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詩若定定的看着他,眸裡隱隱有水光薄霧籠罩,她才輕眨了下眼睛,挪開了視線。
“你走吧,我累了。”
她無力的說出最後一句話,扭着頭看着窗外,固執的睜大了眼睛,彷彿這樣能夠將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逼回去。
這話很輕,她的聲音也很空靈,可是就是這麼一句輕飄飄沒有重量的話,卻狠狠砸中了他的心臟。
彷彿一座巨石壓着,無法喘息也沒有安寧。
隱藏在最深處的情緒似乎在騷動着,那一絲刺刺的疼,還來不及等到他捕捉,就已經消失不見。
以至於,他下意識的忽略掉那抹感觸,喉嚨澀澀的,好像被堵住了,無法出聲。
他只是囁嚅了下嘴脣,最終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印象中的她,好像沒有這麼消瘦,現在的顧詩若,就像是風中易折的殘花,輕輕一吹,就散了。
“嘶—”
沒等得及他去揣摩心底呼之欲出的答案,就被驚醒。
他看着孟素素慘白的小臉,額上已經冒出了薄薄的汗珠,不由得心一緊。
“素素,你怎麼了?你別嚇我!”
孟素素咬着下脣,痛苦的擰着秀眉,輕顫道,“阿宋,我肚子好疼...”
悉悉索索的聲音,以及越來越遠的腳步聲,告訴她,沈宋走了。
這一場鬧劇,最終還是以她的難堪收場,這一次,她又被拋下了。
落寞的垂下了眼瞼,抿脣不語。
到底是深愛多年,她好沒用,現在還是忘不了沈宋。
縱然沈宋對她做了那樣多絕情的事情,她還是放不下。
做不到像電視劇裡的女主角那樣重新開始,因爲她沒有勇氣。
一無所有,行走在懸崖邊的人,拿什麼開始?又談什麼未來?
許久,屋內只有清淺的呼吸聲,她無聲苦笑,“傅先生,您滿意了嗎?這樣的結果...”
她轉回了身,黑白分明的大眼直勾勾的望向傅雲墨,“是您想看到的吧!”
就像是隔着溝壑相望,稍微前傾,便能看到深不見底的黑淵。
冷峭的棱角彷彿終年凝結着亙古不化的寒霜,不會爲任何人而動容。
深邃的眼眸裡是她單薄的倒影,薄脣起合,淡漠到冷血的話,清晰的傳進她耳膜。
“我同意幫你,至於方式,你無權選擇。”
出乎意料的是顧詩若什麼都沒有說,她只是凝着他許久,緩緩收回了目光。
半似自嘲半似瞭然的輕聲呢喃,“原來如此...”
她沒有選擇的餘地,就像是流落天涯的亡命之徒。
她的世界只有前進、躲避,哪怕她不想,也會被推着走上刀口,因爲這就是宿命。
顧詩若從來就沒有權利選擇,她能夠做的就只有接受。
“你看,這陽光好暖和,它卻吝嗇於我。”
朦朧的水霧氤氳了眼眸,她瞧着那從窗戶投射進來的斜陽,是那樣的虛幻不真實,偏偏令人趨之若鶩。
傅雲墨沒有說話,只是平靜的看了她一眼,視線落在那被暈染在木地板上的光影。
暖和?會這樣感覺,是因爲渴望被救贖,可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童話,又何來救贖幸福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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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間感覺很累,無論是沈宋還是捉摸不透的傅雲墨,她都不想要去搭理。
倏忽,視線範圍內出現了一個文件夾,她怔了怔,目光落在那隻恍若白瓷的手上。
“這是什麼?”
“自己看。”傅雲墨的惜字如金,對她來說不陌生。
遲疑着伸出手,扉頁翻動的聲音在靜謐空間內格外突兀。
清澈透亮的瞳孔裡有字行穿梭,秀眉輕蹙,“傅先生,這...”
“如你所見,是沈氏的收購計劃。”薄涼的眉眼不帶一絲情感,語調平淡的就好像只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如何。
“爲什麼?”難道就是因爲她求傅雲墨幫她,所以他才準備收購沈氏?準備要讓沈宋破產嗎?
傅雲墨沒有回答她的話,顧詩若的心底也有自己的一杆秤,她很清楚,心底的秤正在搖擺不定。
她看着男人拉過了椅子,看着他施然落座,一舉一動都矜貴優雅。
嘴角上揚淺淺的弧度,光從他身後打來,他的面容便變得虛幻,包括那抹若有若無的微笑。
“你以爲爲什麼?爲了你嗎?”他話中染上了些許笑意,可是顧詩若聽的出來,那笑是輕嘲而非愉悅。
長而翹的睫毛顫了顫,她沒有回答,而是靜靜等着下文。
“我向來都只對有利用價值的感興趣,收購沈氏,是因爲沈氏在申城有商業價值,只是缺乏了好的領導者。”
利用價值?
哦,她都忘了傅雲墨除了是她的金主以外,還是商人。
那麼她呢?對於傅雲墨而言,她身上有什麼利用價值?
無瀾眼眸如同琉璃珠泛着淺淺咖色,裡面只有她單薄的倒影,恬靜的側顏被長髮遮住,他能夠看見的就是她白若透明的手。
“傅先生,我能夠問一個問題嗎?”她突然間淡淡出聲,打破了原有的平靜。
“嗯”聲線低磁,卻莫名讓人感覺心安。
顧詩若像是鼓起了勇氣,側眸,明亮晶潤的杏眸,直直望向他。
“爲什麼要幫我?當初爲什麼要帶我走?”一直都置身事外的傅雲墨突然間淌進這趟渾水中,肯定別有目的。
畢竟自始至終,他都袖手旁觀,冷眼看着那場鬧劇,可是快要落幕了,他又從天而降,將她解救出來。
不是她不願意心懷感激,而是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以後,她已經無法去相信任何人了。
這個人,跟她毫無交集,貿然出手,一定是有他的目的,只是她無法揣測出來傅雲墨的心思。
房內傳來男人的一聲輕笑,她視線微閃,固執的看着他,“傅先生不是一個同情心氾濫的人,也不是一個愛多管閒事的人,而且當時傅先生一直就在一旁看着那一切,但是當時你沒有插手,事後你又向我拋出了橄欖枝,可以理解爲你就是在裝好人嗎?”
“走到絕路的人,會感恩戴德欣然接受你給的一切,可是目的是什麼?傅雲墨,我這樣的人,身上還有你需要的東西?”
逆着光,她看不清傅雲墨的神情,可是她知道傅雲墨在打量她,那涼薄的視線從她身上掠過,莫名激起了陣陣寒意。
“你很聰明”
這算是這段時間以來,傅雲墨難得的誇獎,語氣很淡,沒有多餘的情緒,他只是客觀的點評。
那攝人的視線從她身上挪開的一刻,她才鬆了口氣,強加上的壓迫也隨之移開。
“可惜你用錯了地方。”說這話的時候,傅雲墨的調子明顯變得低沉,房內溫度也徒然降低了,接近零點。
“我最不喜歡的就是不知死活的人,想要揣摩我的心思。”細長的鳳眸輕挑,他睨了顧詩若一眼。
意味不明的輕笑了一聲,“顧詩若,女人的聰明應該用在如何取悅男人身上,你知道自己輸在哪裡了嗎?”
他意有所指的話,令顧詩若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輸在了哪裡?她不知道...
倏忽,淡而好聞的古龍水與成熟男人身上危險的麝香混雜,強勢的封鎖了她的嗅覺。
眼前放大的俊顏令她徹底愣了神,傅雲墨的眼睛就好像是帶着魔力,輕而易舉便看清了她的內心。
“男人是不喜歡太聰明的女人,尤其是在情事上。”
“.....”兩人靠的太近,他呼出的熱氣暖暖拂過她臉頰。
睫毛輕眨了眨,眼裡如同氤氳了薄薄水霧,視線也變得迷濛。
脣瓣擦過她臉頰,磁性的聲音自耳邊輕響,“你說的沒有錯,你身上有我需要的東西。”
她是很久沒有見到過傅雲墨了,上一次也是不歡而散,而這一次,又被他撞到自己難堪的處境。
似乎每一次,在她最狼狽的時候,傅雲墨就會出現在她身邊。
不,她並不相信什麼命中註定,這一切不過都是人爲安排。
“沈氏我是勢在必得,既然有共同的目標,說明我們暫時不會有利益衝突。”
傅雲墨微退開身,寬厚的手搭在她腦袋上,低沉出聲,“這段時間,你表現的很好。”
沈宋會不會破產,這已經不在她的關心範疇內了,跟着傅雲墨的時間雖然不算長,可她很清楚,這個男人向來說一不二,不會因爲某一個人就去改變自己的決定。
滿懷心事的顧詩若,沒有看到男人眼中掠過的那一抹深色。
略帶涼意的指尖輕拂過她肌.膚,引得她陣陣顫慄。
“你怎麼學不乖呢?”
他聲音低啞,似乎帶着某種莫名的情緒。
“...”顧詩若不懂他話中意思,眼底滿是迷茫。
“我的東西,沾染上別人的氣息,真是難聞。”顧詩若看着他,他眼中眸色瀲灩,說出的話帶着特有的磁性,低緩的聲線硬是拖出了繾綣的意味。
可是顧詩若在他眼中看到的不是同情和憐惜,是男人特有的獨佔欲。
下頦被輕挑起,她看着傅雲墨微張的脣瓣,“該怎麼做還需要我教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