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聶音提醒後, 文斌有注意出勤率和上課睡覺的事情,也讓輔導員老段看到了他改過自新的決心,但是由於前期記錄太慘不忍睹又由於後期慣性力量無法忽視, 所以, 他的平時成績雖然被網開了一面但也要求他的期末卷面成績必須在八十分以上。
總的來說, 這個要求不是太過分, 至少像聶音啦, 王月思啦,從來都是超額達成的,但是對文斌這種一般只要及格就好的種羣還是比較吃力的——自打他進了大學他就還沒這麼認真學過。
要說人的潛力在榨取後常常是能帶來驚喜的, 沒有枉費文斌暫別遊戲的壯士斷腕,他好歹是驚險過關不用補考了。
爲此文斌狂笑三聲, 連打了三天三夜的遊戲當作對自己的讚美。
“有時候我真擔心他會猝死在電腦前。”文斌的室友吳岫暉不止一次表示憂心忡忡。
“於是你表現室友愛的方式就是收拾東西回家過年?”卞鱈達看着吳岫暉的行李, 對他的憂心表達懷疑。
“我今天下午的火車。”吳岫暉說, “提前祝各位新年愉快了啊,明年見, 希望大家都活着見面。”
“快滾吧你。”米壤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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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年味兒越來越淡,但家人團聚總是過年最重要的一項活動。
即使是號稱要離家出走的聶循調也會乖乖跟着兄長大人回老宅完成各種流傳已久的連靈術師自己都搞不清楚有用沒用的靈術儀式。即使是總擺着死人臉凡事無所謂的莫晴也會踏入擁擠的歸家人潮中堅定地往家的方向前進。
不過,總是有例外的,比如任平覺,在寒假開始後, 她在學生返家的高峰期隨大流地也離開了學校, 只是她沒有家可以回, 沒有誰在某個地方等着她, 她就只有一個人, 在哪裡都是,於是哪裡都不是家, 也可以哪裡都是家,沒有區別。
任平覺挺喜歡過年的氛圍,看着人們忙忙碌碌地準備年貨,聚會、喧鬧、歡笑,還有部分人羣的落寞。
在這樣的時節,能被掩去的情緒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情緒則被放大再放大,甚至‘碰’的一下,炸裂開來。
剛入夜,家家燈火通明,街上人煙稀少,河邊更是連個鬼影都少見,聞籌就坐在連鬼影都沒有的河邊,手上拿着一罐啤酒,看着幾乎乾涸的河面,靜靜的惆悵着。
“要許個願嗎?”
一個聲音突然在聞籌耳邊響起,驚得她一哆嗦,但回神之後又並不再害怕,死都死過一次了,還在乎什麼呢?
“可不是人人最畏懼的都會是死亡,”那聲音笑道,“活着有時比死亡更加可怕,所以因爲畏懼活着而尋求死亡的人從來都不會少見,成功自殺的人更是時時刻刻都有。”
聲音算是溫和,只是聞籌始終找不到聲音的來源,就像有人站在她的身旁在隨意述說,可是她卻找不到那個人的實體,只有聲音近近的在耳邊流淌。
頂多就是像那遊戲裡的系統提示音嘛,聞籌心想,就當自己又在玩全息遊戲了,雖然很難說到底是誰在玩誰。
“哎,原來你是魔方選擇遊戲的參與者之一,啊,聞籌……這麼說來她也提過。”
什麼啊?聞籌皺眉不解。
“哎呀,那不重要。”那聲音笑道,“我就是感應到了你強烈的渴望,於是來問問你要不要許願,比如讓你的心上人像你愛他一樣愛上你?看在過年的份兒上,算你便宜些哦。”
聞籌一愣,心緒瞬間在驚喜和懷疑之間搖擺。
“吶,許一個吧,就像在廟裡對着雕像許願一樣,好歹我還是活着的東西啊,比雕像更可信不是嗎?”
這跟推銷保險似的的口吻真讓人難以產生‘可信’之感。聞籌想到,但也許是酒精上頭,暈乎乎的,她居然真的非常非常地想要許願,甚至還非常非常地期待願望能夠成真。
她想自己大概是醉了,被七度的半罐啤酒灌醉。
“那我許願,”聞籌說,“許願今晚能夠夢到與他共結連理,明早醒來後,還能記住夢中的點點滴滴。”她說着將剩下的半罐啤酒倒進了河裡,空着的罐子扔到地上,鏘鏘清脆的聲音滾動着直到撞上垃圾箱。
聞籌俯身,拾起罐子,扔進垃圾箱,伸了個懶腰:“祝我自己願望達成。”她嘆笑着往家的方向走去,那只有她一個人的家,過年她給了自己一天假期,工作纔是她生活的常態。遠方的家人……現在的距離再好不過。
“哎呀哎呀,”待聞籌走遠後,河邊任平覺顯露出身形,臉上的表情算是有趣也算是無奈,“現在連上趕着要給人實現願望都沒人理了嗎?只要一個夢的話,我還是要收報酬的啊,廉價商品也是商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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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與虛幻,夢境與現實。
只要深切地經歷過,只要一點一滴都記得清清楚楚,那麼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中,又有什麼區別呢?
一覺醒來,聞籌發了好半天的呆,回味着夢中的幸福,知道那都是假的,但這並不妨礙她臉上的微笑。
挺好的,好久沒有做過夢了,尤其是如此美好的夢,似乎在記憶中從來就沒有過。
聞籌伸了個懶腰,大年初一,她決定到街上走走,雖然明知道今天附近的街上人少,九成以上的店都不會開門,尤其還是早上。最熱鬧的節日,留給某些人的——比如她——也許也是最清冷的時光。
洗漱時聞籌不經意地發現自己手腕上多了個印記,一開始她以爲是熟睡中壓出來的,仔細一看卻沒有凹凸的痕跡,更像是皮膚的一部分,精緻的火焰形狀,帶着淡淡的紅。
聞籌眨了眨眼,並不探究,自從在那莫名其妙的遊戲中死過一次後,很多事情她都不太在意了,尤其是想不通的事情。
走出家門,在空蕩蕩的街頭行走,漫無目的,然後是劇烈的驚詫。
“吳……晉?!”聞籌以爲自己是在驚愕中大聲喊叫,但實際發出的聲音卻渺小得彷彿幼貓,不可否認她現在心虛得厲害,畢竟不久前她纔剛從美夢中醒來,關於與心上人幸福一生的美夢,而夢中的男主角,嗯,就是眼前的這個。
雖然聞籌發出的聲音很小,但由於街上安靜非常,吳晉還是聽見了,轉頭看去,笑着點了點頭:“你好。”
“你……”聞籌不知道該說什麼,乾巴巴地開口,“穿便服啊。”
“是,”吳晉說,“我這幾天休假。”想了想,吳晉又問,“你還記得那逼真的遊戲嗎?”
聞籌臉頰微紅,因爲她一直把那遊戲當作夢來着,而想到夢就想到昨天晚上做的那個,她力持鎮定:“原來那不是我一個人的幻想嗎,的確有些過於真實了。”
吳晉略微尷尬地咳了一聲:“抱歉。”
聞籌一愣,反應過來,搖了搖頭:“我死的事跟你又沒有關係,其實跟蕭奪關係也不大,反正本來就必須死一個,只不過我剛好最適合而已。”
吳晉又咳了一聲,他替自家隊長道歉真是太習慣的事情了,聽人痛斥自家隊長更是習慣到耳朵生繭,反而不太習慣有人能理解蕭奪的作爲,尤其還是直接被害者。
“只是遊戲或者夢罷了。”聞籌強調道,要是一點不記恨那是不可能的,但也真的沒有恨到念念不忘的地步,尤其是睜開眼發現自己還在電腦前,文檔中是尚未完成的工作時。誰會跟夢中的人斤斤計較呢,誰又會多在乎遊戲中掛掉一次呢?
*
聞籌自從初一那天遇到吳晉後,驚訝發現她與他相遇的頻率高得不正常,如果僅僅是歸類於緣分她當然會欣喜,但如果每次遇到時她手腕上的火焰印記都會色澤更加鮮紅,聞籌就不得不多想一些了。
她喜歡吳晉,但是,還絕沒有喜歡到會爲了吳晉就忽略一切的地步,基本上她並沒有真的認爲自己和吳晉會有真正的交集,也許更像是偶像崇拜,與生活關聯不大。
“你還在嗎?”某天,聞籌洗完澡後,看着手腕上清晰的印記,終於忍不住喃喃自語。
“在啊,要許新的願望了嗎?”立刻,聞籌又聽到了那個聲音,那個她想要以爲是自己喝醉酒幻聽但看着突然出現的印記便無法承認這種逃避的聲音。
聞籌沒有理會那近乎誘拐的語氣,皺眉問道:“這個印記是什麼?”
“就是個印記啊。”那聲音笑道,“意味着你與我締結過契約的印記。”
聞籌臉色一變,‘締結契約’這種說法讓她無論如何也聯想不到好事。
“我付出了什麼?”聞籌冷聲問。
“哎呀,別這麼緊張,”那聲音笑道,“只是一個夢而已,你獲得的少,自然需要付出的也少,你看,你並沒有感覺到有失去不是嗎?”
“難道我最近與吳晉的頻繁相遇只是巧合?”聞籌從不相信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尤其這還明顯牽扯到詭異,以前她也許不信詭異,但在那莫名其妙的遊戲中逛了一圈甚至死過一次後,也由不得她固執。
“你可以理解爲……”那聲音慢悠悠地說,“這是爲了讓你許下一個願望而設置的誘惑,怎麼樣,心動了嗎?要不要許願讓他愛上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