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夜色濃濃,落地窗外霓虹燈交相輝映編織成一場美輪美奐的斑駁夜景。
偌大的書房只餘下一盞落地臺燈,溫暖的橘黃燈光映亮了漆黑一隅。
幽暗藍光投影在臉上,幻燈片播放的照片一張一張掠過,琥珀色的瞳仁泛着妖異寒芒。
“還在看?”她悄聲進來,看了一眼筆記本屏幕上還在切換的相片,眼底微暗,“你打算怎麼辦?”
“順藤摸瓜”言簡意賅的話足夠將他的意思傳達給顧詩若了,側眸看了她一眼,清冷的面容在暖光照映下漸漸柔和下來。
“別多想,這件事雖然迫在眉睫,但也催不得,只能夠慢慢等着他們坐不住再一次出來獵食”
要抓到他們的把柄哪有那麼容易,帶着顧詩若去的目的就是敲山震虎,選擇打草驚蛇的原因不也是因爲他們這羣老狐狸太難對付了,纔不得不冒險嗎?
細細把玩着她的手,捏着她的纖長玉指輕捏按揉,“怕嗎?”
“怕什麼?”被傅雲墨拉着坐到了他大腿上,挑眉不解的凝着他,似乎是真的沒懂他話裡的意思。
低聲輕笑,捏着她的手一緊,“我今天這麼做就等同於是將你推到了風口浪尖上,他們的首要目標會定在你和夏安身上。”
他頓了頓,薄脣輕抿,“將你推到了危險的境地裡,你怨我這樣做嗎?”
顧詩若深深看了他幾眼,眉目溫和平靜,輕輕搖了搖頭,“有什麼好怨的?就算你不這麼做,難道他們就不會將主意打到我身上來嗎?”
脣角帶笑,輕柔的話語如同一片輕盈的羽毛拂過平靜的心湖,“你和我都很清楚,就算我撒手不管,想要置身事外,他們也不會放過我,不管你今天有沒有這麼做,我都是他們的獵物”
喉結輕滾,眼底鬱沉難解,“我會好好保護你”
兩年前的疏忽就已經差點讓他失去顧詩若了,現在好不容易纔失而復得,他絕對不允許顧詩若再一次離開他,也不會眼睜睜的看着她出事,陷入危險中。
眉眼彎成了半月牙兒,疲倦的蹭進他頸窩,懶懶出聲,“我相信你啊!從過去到現在一直都相信你,我有點困了,等天亮了,你叫醒我好嗎?”
“嗯”一下一下的輕撫着她後背,直到懷中人陷入了香甜睡夢中,他纔將人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到了牀上。
略帶薄繭的手輕撫着細嫩的肌/膚,輕落在眉心的吻。
手機嗡嗡的震動聲將他流連在恬靜臉蛋上的視線拉回,目光落在牀頭櫃上的白色手機。
探手一伸,穩穩將手機拿在了手裡。
郵件新提示?
暗沉墨瞳盯着熟睡的人看了一眼,隨後解開了鎖,細細查看郵件內容。
全英文郵件,發件人隸屬於瑞士醫院。
手機堅硬棱角膈應着手,指節泛白微凸,瞳孔驟然緊縮。
如果是頭疼頻率頻繁,精神不濟,建議回院治療,看看是否復發舊疾。
大概意思就是勸導顧詩若抽時間回去檢查一次,總得來說她情況並不算好,能維持現在的狀態多久,還是個未知數…
不動聲色的將郵件清除,放回到了牀頭櫃上。
這一夜傅雲墨將人抱得很緊,半點都不肯撒手,以至於她醒過來的時候,半邊身子都麻痹了,不適的嚶嚀了一聲。
懵懵懂懂的微微眯着眼睛去推他,帶着濃濃鼻音輕聲道,“我手麻了,你快鬆開”
她捂着嘴打哈欠,睡眼惺忪的爬着坐了起來。
緩了好半晌,才漸漸恢復了清明,一邊捶着左邊胳膊一邊埋怨着傅雲墨,“你怎麼攬得這麼緊?我手都快動不了了”
室內安靜沉默,沒有得到預想的回答,顧詩若轉過頭去看他,“怎麼了?一大早板着臉…”
“沒事”眼睫半闔,神色鬱郁。
確定沒事嗎?她瞧着傅雲墨那樣子,總覺得不太對勁。
狐疑的盯着他,直到背影掩入了洗漱間,她纔不甘不願的收回了視線。
敏感察覺到傅雲墨的不高興,吃早餐的時候,顧詩若咬着叉子時不時的偷瞄着他。
熨帖的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裝褲,袖口鬆鬆垮垮的捲了卷挽在精壯臂膀上,袖釦開了兩粒,影影綽綽可以看到若隱若現的鎖骨。
“吃飽了?”他手裡拿着雜誌,微垂着眼睫漫不經心的問了顧詩若一句,嚇得她被口水嗆了喉嚨,捂着嘴低低咳嗽着。
倏爾,眼前出現了一杯牛奶,骨節分明的手正握着杯身,“喝點緩一緩”
“哦…”捧着杯子小口小口的抿着,餘光不時的瞟向他。
纖長指節夾着書頁,翻動扉頁的沙沙聲卷着男人低沉的嗓音,“吃完了就去換身衣服,別忘了今天是夏安的訂婚宴”
端着杯子的手微頓,呆呆的愣愣凝着他,“你要去嗎?”
“傅太太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不用去?”
“…”上次大打出手,這麼快就和好如初了?男人之間的友誼可真奇怪,不過倒是比女人之間的閒言碎語說一套做一套來的實在。
寥寥吃了幾口後,顧詩若就起了身去換衣服,她沒看到的是在她起身以後,傅雲墨冷沉的眸光。
眷戀又不捨的看着那抹倩影消失在眼前,倏爾,他倦怠的揉了揉眼角,最多一年,必須回去瑞士檢查治療。
他拿過顧詩若相關的病歷去諮詢過國內的專家,給他的回覆無一不是難說後續,也很難確保能夠活多久。
喉結一澀,眼眶泛着紅,現在他們過的每一天都像是倒計時,最怕的就是夜晚降臨,怕她閉上眼鏡後就不會再次甦醒。
顧詩若下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傅雲墨獨自倚靠在玄關旁出神,被籠罩在他周身的悲傷感染了她,心口有點堵。
“我換好了,走吧”
柔柔的嗓音令傅雲墨回神,看向她,眼底瀲灩過一抹驚豔暗色。
深藍抹胸長裙,點綴的碎鑽璀璨晃目,裙襬曳地,腰腹部做了收緊處理,長裙熨帖在身,將姣好的身形勾勒出來,凹/凸有致,玲瓏婀娜。
“發什麼呆?”她下意識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裙子,長指攪着衣襬,“不好看嗎?還是這身不太合適?”
“很漂亮”他站直了身,炯炯銳眸亮的出奇,瞳仁映着兩個小小的她,專注的目光令她紅了臉頰。
伸出的手舉在她面前,手張合主動搭上了他手心,淺笑盈盈。
指間的兩枚戒指耀着銀光,深情對視。
再後來,他總會想起她朝着自己溫柔微笑的模樣,脣角上揚的弧度,臉頰上淺淡的梨渦,眸光清淺,那雙臥蠶眼底含着的濃濃情意和滿滿愛慕,成爲了他心上最不可割捨下的硃砂痣。
總是後悔,沒有早點看清楚自己的內心,沒有早點讀懂她眼底的深情。
時光讓他們過早相遇,卻忘了給他們一個合適的身份相愛。
……
訂婚宴前夕的記者招待會由洛謙獨自去擺平,爲了保護沅夏安不讓她暴露在媒體的鎂光燈下,他這次的訂婚宴很低調,不允許任何人攜帶一切具有攝像攝影功能的電子設備入場。
賓客名單也是由他篩選過後再三確認了才擬定出來的,倒是不用擔心會有人不顧勸阻而將沅夏安曝光在社會大衆面前。
來的還太早,顧詩若主動提議到休息室陪沅夏安。
都快要當新娘子的人正忐忑不安的坐在軟沙發裡,連進來了人都毫無察覺。
顧詩若輕手輕腳的進了休息間,手搭在她肩上時,被她強烈的反應給嚇了一跳,“夏安,你想什麼想的這麼出神?”
“啊…”她有點懵,“顧姐姐你進來怎麼一點聲都沒有,嚇我一跳”
被嚇了一跳的人是她好嗎?這過激的反應可不像是一個新人該有的。
落座在一旁單人沙發裡,柔聲道,“很緊張?”
“有點”
沅夏安今天只是訂婚,身上穿着小禮服,精緻的妝容將她整個人點綴的容光煥發,臉蛋不像顧詩若那般清減,有點嬰兒肥,平添了幾分可愛。
蜜色脣瓣微微勾起淺弧,嗓音溫溫淡淡,“兩年前我就說過你也會很快結婚,現在也快要當新娘子了,會緊張也很正常,只是以後不可以那麼任性了,凡事還是要多爲他想點”
沅夏安沒有父母,現在就算要嫁給洛謙也沒有孃家人出席,顧詩若深知這一點,她更清楚是因爲傅家的緣故纔會導致今天這種局面。
憐惜的同時多了份愧疚,以長姐的身份君君諄諄教導,循循善誘。
她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復又迫切的盯着顧詩若開口問道,“我真的不是在做夢嗎?今天真的是我和叔叔的訂婚禮?”
“你看看我,你覺得我像是會在你夢裡出現的人?”
沅夏安搖頭,微撅着嘴,悶悶不樂的低着頭,完全沒有要當新娘子的喜悅。
“夏安,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沒有”她看了一眼顧詩若,對上她探究的目光後又躲閃開,“我可能是太緊張了,有點害怕而且感覺不踏實”
不自覺得揪緊了禮服,裙襬頓時變得皺巴起來,她沒有說實話,也不願意將心底的話說出來。
顧詩若安撫了她兩句後,就寸步不離的陪伴着她,等到訂婚宴開始。
洛家父母還沒有回國,這麼大的事情洛謙也沒有通知他們,對沅夏安的說法就是等到了要結婚的時候再讓他們回來,現在只是訂婚宴,只要有他們兩個人應付就夠了。
她嘴上雖然不說什麼,可心底多少還是介懷洛謙的做法。
沒有雙親的訂婚宴算什麼?就好像他們的婚約根本不被人承認。
“夏安小姐在嗎”
原本緊閉的休息室大門被工作人員推開,沅夏安探頭去看,輕輕嗯了一聲,隨即便站了起來。
“我就是,有什麼事嗎?”
“哦,一位先生託我將這個給您送來,說是祝福您訂婚快樂”工作人員將碩大的禮盒擱置在化妝桌上後,便頷首示意,轉身離開了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