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夏安覺得自己挺堅強的,至少她現在還能夠將心底的話說出來。
有生之年,她還能夠體驗一把暗戀的滋味。
什麼叫暗戀?一個人的天荒地老,一個人的悲歡離合。
她全他媽體驗過了,還真是三生有幸。
從暗戀轉爲明戀,她一敗塗地,最終沒能夠如願以償。
她垂下頭,抿着嘴角笑,儘管淚如雨下,儘管心如刀絞,沅夏安還是忍着疼將話說完,“我已經訂了機票,其實...我來找你,只是想跟你道別,以後都不會再有人來煩你,更不會有人纏着你了。”
機票?
聽到這兩個字,洛謙身子猛地一震,濃眉蹙成川字,他徒然提高了音調,言語裡滿是不可置信,“你什麼時候訂了機票?你..”
目光在觸及到她低着頭無聲落淚時,洛謙的話戛然而止,停頓在嘴邊。
他從未想過沅夏安會主動離開他的身邊,更沒有想過她會這麼決絕的要跟自己劃清界限。
連機票都訂好了,看來她是真的準備要回俄羅斯去了...
洛謙過去總想着不着急,沅夏安是屬於他的,她不會跑遠,他可以慢慢的去跟她磨合。
卻不曾想,沅夏安已經長大了,她不再受他控制了,有自己的自主思想也有經濟獨立的能力了。
她有手有腳,她會跑,會跑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
想想這麼久以來,他憑什麼能夠讓沅夏安死心塌地的留在自己身邊?不還是因爲自己在利用她的感情揮霍嗎...
洛謙慌了神,他強勢的將眼前低着頭默默啜泣的人攬進懷裡,緊緊抱着,聲線低磁道,“對不起,我沒想過自己做的事會對你造成這麼大的傷害,安安,你在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突然間被攬進溫暖的懷抱中,沅夏安微微一愣,似是沒有反應過來他說的話。
洛謙環着她的手緊了緊,爲剛剛她邊哭邊道出的話而感覺到心酸。
眼眶驀然酸澀,這種情緒影響着洛謙,連帶着說話的聲音都染上了鼻音,“我跟靜姝已經分手了,這段時間我一直都想找你說清楚,可是我怕你會不願意見到我。”
那天打了她一巴掌的事,洛謙心底比任何人都要介意,他總是耿耿於懷。
這十五年來,不要說跟她動手了,連一句重話他都捨不得說,何況沅夏安一直都很乖巧,從來不會給他惹麻煩。
在婚紗店,他真的只是見不得沅夏安咄咄逼人的模樣,認爲他回憶中的夏安不是這樣的。
但是...
他忘了,將沅夏安逼成這個樣子的人正是他自己。
所以洛謙既想見她又害怕見到她,怕看到她怨恨的目光,怕面對她毫不掩飾的厭惡...
沅夏安抽了抽鼻子,淚眼迷濛的被男人抱在懷裡,回過神了,她才意識到洛謙話中深意。
“你和祁靜姝分手了?爲..”
她本想問緣由,可是話纔出口她就閉上了嘴,心底隱隱有了答案,只是她有點不敢相信罷了...
似是能夠聽到她心底的話,洛謙低低嗯了一聲,接着將話補充完整,“是,我跟她分手了,安安,所以...”
他頓了頓,頗爲虛心的舔了舔乾澀的脣角,進而低啞出聲,“你還願意接受我嗎?再給我一次機會。”
沅夏安沒反應,她只是大腦現在一片空白沒有辦法正常思考罷了。
洛謙卻慌了,他緊了緊手臂,將她攬的更緊,頗爲可憐的用下巴在她發頂蹭了蹭,喃喃低語,“安安,我沒人要了,連你也不願意接受我了嗎?”
“....”她呆愣的任由洛謙抱着,目光渙散。
良久,沅夏安纔在他懷裡悶悶出聲,“你認真的嗎?”
他本想着打趣,難道他看着很不正經嗎?
可是一想到過去沅夏安在他身邊所遭受過的冷落和丟棄,洛謙就沒了可以支持他開玩笑的心思,他極爲認真嚴肅的低低嗯了一聲,說,“我是認真的,安安。”
懷中的人很久都沒應答,只是洛謙忽然間聽到低低的啜泣聲。
他就知道是沅夏安在哭,壓抑着聲音低低的哭泣。
洛謙莫名心間一酸,大手輕撫着她後背,安撫道,“好了,別哭了,別人還看着你呢”
沅夏安纔不管是不是有人在看着她,她只知道洛謙剛剛的話,在她心底激起了千層浪。
等了這麼久,他才願意回頭看看自己,她一度懷疑自己是在做夢,這樣的想法促使着她問了個十分愚蠢的問題。
她從洛謙懷裡撤出來,眼睛紅紅的看着他問道,“我是在做夢嗎?”如果不是做夢,洛謙怎麼可能會跟她說這樣的話...
他擡手,指腹輕拂過沅夏安臉頰,眉目溫和如畫,“是啊,你正在做夢,那我陪你把這個夢境一直延續下去,好不好?”
洛謙越是這麼說,沅夏安眼淚便越是留的歡暢,她擡手抹了一把臉頰,用力的點了點頭。
他不知道該如何說,這些年,他很感謝沅夏安的陪伴,更加謝謝她這十五年如一日的喜歡。
過去洛謙總覺得自己是愛祁靜姝的,或許吧..
18歲那年或許他對祁靜姝是產生了朦朧且美好的情愫,可是隨着時間推移,年少時的感情早已經不復存在了。
他對祁靜姝更多的是憐憫和愧疚,但絕對無關愛情。
洛謙想自己現在需要一個朝夕相處的伴侶,需要一段踏實平穩的感情,而沅夏安是最好的選擇。
恰好她還願意喜歡他,而洛謙也及時懸崖勒馬,認清楚了自己感情的歸宿其實一直都在身邊。
未來的路很長,要遇到的風浪還很多,他暫時無法確定未來究竟會變成怎樣,但是他確定未來他身邊相伴的人只會是沅夏安。
最先知道沅夏安和洛謙在一起消息的人不是祁靜姝也不是傅雲墨,而是看似最無關的人員,顧詩若。
她倚靠在牀頭坐着,靜靜聆聽沅夏安嘰嘰喳喳的話,話語裡的中心圍繞着的無非就是洛謙。
對此,顧詩若始終噙着淺淺笑意看着沅夏安,像是個疼愛妹妹的大姐姐,安靜的扮演好聆聽者的角色。
見到顧詩若不說話,沅夏安一怔,試探性的問道,“我是不是說太多了?”
顧詩若淡淡搖了搖頭,聲線微虛,“你來了我這裡反倒是熱鬧了”總不至於死氣沉沉的,太過壓抑。
有了她的答案,沅夏安才安了心,她握住顧詩若的手,眉眼彎彎的笑道,“詩若姐,其實我沒有什麼朋友的,在俄羅斯我也只認識帕維爾,回了國我也沒有認識的人,我就覺得跟詩若姐你特別投緣,所以我一有好消息,我就...”
她似是有些苦惱,微抿脣,低低出聲,“我不是想要跟你炫耀,我只是想找個人分享心底的喜悅,對不起啊...我明明知道詩若姐你現在沒有心情聽我說話,我還跑來這麼煩你..”
顧詩若嘴角的笑意淺淡,淡到恍若轉瞬便會消逝。
自從流產以後,她沒有見過傅雲墨,她也不想見到傅雲墨。
手術以後,她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了,時常坐在病房裡一個人發呆,想象着肚子裡的孩子還在,還留有餘溫。
那天,她醒過來的時候,面對的就只有空蕩蕩的病房,身邊空無一人。
很奇怪,她以爲至少自己會放聲大哭一場,可是她沒有。
原來疼到麻木真的不會再落淚,她的靈魂彷彿也跟着孩子的離開而被剝離肉.體。
她什麼都不在乎了,無論是傅雲墨還是顧晴菁,她都不想管也不想知道。
顧詩若斂了斂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眼底是枯寂如同死海的暗色籠罩,彷彿已經失去了原本的生機。
良久,顧詩若纔有了些許反應,她微彎脣角,空靈的聲音闖進沅夏安耳裡,她說,“我很爲你高興你找到了屬於你自己的幸福,夏安,在一起不容易,我也希望以後無論遇到什麼事,你都能夠這麼無畏的陪伴在洛謙身邊。”
至少,沅夏安不會跟她一樣三番兩次的遇人不淑,失了身,丟了心,還萬劫不復。
顧詩若這幾天總是懨懨的打不起精神,坐不了多久就想要休息,因此,她頗爲疲倦的微微閉了閉眼睛,輕聲念道,“對不起,夏安,我今天有點乏了。”
這明顯就是在下逐客令了,沅夏安自然懂得顧詩若話中意思,看她臉色青白,一副厭世模樣,沅夏安總想開口說點什麼安慰她。
可是站在女性角度來看,這個時候,旁人的安慰反而會成爲累贅,會成爲一次又一次揭開她傷疤的利器,何況這些事,除了靠着顧詩若自我調節以外,旁的人還真插不了嘴。
思及此,沅夏安起了身說道,“那好,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看你。”
顧詩若只是無力的微揚了揚嘴角,像是失去了生氣的精緻娃娃,只是目光空洞的一個人坐在牀上發呆。
沅夏安眼睜睜的看着那抹消瘦的身影在門縫中漸漸消逝,現在的沅夏安還不知道,自己和顧詩若的再一次相見,她會變成那個樣子..
她走後,顧詩若便愈發沉默了。
房內安靜的可怕,她總是這麼默默的坐着一個人發呆,靜謐的像是已經失去了生命氣息。
顧詩若爲了讓自己的母親能夠有個良好的醫療環境而選擇放棄了自己的骨肉血脈,這是她心底永遠的隱痛。
獨自一個人坐着,良久,她才微微動了動。
從牀頭櫃裡翻出了手機,雙眸如同死瀾般的看着屏幕。
她思考了很久了,這幾天她一直都在想這件事,總覺得現在是時候了斷了。
嘟嘟聲持續着,等到打的無法接通了她又接着打,持之不懈。
那人似是有躲着她,無論她再怎麼撥電話那人也就是不願意接。
顧詩若出奇的平靜,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感覺。
打了很久,直到電話終於被接通了,她才張開了乾澀的脣瓣,聲線沉冷的出聲道,“傅雲墨,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