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詩若她睜着雙眸細細將開車的男人打量了一遍,隨後微垂下長睫似乎是在思考事情,她低聲道,“我不是想要剖析你的傷疤,我只是覺得我好像從來沒有了解過你...”
她心底梗着給一根刺,她其實挺嫉妒顧晴菁的,嫉妒顧晴菁得到了傅雲墨這些年的寵愛,也羨慕顧晴菁參與了她未曾參與過的傅雲墨的人生。
她承認,她沒有顧晴菁瞭解傅雲墨,一直說着想要嘗試去了解傅雲墨,她卻從來沒有真正的走進過他的世界,更不清楚他過去發生過的事。
思及此,顧詩若在心內無聲長嘆,驀然,她聽到了傅雲墨低沉的話語,他說,“詩若,過去的事情再怎麼後悔都回不去的,我以前可能對你很惡劣,但是以後我會好好珍惜你的”
畢竟這段感情也來之不易,以前總是自以爲是的抱着自信,以爲她不會離開,可是現在他看清了,沒有人能夠完全的掌控住另一個人...
顧詩若沒做聲,她只是淡淡的挪開了視線,頭歪在椅背上,看着外面出神。
良久,她似是堅定了信念,微微斂下眼睫,啓脣道,“我想知道你的故事,傅雲墨,你和顧晴菁究竟是在怎麼認識的?爲什麼說她對你有救命之恩啊?”
傅雲墨沉默了,喉結輕滾,“如果我說我的手上也不是那麼幹淨,你會不會害怕?”
“不會”她回答的很爽快也很乾脆,顧詩若平時是挺蠢的,但是這不代表她就真的一點自己的想法都沒有了。
能夠在三十歲之前從一個無權無勢的草根爬到現在權勢滔天的上市總裁,這其中經歷過的箇中曲折稍微用點腦子也能夠想得明白。
商場詭譎,本來也就沒有永遠的朋友和敵人,長遠的最爲牢固的關係就只有利益,所以傅雲墨現在還這麼年輕就能夠令旁人敬畏,那麼他所做的事情就絕對不可能那麼幹淨。
踩着別人的屍體往上爬是很正常的現象,她只是很驚詫傅雲墨的城府竟然這麼深沉,而且居然這麼能夠這麼吃苦....
顧詩若想或許正是因爲他很善於利用自己過人的經濟頭腦和市場敏銳度,所以才能夠一步一步走到現在這個位置。
因此,當傅雲墨坦白說他的過去不光彩時,顧詩若也沒有萌生出鄙夷和害怕,她只是覺得傅雲墨的成功是有道理的,因爲他值得享有現在的一切。
顧詩若這麼不留餘地的回答令傅雲墨一怔,薄脣輕抿,隨後低低而語道,“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跟你說纔好,我認識菁菁的時候是11歲,那年我出了點事所以一直流浪在外,病得快要死在街頭的時候,是她將我帶回去了,一直在身邊照顧我,如果不是她的話,也不會有現在的我,所以經濟好轉了我就一直在找她,也是爲了還過去的那份恩情,詩若,你...能夠明白嗎?”
傅雲墨的話引得她陷入了沉思,以至於她沒能夠及時回覆。
十一歲?她可記得今年傅雲墨是27歲,而自己是25歲,顧晴菁幾乎是跟她前後腳到這個世界上來的,那麼也就是說遇見傅雲墨的那年,顧晴菁也才八歲。
可是...
顧詩若記得很清楚,那一年王若雪和顧晴菁母女是住在以前的顧宅,那麼顧晴菁救了人爲什麼顧宅的人都不知道這件事?
這是盤桓在她心上的最大疑團,越是深想便越是頭疼,她八歲那年的事情記不太清楚了,只記得她在那兩間被鎖起來的屋子受到了驚嚇後,就大病了一場,從那以後她的母親就不允許她到後面去了。
而且那一年,也是她父母徹底決裂的一年,好像所有的不幸都是始於那一年,也終結於那一年...
“你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
男人的低沉嗓音將顧詩若的思緒拉回,美眸微怔,她瞟了一眼正在開車的男人後,遲疑着將自己的疑惑問出,“你確定是在你十一歲的時候被顧晴菁救了嗎?”
“嗯”
得到了他肯定的答案,顧詩若心底疑慮開始層疊,“可是你十一歲的時候,我才八歲,而顧晴菁也是八歲,她只是比我小些天數而已。”
“嗯?”單音節字自喉嚨深處溢出,尾音上揚帶着一絲反問的意思,似乎是在等着她的下文。
而顧詩若則是越想越不對勁,她皺眉,凝重的出聲道,“那一年顧晴菁已經被帶到了顧家啊!她和我們是一起生活的,她救了你我們怎麼都不知情啊?好歹是一個大活人,我們怎麼可能連家裡多了個人都不知道呢?”
顧詩若的話也引起了傅雲墨的懷疑,他那個時候一直都高熱不退昏睡不醒並沒有看清楚人的樣子,他只是常常能夠聽到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輕的說着話。
再後來,他醒過來了看到的就是蜷縮在角落裡可憐兮兮哭泣的小女孩,沒有懷疑就認爲是她救了自己,當詢問她名字的時候,那個小女孩用脆生生的話語回答他說她叫顧晴菁,所以傅雲墨便默默記住了她。
而在那一日昏厥前他隱約記得他看到的那救他的人身上穿着的衣服衣炔一角上印着的是小雛菊,所以他習慣用跟雛菊相關的東西也是因爲這個原因。
可是他找到顧晴菁以後才發現,她好像對雛菊並不感興趣,也記不起當年救他時的細節了。
一開始傅雲墨是認爲時間太過久遠了,而且那個時候他們都還小顧晴菁記不起來也正常,可是現在被這麼一提,他心底也有自己考量的一把尺子。
的確,昏厥的時期裡,他總能夠聽到女孩輕柔的話語,影影綽綽似乎是聽到那人常常在說她的家庭,可是又聽不清楚...
腦子裡有過一閃而過的片段,倏忽,靈光一閃,他猛踩剎車。
輪胎剮蹭着地面的尖銳聲音刺破人耳,顧詩若身子猛地朝前傾,好在繫了安全帶,借用安全帶的慣性將她拉回了原位。
傅雲墨垂着眼瞼眼底暗色深深,握着方向盤的手正在逐漸加緊力道,指節泛着青白。
印着雛菊的裙子?聲音?家庭...
一直被他忽略掉的細節被慢慢的串聯起來,原本的一直以爲是鐵板釘釘的事現在被推.翻掉,原來的認知也完全顛覆。
傅雲墨雙手緊抓着方向盤,側顏緊繃。
而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顧詩若驚魂未定,她拍了拍胸脯口,餘光瞥見他的情緒不太對勁,微微愣怔過後,她側眸看向他,關心的問道,“你還好嗎?忽然間怎麼了這是...”
攥着方向盤的手愈發緊,他斂着眼瞼,啞聲發問,“詩若,八歲那年的事情你確定你都記得很清楚嗎?有沒有什麼遺漏?”
顧詩若以爲他是在質疑自己的話,她認真的蹙眉想了想,隨後解釋道,“也有可能是我記錯了吧!說不定她是在被帶到顧宅之前救得你,我對那年的記憶也記不太清楚了,我當初在我們家廢屋那裡受過驚嚇後就病了一場,對之前的事情有點印象但是挺模糊的,所以...”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傅雲墨打斷,他忽然間轉過身,漆黑雙眸定定凝着她,“你生過病所以記不清了?”
聽到他的問題,顧詩若誠實的點了點頭。
而傅雲墨則是陷入了沉思中,他隱約記得當時去找股權相關文件的時候,無意間翻到過一張照片。
那照片上的人的確是穿着小碎花裙子,只是當時的他急着找東西沒有細看,現在仔細去回憶,那張照片上的人穿着的印花裙子上的花紋圖案正是雛菊。
她不記得八歲那年的事情,可是傅雲墨記得很清楚。
而且傅雲墨曾經也看到過她小時候的照片,現在模糊的搜尋當時在暗夜微光裡看到的那張小相片,他眉峰微攏,認真的去拼湊起零散的記憶。
他極爲認真的看着顧詩若,記憶中的臉和現在的容顏漸漸重合起,熟悉的眉目令他感覺到心慌。
錯了嗎?難道是從一開始就錯了,而且錯的離譜嗎...
顧詩若被他這麼盯着後脊樑背直冒寒氣,她抿脣,小心翼翼的出聲問道,“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還不開車嗎?”
她還以爲傅雲墨要跟她說什麼話,結果只是莫名其妙的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又不說話。
後面的車子因爲他們突然間停車攔住了路,一直在按喇叭,顧詩若顰眉,忽然間伸出手象徵性的拍了拍他肩膀,微笑着安撫,“可能是我記錯了也不一定,再說她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你也別太把我說的話當回事,忘掉就好,別想這些了趕緊開車”
喉結艱難的上下滾動,他眼底似是夾雜着濃重的鬱色,極爲複雜的深深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只是在車子重新發動以後,傅雲墨突然間開口說,“到現在,我真的很後悔沒有早點認出你”
他用的是認出而不是遇見,因爲直到現在他發現,其實他們早就相遇了,只是這麼多年以來他一直都認錯了人,如果早點將顧詩若認出來也就不用走這麼多彎路了...
傅雲墨他忽然間覺得自己做的這一切可笑至極,真正需要他去報恩償還的人其實一直都在他身邊,可是他卻沒有認出來,甚至還一直在傷害她。
懊悔和被人矇騙的憤怒滕然而上,焦灼着他的心臟。
傅雲墨一言不發的將顧詩若送到了公寓後,沒有停留便轉身離開,他還需要一點材料來證明他的推測是正確的,比如那張夾雜書扉頁裡沒有被他抽出來仔細看的照片...
顧詩若還來不及開口就看着他急匆匆的離開,她坐在沙發上,疑惑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
她說錯什麼了?還是說剛剛她提顧晴菁的事情引得他不高興了?
顧詩若坐在沙發裡默默出神,而傅雲墨從公寓離開後就火速趕回到了顧宅,這裡原本是被銀行拍賣了,只不過是買主變成了他罷了。
他步履匆匆的趕回二樓書房,憑着記憶去找那本書所在的位置,翻翻找找過後,他才取出了那本書。
眼底有過一瞬的糾結,但是他還是選擇了打開,在厚重的書本中,他終於找到了那張照片,在看清楚照片上的小人以後,傅雲墨眼眶驀地酸澀難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