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想望着歐陽,似乎有說不出的傷心和絕望:“我今天才算真的認得你!”
這句話說得莫名其妙,不僅歐陽,所有在場的人都有點發愣。這丫頭又是什麼情況,將邪火發到歐陽身上?
歐陽脫口問:“欣欣,你這是什麼意思?”他有一點委屈,雖然欣想的媽媽多次邀請他加盟自己報陣營,他都一直沒有肯答應。不僅如此,他還違背欣想媽媽的意思,對欣想的感情表示支持,不僅是感情上,包括金錢上。
欣想冷哼了一聲:“你自己不知道嗎?”分明懶得與他多講。
歐陽更加摸不着頭腦。但想想這些都是小事,欣想和他在一起時從來都是這樣小姐脾氣,一會兒高興,一會兒生氣的,拿他當生活的出氣筒也是常事。誤會他沒有關係,重要的是要幫她們趕緊解開母女之間的心結。歐陽也覺得,今天的欣想實在太不應該,已然不是他心中那個嬌蠻的小姑娘,變得有點不通情理,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欣欣,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事都可以以後慢慢解決……”
欣想根本不要聽他的話,當即捂住耳朵:“不要再裝好人。”
黎偉華有些着急:“欣想,你這是怎麼說話呢。”
黎欣想住了嘴,但表情顯然是不服氣的,現在誰的話她也聽不進去,並且誰說將誰當仇人!
這孩子今天是吃了稱砣鐵了心了!
陳慧萍忽然這樣意識到,如此僵持下去沒有一點用處。她給黎偉華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有話要和他講。
兩人走到一邊。
“偉華,今天要欣欣回去只怕沒有那麼容易。”
黎偉華心中何嘗不是這樣想?可醫院中的陳秋雲眼巴巴地望着女兒,讓他一時拿不定主意。他本來就不擅長處理這些家長裡短的瑣事。
陳慧萍看了一眼遠處的欣想:“孩子說得也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秋雲的病是沒有勢成的嚴重。”
“可是她媽媽……”黎偉華欲言又止。
陳慧萍無可奈何地嘆氣。
這個秋雲就是脾氣太急躁了一點,她曾經勸過她多次,對待女兒的婚事不能如此粗暴。不錯勢成家是不行,但不能直截了當地和女兒講,而應當講究策略方法。要麼就不要出狠招,要出狠招就狠到底。可秋雲每一次都答應得好好的,事情開頭都很順利,但到最後就被她弄得變了味。既狠不下心來斬斷女兒的經濟命脈,又不懂得與女兒多溝通。她就不明白嗎?每與女兒吵一次架,就是將女兒又往勢成家推了一步。
“我倒是覺得與其讓孩子回去母女倆個又吵得不可開交,不如暫時分開一下,讓兩人都冷靜一下。如果欣想在南京沒有工作、沒有住處的寄人籬下,想必在勢家也呆不長的。”
黎偉華有點搞不明白大嫂的意思。
“秋雲是身上有三分力氣,便要裝出五分精神的。我估計她這會兒除了身上打着的點滴,看起來與常人沒有兩樣。有了上次的前車之鑑,只怕欣想看到秋雲會更加以爲我們在騙她,也會更加生氣。”陳慧萍又是一聲長嘆。
這個秋雲,一向直來直去的慣了,就連裝病都不會!本來自己教她這個主意,是想讓欣想心生愧疚,覺得對不起媽媽,會安心住在家中照顧媽媽。大家正好利用這個時機明勸暗防,時間一長,欣想對勢成的感情也就淡了。可沒想到三天沒到夜,李秋雲就在女兒跟前露出了馬腳,母女倆的關係急轉直下,直到水火不相容。
好經都讓李秋雲這歪嘴的和尚給念壞了!
黎偉華現在是真的沒了主意。大嫂說得十分正確,但老婆那兒未免交不了差。
“秋雲現在身體不好,我怕欣欣不回去,她又一着急……”他遲疑着。
陳慧萍大包大攬:“這件事我來和秋雲講,你放心好了。”
見他依舊不能理解,她只得給他講起道理。
現在再在這裡費口舌沒有任何意義。要麼直接將女兒拉回去,要麼就放她走。如今的欣想就和當年的達妮一樣,不撞南牆不回頭。你鎖得住她的身子,鎖不住她的心。什麼時候她自己打電話說要回來,事情也就徹底解決了。
“她如果走了不回來,怎麼辦?”黎偉華十分擔心,“她媽可講過,如果欣欣到南京去了,她就不活着啦。”
“女人生氣時說的話你也當真?”陳慧萍有些生氣地看了他一眼。
這偉華夫婦也有意思,做生意都是一把好手,怎麼到女兒的事情上就反映如此遲鈍?
愛情猶如洪水,只能疏不能堵,一個堵得不好是要出大事的。多少人家因爲處理不當,弄得適得其反,從此家庭不睦,多生了多少氣?兒女又怎麼能過得好?
黎偉華沒有辦法,只能說:“那麼我一切就聽大嫂的。”
兩人往孩子們那邊走。陳慧萍急走兩步追上黎偉華,壓低了聲音:“聽說欣想今天向歐陽借錢了,借了多少?”
黎偉華一愣,實話實說:“我不知道。她媽媽本來是去問這件事的,可還沒有談到點子上,兩人就鬧翻了。”
陳慧萍啼笑皆非。這兩口子辦事真是本末倒置。借錢這麼重要的事沒有弄清楚,本來一個極好的教育女兒的機會,結果變成了女兒對他們的聲討,事情還能不糟嗎?
欣想這裡,達妮正在勸她不要一條道走到黑,更不要誤會了歐陽的好心。
“歐陽對你不好?他不好能對你言聽計從?將自己身上所有的錢都取出來給你?”
達妮的這句話正好讓陳慧萍抓住個尾巴。
“欣欣,你這一點不好。怎麼可以隨便借歐陽的錢?而且現在還在說人家,是不是太過分了一些?”
見嬸嬸與表姐一個鼻孔出氣,而且說的都是讓她難堪的話,欣想心中很不得勁:“我還給他好了呀!”
話雖這樣講,她現在卻無法還歐陽的錢,因爲她剛剛買了車票花去一點,一會兒還要再買車票,還給歐陽以後她還怎麼去南京?
大家等的就是她這句話。
蘇宛立即回頭問自己的丈夫:“黎林,去南京車票多少錢一張?”
黎林對現在的行情還真熟悉:“每趟車不同,但總不會超過一百塊錢。”
達妮隨即掏出一千塊給了欣想:“你將人家歐陽罵得狗血噴頭,快將歐陽的一萬五千塊還了吧。如果我是你,以後都沒有臉再見歐陽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欣想有種被逼上樑上的感覺,但她還能講什麼?只得乖乖地掏出錢包。
一個小姑娘居然將這麼多的現金放在身上,坐半夜的火車離開家,黎家人都有點目瞪口呆。欣想真的沒有一點安全防範意識,這讓人如何能夠放得下心?
達妮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將錢包拿過來,點出一萬五給歐陽,剩下的九百塊錢放入欣想的包裡。整個過程欣想都緊咬着嘴脣,一句話也不講。歐陽哪裡肯收?推了好幾次,但他哪能推得過達妮和蘇宛的四隻手?
達妮一臉正色:“歐陽,這不是和你客氣,是欣欣真的不需要這筆錢。她一個工作都沒有的人,這筆錢將來怎麼還得起?”
“那就不用還了……”歐陽說得爽快。
蘇宛嘿然冷笑:“不還合適嗎,歐陽?她是你的什麼人吶,你就這樣大把地替她花錢。可別好心做了壞事,到時後勢家那邊問起來起了疑心,讓欣想的日子不好過。我聽說勢家的日子不寬裕,還不起讓我叔叔嬸嬸還嗎?欣想連媽媽生了病都不肯到醫院看一下,這樣的女兒父母怎麼還可能給她還債?”
欣想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她知道蘇宛心中有氣,所以說得難聽。想要反駁幾句,偏偏人家又說得都在理上。更重要的是,她的這一張笨嘴能夠說得過蘇宛?
陳慧萍怕蘇宛說得多了,又會讓事情走向極端,趕緊打着圓場:“借錢的事就到此爲止,天色不早了,咱們早點將欣想回哪裡的事決定下來。偉華,你說說吧。”她給黎偉華使了個眼色,紅臉這樣的事自然還是自己的父母來唱的好。
黎偉華明白她的用意:“欣欣,剛剛我也和你姑姑通過電話,你媽的情況已然穩定,再打兩瓶點滴就沒事啦。”
欣想現在的腦子一片混亂,實在不明白爸爸這話說的是什麼意思。
“如果你想去南京,那你就去吧。你媽那裡我去給她解釋。”黎偉華一邊說一邊嘆氣。
父親的態度忽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欣想不禁十分意外。
她結結巴巴:“您是說我可以去看勢成?”
“去吧,我也不想你留下遺憾。”黎偉華說完便轉身向外走去。
見他離開,其他人也覺得沒有再留下的必要,紛紛和欣想告別。
黎林還有一點不甘心:“欣欣,以後你再想起今天,你會後悔的……”
話還未講完,就被蘇宛給拉走了。
歐陽手中拿着現金,猶豫不決:“欣欣,你身上不帶一點錢就到南京去……要不然錢你還是拿去吧?”
欣想搖搖頭,沒有開口。已經被蘇宛說得那樣,她只要一點自尊就不會伸這個手。
達妮拍了一下歐陽的肩膀:“欣想自己決定走的路自己會想到辦法,再說她有勢成了,以後會有男人保護她。歐陽,如果你真的爲了欣欣好,就尊重她的選擇。”
她分明話外有意,是讓歐陽對自己死了心!
欣想低着頭沒有講話,心中卻一片悲涼!曾經最讓自己喜歡的妮妮姐,也是最喜歡自己的妮妮姐,已然對她沒了一絲姐妹之情。她得有多討厭自己,纔會對歐陽說這樣的話?分明是覺得歐陽喜歡自己是眼瞎了。
“那……你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歐陽又說了一句。
話未說完,就被達妮打斷了:“歐陽,你是個男人,怎麼這樣拖泥帶水?欣想不待見你,你還呆在這裡做什麼!”
歐陽臉上一紅,終於嚥下了所有的擔心。
“欣欣,你路上可要小心一點。”達妮淡淡的語氣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說完也不等待回答,就報導歐陽一起走了。
不知道爲什麼,家裡人忽然走得乾乾淨淨,此時的欣想居然有一點失落。
他們這是什麼意思,是從此以後不再管她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