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可是你知道我是七七號。”
“因爲你是最終被選中的, 魔方告訴了我你的號碼,其他人它沒有一一介紹。”
“這樣啊,聞籌在一個村子裡生活了八年, 那裡有非遊戲體驗者存在, 也就是NPC。有陽光, 有廣闊的土地, 還有山脈, 看起來很真實的世界。”
“哦,失敗者的復活支線劇情啊,”任平覺瞭然, “對,那就是單獨進入魔方的人會體驗到的, 而且, 不會再有系統提示。通關的標準也不再由系統決定。”
“這麼說吧, ”看着羅谷不解的樣子,任平覺解釋道, “你們八十一人所經歷的是系統任務,每一步都由系統判斷通過與否,而當魔方有主人後,進入魔方的人需要經歷的就是玩家互動了,其通關的條件有兩種, 一是由你這個魔方所有者在玩家進入魔方前便設定的通關標準, 另一種則是你不管, 放任玩家自己決定, 通常後一種通關條件就需要玩家產生強烈的想要回歸現實的願望。”
“那麼, 不管是哪種通關條件,都是當魔方中的人數大於一時, 只要裡面有一個人通關則遊戲結束?”
“對,只要有一人通關遊戲就會重置,裡面的人就都會被送出來。”
“我可以控制魔方中的場景嗎?”
“不能。”任平覺遺憾道,“場景是魔方根據進入玩家的心願自動生成的,你無法干擾。”
“……那我怎麼在玩家進入前就設置通關條件?”
“比如你可以設置有人死亡則遊戲結束,這類通行的。”
“……爲什麼我覺得我這個主人當得如此……受限呢?”
任平覺輕笑:“很顯然,魔方的主人是由它自己選擇的候選人、它自己設定的選擇關卡和通關條件,如此得出的,簡言之,它的主人只是它選出的傀儡,如果惹到它了,這魔方甚至可能把主人重新吸進內部折騰一番。魔方主人控制不了裡面的場景,但魔方能。”
“……它何必要主人呢?”
“它習慣了。”
“……”羅谷捏了捏鼻樑,有點慶幸她還沒動手解剖魔方,不然她現在恐怕就該在魔方里撲騰了。這麼大牌的道具,怎麼想她也沒有所有權而只有使用權吧?而且使用權還不完整。怪不到那天出來時,只被通知什麼“優勝方”、“遊戲的優先參與權”,隻字沒提‘主人’之類的詞語。
羅谷對這魔方的興趣立刻大減,甚至開始有扔掉它的衝動。
“除非死亡或者魔方自己決定要換,否則魔方主人的身份是不會變的哦,你扔了它也沒用。”任平覺頗有些幸災樂禍地說——對這魔方不滿的羅谷不是第一個,估計也遠遠不會是最後一個。
基本上羅谷的態度算是很平靜,以前跟魔方卯上拿着鐵錘要砸結果被吸入魔方,好容易通關出來了又拿起鐵錘結果又被吸入,如此反覆多次終於精疲力竭暫時休戰,隔一段時間再繼續鬧的,任平覺也見了不是一次兩次了。
羅谷嘴角抽搐了下。
“你剛說要送個人進去,是指誰?”羅谷嘆了口氣問道。
任平覺伸出手,食指和拇指間出現了一塊不規律的小玻璃片。
有點眼熟。羅谷心想,然後認了出來,那不是她的碎眼鏡片嗎,她一直放在揹包格子裡的。
“喏,就是這個人。”任平覺說。
因爲碎鏡片太小,羅谷也沒看清裡面映出的人具體長什麼樣,她低下頭,看向自動開機的電子書,屏幕上出現了一行字:身份已確認,玩家現實入睡後執行。
……敢情就只是通知她一聲啊。羅谷默然無語。
屏幕上字一變,改爲:你要參與這一場嗎,七七號?
“不,謝謝。”羅谷回答。
電子書自動關機。
“……”羅谷看向任平覺,“你確定‘主人’一詞是恰當的?”這魔方好像不承認啊,雖然好像也沒有否認過。
任平覺指指魔方:“它喜歡名詞與行爲的反差感。”
羅谷:“……”
“好了,別在意,你就當養了一隻驕傲的小貓吧,還不用餵食給洗澡也不用怕它抓壞東西,很省心的。”
我想聽它喵喵叫兩聲行嗎?
任平覺笑着將碎鏡片放入羅谷手中:“謝謝你的幫忙,再會。”
“等等,可以留一個你的聯繫方式嗎?”羅谷捏着碎鏡片問道。
“可以啊,”任平覺說,“你擅長圖形記憶吧,”說着她的手指在空氣中畫出一串數字,帶着微微的熒光,每一點熒光都停留了三秒鐘,“這樣能記住嗎?”寫完後,任平覺問道。
“記住了。”羅谷慢吞吞地說,一邊掏出手機撥了任平覺剛給的手機號。
任平覺身上鈴聲響起,她笑了笑,拿出手機,按斷,記下了羅谷的號碼。
“還有什麼問題嗎?”任平覺問。
“還有一個問題,”羅谷擡起碎鏡片,“在這上面顯出預定玩家的樣子,我能做到嗎?”
“可以。”任平覺說,“只要你腦中能浮現出那人的樣貌或者身份或者其他資料,這碎鏡片上就會顯出那人的形象,魔方就會知道。就像你的電子書成了魔方給你說話的渠道一樣,碎鏡片也是你與它之間聯繫的一個方法。”
於是她當時隨身帶進去的兩個東西都被這魔方徵用了還一點不給她打招呼?她該感謝它沒把衣褲鞋襪等也徵用了嗎?但是話說回來,明明只是精神進入魔方遊戲啊,連累到肉身就算了,爲什麼還會連累到現實中的物品?
“人類的精神力之強大,超乎你想象。”任平覺對此如是回答。
“很有神棍的感覺。”羅谷評價。
“謝謝讚美。”任平覺笑道,“祝你們相處愉快。這可是一輩子的相處,要找到平衡點哦。”
找不到就成互虐了吧?……不,很可能是魔方單方面虐她。羅谷頭痛,對說再見的任平覺揮了揮手。
*
如果能穿越就好了……
光亮照着了眼皮,向樂再一次從睡夢中醒來,迷迷糊糊間以爲自己會慣常地看到寢室的天花板,厭倦感在她還沒有完全睜開眼時便席捲了她的感官,恨不能自己長睡不醒,但逃避從來只會惡化問題,向樂知道自己就算賴牀也只會加深厭惡感罷了。
嘆着氣睜開了眼,入眼居然是紅色,只會用在慶典婚禮上的大紅色。
她可不記得寢室中還有這種色調,而且……向樂這才發現自己的被子居然是絲質的表層,她所睡的牀至少有兩米寬,最重要的是,牀上還有一個人。
*
“哎呀,不知道向樂滿不滿意她的穿越地點呢?”夜深人靜時,任平覺悄無聲息地走出了寢室,只留下一縷意念在被窩裡以防有人注意到。
她在向樂的寢室外晃了一圈,眼看着向樂的精神被拉進了魔方。
魔方中的時間流速和現實中的不同,但差距並不固定,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魔方中的遊戲玩家,如果向樂愛上了魔方中的世界,打定主意要在裡面生活一輩子,那麼魔方中的時間流速就會與現實持平,向樂在魔方中衰老時她在現實中的身體也會衰老,作爲植物人衰老。
其實魔方中的世界不是完全的虛幻,它是各個時間各個空間片段影像的集合,從這種意義上來講,魔方確實能實現向樂想要穿越的夢。
但是也正是因爲魔方內的世界也只是不同時空現實的折射,所以,恐怕很難讓向樂感到滿意,現實中她所厭惡的,在魔方中依然會有,只不過換了個表現方式罷了。
現代、古代、歷史、架空、魔法世界、星際宇宙,不知道魔方給向樂配備的是哪一種世界呢。
*
第二天早上第一堂課是三四班一起上的,吃早餐時任平覺遇到了精神恍惚的向樂。
“沒睡好?”任平覺笑問道。
向樂苦笑:“……做了個幻滅的噩夢。”
“哦?”任平覺咬着包子,“有興趣講講嗎?”
“我夢到我穿越了。”向樂說。
“挺好的,流行。”任平覺說。
向樂笑了聲:“是啊,我一開始也覺得再好沒有了,哪怕穿越後我一睜開就已經是洞房花燭夜的第二天,哪怕我的夫君一點都不符合我的審美,哪怕頭一天就被婆婆挑剔指責。可畢竟是……趕上流行了。”
“然後發生了劇變?”
“啊,要是發生了也許還好一些,”向樂苦笑,“可是,什麼也沒有,夫君早出晚歸據說前途光明,婆婆雍容華貴據說出身不凡,公公甚少在家據說權傾一方,我呢,據說孃家富貴從小受寵。”
“據說?”
“是啊,據說。”向樂吃完了早餐,拿起包往教學樓走去,“剛過了一個月,我厭倦那個世界居然就開始比厭倦這一個更深,果然,不是世界的問題,是我的問題。”
“然後你就醒過來了?”
“是啊,撐了一年後,我又開始在每天睡前許願說‘要是能穿回去就好了’,然後終於有一天一睜開眼就看到了寢室的天花板,居然覺得親切非常。”向樂輕笑,“真奇怪,原來我想要的只是穿越這個來回,卻並不想經歷穿越後的世界,或者應該說,哪個世界對我而言都是一樣的,於是還不如就停留在最初最熟悉的那一個裡。”
向樂看向任平覺:“爲什麼我覺得你知道些什麼,關於我的穿越,難道它不僅僅只是一個夢?”
任平覺笑容滿面:“其實是我讓你做了這個真實的夢的。”
“……”向樂挑眉,看不出信還是不信,“算了,反正夢已經結束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還沒確定是不是真的懷孕了有點可惜。”
“要不,接着再夢下去?”任平覺建議。
向樂低笑:“還是接着活下去比較現實,既然哪個世界都一樣,爲了不那麼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