晴菁自嘲自諷的癡癡笑了聲,“霍警官,我今天來這裡的目的也說清楚了,我會協助警方幫忙籌集傅霆彥的犯罪證據,等到事情結束後,我會主動投案自首”
她當年殺人的事,綁架的事,包括唆使人犯罪的事,她統統都願意認罪伏法,也願意接受法律制裁。
只是在這之前,她一定要親手將傅霆彥這個禽獸送進地獄!
霍成宇沒有多說別的,算是默認了她的行徑,畢竟要打進傅霆彥內部並不容易,那隻老狐狸太老奸巨猾,很難抓得到把柄,現在有人願意當內應,將傅霆彥的每一步行動都告訴警方,事情就變得容易辦理多了。
他將微型攝像頭和竊聽器交給了顧晴菁,再三囑咐了一定要小心行事,安裝這種東西也一定要安裝在隱秘的地方,傅霆彥那種人反偵察意識太強,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暴露。
顧晴菁一一收下,準備離開之前,霍成宇叫住了她。
拉開了抽屜將手槍拿了出來,漠聲道,“按理說我是不應該給你槍的,但是你在傅霆彥的身邊沒有點防身的東西也不行,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拿出來,你自己藏好”
她怔了怔,遲緩的伸手接過了手槍,冰冷的槍聲泛着寒光,眼底恨意濃稠。
害得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人,她是絕對不可能就這麼放過他的!要下地獄也得拖着那個人跟他一起下!
捏着槍聲的手一緊,她將手槍收好藏妥帖後,擡眸看向霍成宇,啓脣道,“謝謝你,霍警官”
“等到塵埃落定,我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事,我會主動來投案自首”
顧森山說得對,人做錯了事情不可怕,怕就怕明明知道自己做錯了還要一錯再錯下去。
她不可以繼續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下去了,傅霆彥那個變態害死了她的家人,還將她折磨的生不如死,這種人才應該先下地獄!
他不是人是畜生,最該死的人活的逍遙自在,讓她怎麼能夠平息下心口的這口氣!
從警察局出來的時候,她臉上戴着寬大的墨鏡,連身上的衣服都是十分樸素的農婦裝扮。
這麼做,也只是爲了躲開傅霆彥的爪牙,她來這裡找霍成宇也下了很大的勇氣,冒了很大的風險。
萬一被傅霆彥發現了她的小算盤,她可就會死無全屍了…
包包裡的手槍發着燙,隔着皮膜她都能夠感受得到槍身散發的熱量,那是她要復仇的希望。
顧晴菁知道這兩天傅霆彥去了江川暫時不會回來,所以她纔敢壯着膽子來找霍成宇。
悵然若失的在街頭亂走,漫無目的的徘徊在申城。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傅雲墨的公寓樓下,微微擡頭去看高聳的建築樓房,眼底盛滿了落寞。
是不是當年救他的人真的是自己,是不是如果兩年前她沒有那麼偏執做錯那麼多的事,現在她也不會這麼孤獨無助?
她其實挺羨慕顧詩若的,輸了親情贏了愛情,好歹現在有人願意用自己的生命護着她。
頭耷拉下來,無奈的長長鬆了口氣,還在奢望什麼?跑到這裡來,是還想再見傅雲墨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