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陽堯模仿着莫晴剛纔仰頭的角度, 試圖找出莫晴專注注視的焦點,但只看到銅黃色的雕像臉無波無瀾,平靜得彷彿一潭死水, 倒一籮筐石子下去也未見得能激起明顯的浪花。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
絕對的公平也許最終表現出來的就是徹底的冷漠……
靠, 想什麼呢。胡陽堯自我鄙視, 他是來拜拜試圖轉運的, 這尊雕像大神要是太公正哪裡還會保佑他一二。所以, 賄賂一下吧。
胡陽堯摸遍周身所有口袋,緊巴巴地掏出最後一點零錢,猶豫了片刻, 還是不想花一個小時走路回校,於是又拿回了公交車錢, 把其餘的都上供給了不知道名字的雕像大神。
讓我揍趴下聶循調一次吧。胡陽堯許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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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內是肯定沒指望的。”小孽誠實說道, “十年後也要看有沒有奇蹟發生, 你還是許點實際的願望吧,以免平白浪費你本就慘淡的生活費。”
……那就別再我遇到更多靈術師了。胡陽堯修改願望, 然後補充:異能者也不要再遇到了。
“力量會呼喚力量,沒有哪個靈術師能脫離靈術界,”小孽說,“即使你以普通人的方式生活,即使以前你一直都沒有遇到過靈術師, 但一旦開始遇見了, 命運的輪軌就會不斷運轉下去。這是必然。”
……希望以後去找茬都能有公費報銷。胡陽堯再改願望, 一邊憂心:這改了又改的, 不會原本靈的都不靈了吧?不不不, 大神該是淡漠的,於是就該是有耐心的, 不會計較小人物的出爾反爾。嗯,一定就是這樣。
*
豔麗的陽光傾瀉而下,清風陣陣不歇,撫着草葉樹梢搖晃不休,枯敗的樹葉落在地上,一團一團的小水坑中偶爾一些氣泡破碎震出圈圈漣漪。
不愁吃喝的圓滾滾的小鳥在地上跳來跳去,不怕人,但每當人快一腳踩到它們時它們卻會先一步振翅飛走,也不飛遠,就移動了幾米,又落到地上,繼續跳來跳去,時不時埋頭在地上啄點什麼。
在蛻勵大學宿舍區和教學區之間有一條被命名爲林蔭道的小路,每當晝夜交替的時候,就能聽見嘰嘰喳喳的羣鳥交談聲,清晨從樹上飛出來的或者傍晚飛回樹上的雀鳥成羣結隊,其不可計的數量讓人着實憂心它們的食物到底從哪裡來。再看到它們那一個比一個更圓潤的身材,也不妨再順便憂心一下作爲住校生自己的食物保障。
“抓幾隻來烤吧?”某天傍晚石悠緩提議,“烤得香香脆脆的,一口一個。”
“焚琴煮鶴說的就是你這種人。”往樹下隔三差五撒餅乾渣的翁喜欣有些不滿,“小鳥多可愛啊,在地上跳的樣子多讓人想抱抱啊,你怎麼忍心?”
“……麻雀很可愛嗎?”石悠緩問李直勵。
“那取決於你對‘可愛’的定義是什麼。”李直勵埋首書本頭也不擡,“認爲豺狼虎豹蛇蟲鼠蟻可愛的也多的是。”
石悠緩以拳擊掌,貌似恍然大悟:“審美觀的差異。基本沒有辯論價值嘛。”
“你們兩個……”翁喜欣叉腰,但依然積攢不出多少氣勢,轉而求助於寢室的最後一個選手,“小覺,你說她們是不是太過分了?”
捧着杯略燙的水慢慢啄着的任平覺將水杯從嘴邊慢慢移開,語帶追憶地說:“烤麻雀的味道其實還不錯,麻雀蛋也可以。”
喂……翁喜欣叉腰的手僵住了。
石悠緩倒是來了興致:“麻雀蛋不會太小了嗎?能有口感?”
“你可以一次多吃幾顆,”任平覺說,“不過如果不是拿來填肚子,還是一顆一顆地吃比較好,當然,比起蛋還是肉更好吃一些,雖然麻雀肉也沒多少,但很容易烤得很香,當然,這是個技術活,沒經過訓練指導,把整個全烤焦了也很容易。外面烤焦了裡面還帶血絲也常見。”
“不準去!”眼見着石悠緩真開始意動了,翁喜欣大聲叫道,“再說了,學校不會準你們捉麻雀的,更不要說升明火來烤了。”
這可不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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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教後面人少,好捉一些,捉了可以就在那烤,當然,最好是晚飯後,現在一教不怎麼排晚上的課了,一般不會有老師晚上去那邊。”聶音聽聞此事後指點道,“別在林蔭道上捉,那兩邊是教職工宿舍,就算老師們本來也不太管這些,但也別湊到他們眼皮子底下挑釁。”
“我那兒有全套捕捉工具,你們要借嗎?”卞鱈達推薦。
“慣犯?”任平覺問。
“瞧這話說的,”卞鱈達嘖嘖有聲,“機械系一半的寢室都有這類配置,另一半有其他配置。女生寢那邊一樣的,不信你問林凌,或者偷偷去王思月的寢室查找。”
聶音輕咳了聲。
“我們寢是不是也該趁此機會製備一套?”石悠緩與任平覺探討。
“我不準!”翁喜欣抓狂。
“哦,翁師妹不喜歡抓麻雀啊,”卞鱈達說,“來,師兄帶你去荷花池撈魚,很肥的哦。”
“荷花池有魚?”石悠緩驚詫,“就那滿池枯枝不見清理的死水池?”
“不,那是活水,只是流動很慢。我校旁邊不就是一條河嗎,挖通連一起的。”卞鱈達更正了一下,“不過是很就沒清理過了,哎,會長,那天組織一下義務勞動啊,逮幾個翹課的一年級去罰一下,別等畢業了連本校著名景點之一有多深都不知道。”
聶音笑着沒有接話。
“你知道有多深?親身丈量過啊?”任平覺問。
“我親眼見證某人親身丈量過。”卞鱈達嬉笑,“說正經的,別看那池子髒兮兮的,裡面不只有魚,還有蝦,隔一段時間就會人工放進去一些,我們不撈也有其他人會撈。算是學生福利吧。”
“撈起來也不敢吃啊。”石悠緩想着那荷花池的衰敗樣,而且又位於化學院樓的旁邊,天知道里面有沒有被隨手倒入些什麼,相比之下麻雀安全多了。
“不是拿來吃的,可以圈養,”卞鱈達說,“你看,翁師妹,那些魚蝦的生活環境是如此地差,我們是不是應該解救它們於水火之中?”
翁喜欣半響猶豫,遲緩點頭。
“我去拿撈魚工具。”卞鱈達一拍手,這事就這麼定了。
“手電筒文斌借去了。”聶音提醒道。犯事要摸黑,照明是必須品。
“收到。”卞鱈達擡手隨意揮了揮。
“我覺得有哪裡不對。”翁喜欣皺着臉望向聶音,“會長,捕鳥撈魚什麼的難道沒有違反校規嗎?”
“校規上沒有制定過類似條款。”聶音很確定地告訴她。
翁喜欣更加糾結,石悠緩還在一旁說着有的沒的給她糾結的心添油加醋。
不過校規有定:不準私自玩明火。聶音心中補充,但是,烤鳥烤魚什麼的,可以當做燒烤試驗,試驗用火是允許的,反正在空地上點火比在實驗室折騰酒精燈安全多了,起碼實驗室中酒精燈出事每年至少兩位數,而空地上玩火玩大發的,近十年沒有。
偷雞摸狗的技術,本校學子一直掌握得很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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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喜欣最近失戀了,或者更確切地說,她甩了那個跟她交往一個月零三天的男生。
直到兩人分手任平覺也沒記住那男生叫什麼名字,不止是她,李直勵和石悠緩也一樣。她們既不知道翁喜欣答應和那男生交往是爲什麼,也不知道這兩人分手的理由是什麼。
說起來,似乎有點太不關心室友了。出於反省,三人決定跟翁喜欣談談心,以免她在失戀的打擊下走上歪路。
嗯?甩人不叫失戀?得了吧,就翁喜欣甩了人後那副哭得慘兮兮的樣子,誰看到都會認爲她纔是被甩的那個。
“我一直有一個夢想。”臥談會時,翁喜欣說,“有那麼一個人,能在人羣中一眼看到我,在我還沒有察覺的時候便已經注意了我很久。無論何時都會對我微笑,無論我有多麼不開心鬧彆扭都會耐心哄我,爲我擋風遮雨。他不需要把我看得比全世界更重要,但他願意陪着我走遍全世界……是不是很奢求。”
“不會。”李直勵說,“你只是言情小說看太多了。推薦你看現實主義的倫理小說。”
“此言差矣,”石悠緩難得在熄燈十分鐘後還保持着清醒,“這明明是童話故事看多了。現在的言情小說,都一波三折,不是中間把人虐得死去活來翻來覆去最終得到一個團圓的結局,就是中間甜甜蜜蜜和和睦睦最終來個肝膽俱裂玉石俱焚。”
任平覺比較厚道,她說:“有夢想是好事。”
……你們真的是準備要開導我嗎?翁喜欣吸了吸鼻子。
“總之,”石悠緩把話題帶回到‘開導’的軌跡,“那個誰讓你失望了對吧?甩得好,該。破壞少女夢幻的渣滓不可饒恕。”
“略棋不是渣滓,他是個好人。”翁喜欣急道,“我們分手不是他的問題,是我……活得太不實際了。”
“我打斷一下,”李直勵說,“我想我必須再次確認一件事,你們到底是誰甩了誰?”
“我們是和平分手。”翁喜欣再次說。
“關鍵是誰先提出的分手?”石悠緩問。
“……是我先提出的。”翁喜欣回答時帶着一些勉強,“但是,這不叫我甩了略棋,只是略棋好脾氣,不忍心先說分手我才先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