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儀太子垂下眉眼看了一會兒自己的手,神情變幻莫測,被推開的感覺真是不太美妙。好半晌才收回去理了理自己的衣袖,開口語氣有些低沉:“你應該也有所耳聞,六年前本宮毒發,羞花替本宮解毒的時候,是蕉寧換血救了本宮……”
蕭折靡愕然,微微睜大了眼,瀲灩的雙瞳裡全是疑慮,先生不是說是她當機立斷自行換血救了殿下麼?七天連續換血令她虛弱至極,偏偏這時候,蕉寧也病了,先生便又起身去爲蕉寧診治,怎麼殿下反倒說是蕉寧換血相救?
“你怎麼知道是她換的血?”
重儀太子頓了頓,同樣不解地看向蕭折靡,眯了眯眼回答道:“本宮醒來的時候,毒已經解了,而她虛弱地躺在榻上,手腕處有刀割的傷口剛被包紮好。本宮後來問她,她承認了。”
“哈——!”蕭折靡突然冷笑一聲,眸光驟然嘲諷起來,盯着重儀太子道:“她可真是……你問過羞花先生嗎?”
“什麼意思?”重儀太子見她的表情有異,不由得皺起眉來。
蕭折靡站起身來微揚着頭與他面對面,嘲笑道:“我的意思就是殿下你真是太好騙了!她手上有刀割的傷口,又臉色虛弱,那是因爲先生剛剛幫她放了毒血,徹底清除她曾經體內的餘毒。當然你要問我她體內爲什麼會有餘毒,這就得牽扯出另一樁蕉寧夫人乾的好事兒了。所以當初換血救你的,不是蕉寧,還是羞花先生!你知道先生的身份吧,忠臣之後,當然是願爲殿下這個東宮太子赴湯蹈火,粉身碎骨的,換血算什麼。”
重儀太子臉色一變,他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羞花先生從來沒對他提起過。他眸光驚訝中帶了點愧疚和感慨,而眼底又浮上些許憤怒,如此來回反覆,情緒越來越沉重,神情越來越嚴肅,到了最後都只能化作沉默的一嘆。
有時候真是不願意知道真相,因爲真相往往是血淋淋且顛覆認知,讓人無法接受的。
過了一會兒他看着蕭折靡開始輕聲地笑,笑得憂悒而泛着悲色,笑得讓人心痛。笑着笑着,又停下來,仰起頭望着寢殿上方的雕欄畫棟,不知在想些什麼,只是眸光閃爍沒說話。
蕭折靡撇開頭,心裡很難受,他這樣,之所以這樣,是因爲蕉寧欺騙了他,拿他的救命之恩欺騙了他,但他深信不疑,還因這個謊言而喜歡上這個善良天真的姑娘。
他在爲別人的欺騙而難受,可是,如果是別人,膽敢欺騙他,他恐怕只會漫不經心地賜死,又豈會因此難過呢。
“你……你,我要殺她,這回你總該沒有理由阻攔我了吧?”
重儀太子又低下頭來,沉默許久,回答道:“還是不能,至少暫時不能。”
“暫時?你的暫時是多久?”蕭折靡好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突然就炸毛了,她說不清聽到這個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回答,心裡是什麼感受。她只是冷怒地諷刺道:“殿下可真是個長情之人,這樣都能忍,果然蕉寧夫人對你很特別。既然如此,我看我們就沒必要在一起了,殿下心裡有別人,我看着殿下也礙眼。我這就去救醒聖上,安安心心做他的蕭貴妃,想必聖上是不會介意爲我處死蕉寧夫人的,殿下你意下如何?”
重儀太子臉色瞬間黑透,眸光幽深暗沉地盯着她脣邊諷刺的笑意,壓着心底的憤怒和慌亂,一字一句地低聲道:“她對本宮並不特別。”
郡主你,才特別。
明知道你說的是氣話,明知道你是不會去做那些事,可我還是覺得心底發堵,還是會在意,還是會手足無措失了分寸。這樣的你,對我來說纔是特別的,獨一無二的。靠近你會覺得心跳很快,跟你說話心情會莫名變好,處理政務時總會不經意就想到你,你在身邊我會覺得我還是年輕熱情的,我還是一個鮮活的,跳動着的生命。
我在你面前總想做得淋漓盡致,表現出最完美的一面,雖然總是弄巧成拙。我看到其他年輕優秀的男子與你一起時,總覺得不高興,即便那只是普通朋友。我會在你跟我賭氣的時候也很幼稚地生氣,儘管到最後越描越黑。說來令人捧腹,可我真的很在意。
但是每次話到嘴邊,說出口就變了,比如現在,明明是想要再解釋一句,可聲音傳到耳朵裡的時候就變成了:“羞花想殺他,你真的要救?”
“不過一計借刀殺人,救醒聖上,等他爲我殺了蕉寧,我再毒死他不就得了?到時候殿下繼位,我就成了太妃娘娘,連殿下也要對我恭恭敬敬的了,有什麼不好!”蕭折靡說完側身就要出門,但手臂卻被重儀太子牢牢抓住,力道很大。他眯着眼,情緒不受控制地高漲,渾身發寒冷如霜雪地開口:“郡主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蕭折靡更氣,狠狠甩開他的手,繼續往前,口中冷笑道:“我當然知道。”
微博老地方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