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繽紛的楓樹林裡,滿山的紅葉,滿地的紅葉,層層疊疊。像一張紅色的帷幕包攬了整個天地。看不到天空的顏色,聞不到泥土的氣息。
程筱雨好奇的東張西望着,心裡充滿了疑惑:現在是春夏交際的季節啊,怎麼還有那麼燦爛的紅楓?而這又是哪兒呢?自己從來就沒有來過……怎麼孤清得連個人影也沒有?頗有點“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感覺。
她感到有一絲的害怕!開始左顧右盼起來。
楊輝呢?怎麼連他也不在自己身邊?乾媽呢?她記得她是和她一起的啊!難道是自己一個人迷失了在這裡嗎?
一陣風輕輕地飄過,一縷似有似無的血腥味道緩緩地掠過程筱雨的鼻翼。她驚跳起來,忍不住大聲叫道:“楊輝!楊輝!你在哪裡?乾媽,乾媽!你們應下我好嗎?”
可四周除了一陣陣忽大忽小的迴音之外,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那種空寂,那種絕望的氣息讓人恐懼。
程筱雨的腳步有些慌亂了,自己該往哪走呢?她不敢再發出任何的聲音,挨着樹杆摸索着向前走去。可路呢?卻不知如何尋覓。
忽然,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唱着動人的歌:
“你送的鳶尾花早已經枯了,
你教的那首歌我學會彈了。
風,把旋律吹亂了,心又隨風飛走了。
我的手指彈着彈着想起你了……”
“楊輝?是楊輝的聲音啊。他在那邊呢!他在給自己指引着方向。”程筱雨狂喜的朝着聲音的方向跑去。
果然,是楊輝。他坐在不遠處湖中的一艘小船上,捧着吉他,深情地看着她飛奔而來的方向,目光牽引着她腳上的路:
“揮別春天的綠袖子,秋天開始,
愛成飄落的葉子。
你的左手有我許多沒寫完的字。
獨奏的綠袖子是我一支鑰匙,鎖着想你的住址。
我會記得曾經有你愛我一次。”
“楊輝。”
在楊輝深情的目光指引下,程筱雨不知不覺地走到了湖邊。她驚喜的發現,湖水竟然是紫色的!像一塊最神秘、最美麗的紫水晶!!啊……難道這是天堂裡的仙湖嗎?要不怎麼會如此的美麗,如此的神秘?
有落花飄在身際。淡紫的花瓣像雪紛紛揚揚,圍繞着她……這是櫻花啊!真美!
她發出了一陣陣驚喜的笑聲。遠望那一叢燃燒的紅楓。近看這一幕淡紫的飛揚。回望那一片絳紫的晶瑩……可還沒等她完全地陶醉,一個幾乎讓她窒息的情景橫在了她的眼前:楊輝乘坐的小船正緩慢的往湖水裡沉落!紫色的湖水扭轉成一個最詭秘的旋渦一點一點地把楊輝捲了進去,越來越深……越來越深……而楊輝竟然毫無感覺!他還在深情地爲她彈奏着樂章。
“不,不!楊輝!你快跑啊!不,不是!你快點游回來呀!楊輝……”程筱雨急得大叫,她恨不得能插上一雙翅膀飛到他身邊,拎起他就跑。
楊輝似乎根本聽不到程筱雨的呼喊聲,依然在唱着那首動人的歌。他的眼睛依然在深情地凝望着她……噢,不是,是凝望着她的身後!
程筱雨急忙扭過頭去看,是曾觀晴!她一身鮮紅的的衣裙從紅如火的楓葉叢中飄飛至淡紫的櫻花樹下。眼神寒冷似冰,而脣間嫵媚的笑靨又是如此的扣人心絃,讓人感覺如妖如魅……
程筱雨幾乎看呆了!
忽然,她看見曾觀晴的眼中寒光更甚,笑容也變得冰冷。她又慌忙轉頭去看楊輝,只見他下沉得更快了!
“不!不要!楊輝,回來啊!”她聲嘶力竭地呼喊着他。可她的聲音無論如何激越都像石頭一樣沉落在無底的湖水中,變得無聲無息。眼看着湖水慢慢地漫上了楊輝的小腿……腰腹……程筱雨想也沒想就跳進了湖水裡。
冰冷的湖水迅速地吞噬着她的身體,卻警醒了她的意識,她這才記起:自己不會游泳啊!多少次了,楊輝說要教她游泳的……看着近在咫尺,而自己卻無法搭救的楊輝,程筱雨反而輕輕的笑了:也好,就這樣陪着他吧……這樣的一生一世我也願意……今生爲人不能如願相守一生,至少死後可以同穴!這絳紫的湖底就是埋葬他們生命的溫牀……楊輝,把你的手給我好嗎?
唯一的信念支撐着她奮力地划向楊輝……然,湖水突然翻騰起巨大的波濤,打翻了她努力保持浮在水面的平衡。她仰躺在紫色的湖水中央慢慢的沉沒……而岸上,曾觀晴甜蜜地依靠在楊輝的身邊,譏笑着看着她……不!楊輝的臉上沒有笑容,只是無助的絕望!他是愛她的!他捨不得讓她離去!
足矣,楊輝。能爲你死去,一生於願已足矣。
她努力地掙扎着從湖水擡起臉,希望在生命的最終留給他最美麗的笑靨。
楊輝掙脫了曾觀晴的手,向她飛奔過來……身後的曾觀晴似是惱羞成怒,秀髮在風裡飛揚成傘狀,網向他的方向……
“不,不要過來!”
程筱雨一下子驚醒,身上很冷很冷,溼溼綿綿的,仿如剛纔在湖水中的感覺一樣。
四周是一片雪白。白牆,白窗簾。牀單和被褥潔白。連頭頂上的白熾燈灑下的光也是瑩白。這是醫院!
自己又住進了醫院麼?她努力地回想。那楊輝呢?一陣緊似一陣的恐懼越來越深,越來越濃烈!是恐懼吧?是心慌嗎?還是因爲剛剛的那個夢讓自己的心變得脆弱呢?她無法給自己一個答案!
她掙扎着起來,打算去找楊輝。
門開了。容雪走了進來。
“筱雨,你醒了?!”她的眼中裝滿了驚喜和快慰。
“乾媽,楊輝呢?楊輝找到了嗎?”程筱雨依稀記了起來,她暈倒前,楊輝不見了!
容雪搖搖頭,神情低落。
“來回找了三趟,還在每一個下站口增加了人手。可是他既不在車上,也沒見下來。”
“怎麼會這樣?”
“唉……這,也許算是好事吧。最起碼他沒有讓我們證實他已經……”
容雪沒有接着說下去。可程筱雨知道她要說的是什麼……她呆呆地轉首望向窗外,雨絲飄揚。
怎麼好像所有的悲劇都發生在雨天,所以註定人們總會在陰雨天感到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