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 ”石悠緩翻譯,“是他先想分手,但沒說出來, 你發現他的意圖了, 替他說明?”
翁喜欣嗯了聲。
“真拙。”石悠緩說, “一個男生這麼扭扭捏捏, 連提分手都不敢。”
“不是不敢, 是不忍心我難過。”翁喜欣糾正。
“當斷不斷,拖得越久只會讓你更難過。”李直勵支持石悠緩,“而且最開始是他提出交往的吧?才一個月就又想分手了?這種人, 早點分手最好,在他身上浪費一個月已經很虧, 但好在還沒虧到不可救藥的地步。”
“不是啊。”翁喜欣急得坐了起來, “都說了是我的問題。略棋是要交女朋友, 又不是要帶孩子,我這種活得太幻想的人當然會讓他失望。”
“難道他追你之前都不知道你是怎樣的人嗎?”李直勵維持原判, “那他爲什麼追你?連自己的心意都搞不清楚,隨隨便便地追求,然後隨隨便便地分手。對,戀愛是自由的,但自由不是對自身行爲不負責任的藉口。”
“他……”
“我想問一下, ”任平覺沒給翁喜欣反駁的機會, 插嘴道, “喜欣你怎麼知道你的前男友想提出分手?”
“從很多細節上……”翁喜欣低落地說。
“比如?”任平覺不依不饒地追問。
“比如, 我曾經跟略棋說過我對另一半的幻想, 他聽了後完全沒有迴應,立刻就岔開了話題, ”翁喜欣數着,“比如我拉他陪我去毛絨玩具店,他的神情很尷尬,雖然一句反對或者催促離開的話都沒有,但始終表情僵硬。還有我們去寵物店的時候,他乾脆就不肯踏進店裡,只說在外面等我,雖然是笑着讓我慢慢逛,但明顯是討厭這類地方的啊。”
“志趣不投,分得好。”石悠緩說。
“是啊。”翁喜欣苦笑,“老要他配合我真是很糟糕。”
*
同一時間,翁喜欣的前男友嚴略棋正躺在牀上,在黑暗中看着朦朧的天花板發呆。
他暗戀了三年多的女生,他好不容易纔鼓起勇氣告白並奇蹟般被接受的女生,交往一個月零三天後便收回了奇蹟。
他果然是很糟糕吧?
*
身爲機械系系學生會會長,聶音還是有一些特權的,比如,平常時間在樓長處登記的話,可以由人帶着進入女生寢室。
不過這個特權他一般不用,因爲那意味着整棟女生樓中只有他一個男生,會被圍觀的。
而且機械系女生由於人少,並不像機械系男生那樣獨自佔了一整棟宿舍樓,哪怕女生樓因爲建得更精緻每棟住的人遠少於男生樓,機械系女生四個年級加起來也才百來人,所以同棟樓中還會有很多其他系的女生。加之校方大概出於考慮機械系女生人數太少,需要給她們增加認識同性友人的機會,於是機械系本就不多的女生們還是每個年級都處於不同的宿舍樓中的。
如果聶音需要親自一次找多個年級的女生,那就意味着他必須跑多棟宿舍樓,被圍觀再圍觀,聶音自認他還沒有皮厚到卞鱈達那種境界。
只是,偶爾逼不得已他還是得打腫臉充胖子硬着頭皮申請進入的。
樓長大嬸意味深長地打量了聶音片刻,打量得聶音笑臉發僵,才終於大發慈悲地開口:“打電話讓人帶你進去吧。”
“不用再打電話了,人已經下來了。”聶音僵笑着指了指樓梯口,任平覺已經站在那裡觀賞了一段時間。
樓長大嬸哦了聲,揮揮手,放行。
聶音鬆了口氣,走向任平覺。
“有什麼事非要進宿舍不可?”任平覺有趣地問道,聶音這副上刑場的樣子可見他下了多大的決心。
“我也不想的,”聶音揉了揉額頭,“但這事暫時不能讓那幫牲口知道。”
*
“聯姻?”
“……是聯誼。”聶音糾正石悠緩的用詞。
“哦,口誤了。”石悠緩說。
隨便吧,領會精神就好。聶音繼續說:“這週末,我們跟中文系,兩系一年級願意去的人都可以去,具體地點週四的時候再通知。先別告訴男生那邊,他們知道太早容易添亂。”
正事說完了解散了一年級的姑娘們,聶音留下了翁喜欣單獨談話。八卦的人當然有,打着‘不能孤男寡女’旗幟勢要破壞‘單獨’談話的人不缺。
每當這種時候聶音就尤爲頭痛本系女生部部長的不配合——要不是王月思反感聯誼他至於親自來嗎?
“好吧,”聶音妥協,“這事跟翁喜欣同小寢的人可能都知道,她們可以留下來監督,其他人現在退散,要八卦等我走了你們找當事人八卦。”
真是的,要換了男生們這麼不聽指揮他就直接把人踢出去了,可面對女生們他除了好言相勸外還真一點轍沒有。
好在一年級的姑娘們還不太油滑,起起鬨也就散了,只留下聶音、翁喜欣、石悠緩和任平覺——李直勵去上自習了。
聶音有點尷尬,不過現在不是因爲身處女生羣中——面前這三個還算有點交情,朋友間性別帶來的疏離感會少得多——而是因爲接下來的話題。
“翁師妹你最近跟男朋友分手了哈。”聶音展開了話題。
一陣沉默。任平覺忍笑抿着脣看向窗外。
好一會兒石悠緩纔開口,滿是疑惑:“感情問題也歸學生會管?本校不禁止談戀愛吧?”
當然不禁止,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歸學生會管。聶音越發尷尬。
“其實,”聶音說,“這次聯誼是中文系主動提出的,雖然明面上的理由說是因爲兩系的男女比例比較適合調配,不過中文系的會長樓合欽私下跟我說,他們系的某人最近因爲失戀問題活得讓人憂心,鑑於本校中文系在宣稱要跳樓上比較奔放,爲了預防不良新聞的發生,所以,他拜託我來撮合一下,如果翁師妹不是太反感的話,請再勸勸嚴略棋,如果實在不願意私下跟嚴略棋見面的話,那在聯誼上稍稍說幾句話也行。當然如果實在太爲難,也不勉強,中文系那邊會自己處理的。”
——其實,這也該是由女生部部長來說的,但王月思不破壞情侶已經是機械系最大的欣慰之一了,實在不能指望她還能說和。
聶音把事情說完,喘了口氣,看向翁喜欣,再補充自己這邊的觀點:“總之看你,不用擔心,雖然中文系每屆都有人宣稱要跳樓,但建校至今還沒真跳下來的,你願意勸那人幾句就勸,不願意就算了,聯誼不想參加也不用參加,我跟樓合欽說一聲就是了。”
“學生會真會參與個人的感情問題啊?”石悠緩很驚訝。
“不,這個只是……”聶音艱難解釋,爲了不讓人對學生會有詭異誤會,“因爲可能牽扯到人生安全所以稍微插手一下。”
“那前提也是先要知道有人失戀啊。”石悠緩精神抖擻——這個詞能表現在她身上可真不容易——地追問。
“因爲當事人的失戀表現很明顯,”聶音也不是十成確定,畢竟他不可能知道中文系內部的具體人際往來,只能推測,“本校中文系的男生比例就跟我係女生比例差不多,所以男生們相互間很熟。”
“中文系會長是男生?”石悠緩問。
“現在是。”聶音點頭。
“機械系有過女生會長嗎?”石悠緩的話題走向已經完全偏離了原本。
“有過。”聶音也就順着她的話題走,反正他要說的正事都說完了,“我剛進校的那一年就是。”
“略棋很難過?”翁喜欣冷不丁開口讓聶音愣了下,然後開口:
“聽樓合欽的意思是很難過,食不下咽夜不能眠,半夜三更遊魂似的在走廊裡瞎晃嚇到其他人。不過光這些也不能說太失常,中文系那邊抽風起來半夜成羣結隊瞎晃的都發生過,以前據說還嚇到過樓長。”
“聶會長對他們很熟嘛。”石悠緩說。
“一般熟,因爲是我係的重點聯誼對象之一。”
*
任平覺送聶音出宿舍樓時,聶音多看了她幾眼。
“怎麼?”任平覺疑惑。
“沒,”聶音咳了聲,“我只是在想你應該知道嚴略棋是個什麼情況吧?”
“你說這個啊。”任平覺失笑,“我能知道,不過我不知道,即使我知道了我也不會直接告訴喜欣。”
“也是,”聶音笑道,“是我僭越了。”
即使是一般的靈術師也不會輕易用靈術來探知普通人的隱私,即使很容易,但不能開這個頭,越是強大的力量越需要更多的約束,如果外界無法提供足夠的約束,就只能靠自控力了。
“果然比起靈術師來,你現在更習慣了普通人的生活,”任平覺說,同時讓他們的談話不會被其他人聽見,“不過交易依然隨時可以進行,如果你改主意了而我還未離開的話,隨時可以來找我。”
聶音輕笑着搖了搖頭:“突然想起剛見面的時候你左支右絀地掩飾你的靈力,現在倒是逮着機會就提起?”
“什麼叫左支右絀啊,”任平覺說,“除了你以外也沒人發現我有異常啊。”
“你當時懷疑過我是聶家人吧?”
“沒怎麼細想過,不過從你懷疑我有靈力開始我也就注意到了,畢竟你的長相和氣息還是很有聶家人特點的。”
“所以捅破之後就不再掩飾了嗎?”
“掩飾是爲了融入,我總不能在普通人羣體中表現出異常的力量吧?但在靈術師圈子裡就是另一回事了。喂,聶家小子,別轉移話題,那交易好好考慮一下吧,我很少這麼熱心要幫人實現願望的。”
“不用考慮了。”聶音笑着說,“很感謝,不過我只能拒絕。就像你說的,我已經習慣了現在的生活,這樣翻天覆地的改變,除了圓滿兒時的夢外,沒有更多的價值。”
“好吧。”任平覺說,“那就保持現狀吧。你說如果我給你弟弟一筆交易,他會接受嗎?”
“如果不是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等價交換,並不是那麼容易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