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黃芩無假,阿魏無真。這些經過精心挑選所收購的廢舊彩電,其外觀大都嶄新如初,但其型號、尺寸、牌號卻比較雜亂,有的機子甚至其制式與國內電視臺頻道都不相匹配。在經過師傅們的拼裝技術和“美容”處理後,這批彩電雖然外觀上光鮮如新,但其“內臟”卻是使用過多年的舊顯像管和電路板原件拼湊而成的。
那麼,使得這些廢舊彩電“返老還童”的訣竅又是怎麼回事呢?行話把那些已老掉牙的舊顯像管稱爲“衰管”,這種顯像管大都已接近報廢的程度。但既使如此,修理師傅們還是會有一些應對辦法的。他們通過顯像管再生儀器或電擊等方法來進行修復,便可使顯像管能夠繼續使用一段時間。但是,凡是經過這番折騰的“衰管”,既使電視機有較清晰的圖像也屬“迴光返照”,反而加速了顯像管的徹底衰竭。如此一來,這些拼裝彩電一旦被顧客購買回家,當然是隱患多多,防不勝防,而且它的使用壽命根本沒有保障。顯然,胡大海打算加價銷售的這批彩電,完全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僞劣假貨。
在那間光線不足的隱蔽倉庫裡,燈光不分晝夜地亮着。在畢自強的督促和檢查下,每天由師傅們精心拼裝的“日本原裝彩機”,一臺又一臺地完工而新鮮出爐,然後又被各自裝入紙箱,使得那些外行人無法識別出其舊貌。胡大海事先聯繫好的那些買家,把這些彩電一批又一批地提走了。等所有彩電銷售完畢時,畢自強在這裡已“蹲守”一月有餘了。
“可是,我們一直都很小心呀,”畢自強心裡倒是覺得挺奇怪的,這件事怎麼就讓工商局知曉了,疑惑待解地說道:“現在所有彩電都銷售出去了,我們還會有什麼把柄落到他們的手裡呢?”
“具體情況是這樣的,”胡大海手裡捧着一個精緻的茶杯,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水,清晰地簡述了整件事的經過,輕描淡寫地說道:“市旅遊公司商店跟我們要了一百臺彩電。可才賣到一半時,就被顧客投訴有質量問題,進而導致所剩的機子全部被查扣了。工商局順藤摸瓜,纔來我們公司調查和取證的。其目的本不是衝我們來的,只是爲了要處理已被查獲的那批假彩電。因爲貨是從我們公司進的,所以我們就被牽扯進去了。”
時至今日,胡大海早已歷練得成爲一個既精明又狡詐的商人。在競爭激烈的生意場上,他更是深諳“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的深刻道理,所以這次確實又從這批“黑心”彩電上大賺了一筆。當初,他帶着畢自強從廣東方面低價收購的五百多臺廢舊彩電,最後翻新拼裝出來而有清晰圖像的彩電總共爲四百一十六臺。隨即,爲迅速出手這批彩電,他不做零售而只採取批發的經營方式,先後與三位下家簽訂了彩電購銷合同。然後以每臺950-1200元不等的價格,將手中那四百多臺舊彩電全都批發出去了。最後經過盈虧覈算查清:刨去所需的成本費用,平均每臺彩電的獲利爲四百多元。只是倒騰了一下這批舊彩電,前後僅用兩個多月,胡大海就淨賺了十五萬元。
“可是,會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畢自強開動腦筋,把事情的前因後果梳理了一遍,頗爲擔心地說道:“旅遊公司商店因爲彩電被查扣了,萬一他們把所有責任都推到我們公司的身上,並且有可能提出退貨賠款的要求,甚至還要跟我們打起官司的話,那我們該怎麼應對呢?”
“按理說,會有這種可能性。只不過,對方也不是傻子。”胡大海似乎被畢自強的問題所觸動,一直皺着眉頭在盤算着,似笑非笑,有些不以爲然地說道:“真打起官司來,我們按照合同辦事,也不會怕他的。另外,有件事你不知道,與我們籤合同的黃經理也不是盞省油的燈。每臺彩電,他向我索要回扣一百元。從我這,他個人私下拿走了一萬元現金。所以嘛,他是‘啞巴吃餃子——心裡有數’的。我量他不敢撕破臉皮,更不會輕意與我們打官司。那樣的話,他個人可沒有好下場!”
在經商方面,胡大海一直以來都有心栽培畢自強,所以把對諸事的謀劃和想法總是儘可能地向這位弟子講清楚,並且希望他能夠很快地成長起來,做好自己的得力幫手。
“胡總,工商今天找來,他們打算怎麼處理我們公司?”
“問題就在這裡。如果只是因爲那一百臺彩電出了事,附帶對我們公司罰些款,那就算燒高香了。我擔心的是別‘拔出蘿蔔帶出泥’,再讓工商抓到我們什麼其它的把柄。”
“那麼,還有什麼補救的辦法嗎?”
“聽說你與那位工商的何隊長曾經是同學,你們關係怎麼樣?”
“是的,我跟他是高中同學,我們關係還不錯,有些交情。”
“那就好。如果有人情關係在,一般都會好說話的。我看你就這樣:先私下找他說個情、摸個底。俗話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如果辦事需要有花費,你儘管開口跟我說一聲。”
“行。我知道怎麼去做了。”畢自強點點頭,接過胡大海遞給的那支菸,並替對方先點燃火,起身告退地說道:“我這打電話找他,安排一下。等我瞭解情況後,再向你具體彙報。”
當天傍晚,畢自強瀟灑自若,步伐穩健,走進了一家環境優雅的高檔餐廳。他濃密的頭髮被梳得油光發亮,身上上一套筆挺的淺藍色西裝,腳下黑色的尖頭皮鞋也擦得鋥亮。他選擇了一張飯桌而獨自坐下,女服務員馬上走過來接待,並給他送上一壺菊花茶。從衣着打扮和言談舉止上看,他那派頭就像是一個有錢人嘛。把一盒美國“萬寶路”香菸擺在桌上,他便從衣袋裡掏出當天報紙展開瀏覽着,不時地瞅一下右腕上的手錶,正在耐心地等着來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