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的開始了。程筱雨抱着小寵站在窗前,靜靜地看着陰濛濛的天地間漫天飛舞着的雨絲,剪剪清寒在身際穿梭。身有點冷,心也有點冷。
楊輝明天就要去寧安了,她的心情有點複雜;也有點惶恐。她裝出的一切的堅強和樂觀,只爲了減少楊輝心裡的牽掛和愧疚罷了。她不想讓生命相依的時間,填滿的都是憂傷。能相伴一天,就讓美好充實一天吧。誰能主宰一生的命運?
一生,似乎太遠,又似乎就在身邊,觸手可及。
楊老伯曾經說過的話再次襲上她的心頭:“你和他今生只有情人的緣,沒有夫妻的份,走不到盡頭呀。”
她是一個不敢面對未來的人。亦或是,她本就是一個沒有未來的人。沒有了楊輝的未來還有繼續下去的必要麼?
當心中的愛已如千年的樹根深不可拔,如一朝遭利剪將它狠狠地一根根剪斷時,斷的就是三魂;就是七魄了……一個人如果連魂魄都沒有了,活着的無非只是個行屍走肉罷了。活死人,在這個世上是否已是累贅?
曾觀晴……她是不是也和她一般,這樣想……她們都太執着,或者說太偏執。這樣的女人下場不會好到哪去。要不是孤獨一生。要不就是斷送一生。
昨夜關采薇神秘兮兮的一番話更是加重了她的心事。
她說,經過她公司技術人員對照片的重整,可以百分之九十肯定牆面上淡淡的紅影是個女子的身影。也或許是一副經年的,揮灑在牆上掉色的白描畫。
只是這樣的猜測連她都不相信,又何況程筱雨?
不過,這世上的東西並不是所有都有個爲什麼。就像有人見過ufo一樣,你能說它是不存在的嗎?講究科學必須有個嚴謹的態度。這世上也許真的是什麼都有可能。
關采薇還說,她不管他們之間的情事誰對誰錯。但在心裡,她只惦記着她的安危。因爲她是她的朋友,她是她的姐妹。也許迷信,也許是不可不信,她還是去市郊外的玄妙觀給她求了一道護身符。她要她時時刻刻戴在身上。
她沒想到,關采薇的情誼竟是這樣的深沉,教她這一生又該如何償還?
她沒想到,曾觀晴真的是如此的無處不在,教她如何放心楊輝獨自一人再去寧安……那些無法在腦海裡抹去的黑色記憶,像一張無邊無際的大網罩住了她,無處躲藏。
下雨的天空,氣溫還是相對的低,連穿越過屋子裡風也帶着濃濃的潮意。楊輝拿了件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擁住她的肩膀說:“筱雨,你還是這樣不愛惜自己。”
程筱雨輕輕地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望着窗外漫天的雨絲,幽幽的說:“爲什麼我們每一次的離別都在下雨天呢?老天究竟有多少的雨要這樣不停地下,不停地下……”
“傻話!這叫什麼離別呢?兩三個小時的路程,一天內隨時可以往返。”
“我知道……可是,我捨不得離開你。”
“我也捨不得離開你……人生存在這世上,總是要身不由己。”
“楊輝,答應我,事情結束後早點回來。我就只剩下你了。”
程筱雨的話讓楊輝的心顫抖了一下。緩緩的,一點一點痛起來。是的,他們只剩下彼此了……可是他卻不能照顧她直至白髮蒼蒼。
他想問她:如果他被風雨帶離了她的彼岸,她該怎麼度過餘生?
他想勸她:如果他的軀殼不能溫暖她未來的歲月,請她一定要找個願意給她足夠溫暖的另一個他好好的過完餘生。
可是,此刻,他卻什麼也不能對她說。
心中忽然有了決定,他必須在她未來的光陰裡,留下足以讓她寂寞孤獨時不至於爲過日子犯愁的籌碼。如今的他,金錢、房子、車子輕得如同塵埃。只有她沉甸甸的烙印在心深深處,無論如何也不能放下。
“筱雨,我要出去給鄭怡他們買一點手信。畢竟這些日子虧了他們一直拿我當朋友一樣的照應。”
“我陪你去吧。”
“不要了。”楊輝回答得很乾脆,有些事情他必須的,一個人去辦理。“外面下雨,路又不好走,你還是在家裡等我吧。嗯?”
程筱雨平靜的看着他安寧祥和的面目,輕輕地點了點頭,她沒有像以往那樣堅持隨行。她想起了關采薇送她的護身符,她知道她也有一個想要去的地方。
愛人的心都會這樣吧,每時每刻,每分每秒想的都是對方。只要對方能好好的,千辛萬苦,勞心勞力也是值得。
值得,寫起來並不複雜的兩個字。可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寫它。都願意抒寫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