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蘇蘇在勢家人身後走出派出所,十分感慨:“雖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是這種樣子又讓人同情,怪不得欣想總是猶豫不決,與勢成分不了手。”
不知爲何,她竟然沒有看了笑話之後的痛快,反而因爲勢成剛纔用去死一樣的心情接受現實,對他生出兩分同情。今天她拍了不少勢成家人撒潑耍賴的照片,本想發給欣想解解氣,現在也沒心情傳了。
“勢家父母真是天下極品,勢成能夠長成現在這樣已經算萬幸了。”見林濤未吱聲,她又忿忿地說道。
“怎麼,蔣大小姐開始悲天憫人了?”林濤開着玩笑。
蔣蘇蘇順手給了他一巴掌:“我哪有悲天憫人的資格?”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問,“你說欣想是真的想與勢成分手嗎?如果不是我拿給她看的那些照片,還有時不時發的那些無中生有的短信,說勢成與李菲如可如何,他們會不會和好?”
這些天,蔣蘇蘇對勢成落進下石的事沒少幹,甚至買通了勢成所住小區的一個保安,偷拍了不少照片,當然,爲了能讓欣想相信,照片上多少做了些手腳。林濤一個學IT的工科生,P圖軟件用得不要太順溜,做出的照片比實際拍攝的都真。
林濤笑笑地看着她:“你是什麼意思?”
“我怕我自己好心辦了壞事,要是欣想還愛着勢成怎麼辦?”蔣蘇蘇皺着眉頭。
今天的事已讓她明白,勢成不愛李菲,心裡還有欣想。而勢成媽與勢成嬸嬸撕破臉的主要原因,也是因爲嬸嬸一家反對勢成與李菲在一起。嬸嬸一向將欣想當成女兒看,直到現在欣想談到嬸嬸還是一臉感激。所以蔣蘇蘇認爲,雖然她做的是一件對黎家的好事,但從勢家來說,至少對勢成和嬸嬸是不好的。
林濤伸手攬住女友的腰:“這件事我們從頭到尾都看到了,你不覺得做勢家的媳婦是一件相當可怕的事?你一直說勢成嬸嬸是教授的女兒,算得上優雅女性,但今天不也淪落成與人當街對罵的潑婦了?現在,我們在同情勢成的同時,更應當爲欣想感到幸運,幸虧她已經跳出火坑,如果還與勢成在一起,那後果簡直不敢設想。”
一句話提醒了夢中人。
蔣蘇蘇不禁長長地鬆了口氣,勢成值得同情不假,但欣想是與她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可比勢成重要得多。
想起欣想媽媽囑咐過的事,蔣蘇蘇趕緊給她發了一條短信,“勢成就要結婚了。”
手機還沒有來得及放進包裡,李秋雲的電話就打了過來,第一句話就問勢成什麼時候辦喜事,又特別請求蔣蘇蘇一定要將欣想的事放在心上,務必將她的這個好朋友徹底救出火坑。
“蘇蘇,你不知道,欣想現在對勢成還抱着幻想呢!”李秋雲在電話中哎聲嘆氣,“大家給她介紹了多少好男孩子,她連正眼都不瞧一眼,估計以後肯幫她介紹對象的人少了。”
雖然隔着電話,蔣蘇蘇也彷彿能夠看到她傷神的模樣。爲了女兒的婚事,欣想媽媽這半年老了何止五歲?
蔣蘇蘇骨子裡的俠義又被激起來了:“阿姨,你放心,我不會放任好姐妹不管,你也不要着急,再給欣欣一點時間,我們幾個同學好好勸勸她,終有一天她能接受現實。”
李秋雲又是一聲長嘆:“我當然知道要給她時間,可是更怕夜長夢多呀。今天正好遇見歐陽的媽媽,我看她的意思倒蠻喜歡欣欣的,歐陽我也很喜歡他,如果他們能在一起那是再好不過,兩家人知根知底,歐陽也一直對欣欣好的。不過,蘇蘇你知道欣想的脾氣,只怕不會那樣輕易接受家長的安排吧?如果拒絕了歐陽,欣想之後怕是再難找到合適的了。”
蔣蘇蘇深有同感。
自從與勢成分手後,欣想的性子就變得怪了,前一句還笑呵呵的,後一句就可能翻臉,不知道她情況的人很難耐下性子慢慢哄着她開心,可是有哪個男人在知道相親的對象曾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愛之後,還願與她慢慢相處?
蔣蘇蘇自告奮勇:“你不要擔心,阿姨,前天歐陽喝了酒,還和林濤講了半天欣想的事,看得出他對欣想一往情深。我去跟歐陽講一下,他會明白的。”
“光是小澈明白有什麼用?重點是欣想啊。”李秋雲忍不住提醒。
蔣蘇蘇再笨,也明白欣想媽媽是什麼意思,她是要通過她的嘴,將勢成結婚的事告訴欣想,而且消息越確鑿越好。
李秋雲笑道:“你們小孩子們不是會做照片嗎?”
蔣蘇蘇一愣:“做照片?”隨即卻又明白了,“您說的是PS吧?”
“對呀,”李秋雲索性將話說白了,“看到勢成結婚的照片,欣想再不死心也不可能了。”
掛了電話,蔣蘇蘇看着林濤苦笑:“爲了欣想,我也只能再做一次對不起勢成的壞人了。”
林濤拍拍她的頭,以示安慰:“大局出發嘛,不要拘泥於小節,對勢成的虧欠,以後有機會再補。”
蔣蘇蘇無奈地一笑,話是這麼說,他們與勢成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生活中沒有一絲一毫的交接,以後怎麼補?
兩個人走回飯店取車回來,卻發現勢成的家人還站在派出所那邊等車。昏黃的路燈下,勢成媽媽佝僂着身子坐在扶車上,衣裳緊緊地裹在身上。其他人或站或蹲,不是籠着手就是彎着背,也都凍得不行的樣子。蔣蘇蘇記得李菲剛纔圍了一條長圍巾,現在已經到了勢成奶奶的脖子上。勢成都快要跑到馬路中間了,卻怎麼也攔不到一輛空出租車。
“他們爲何不坐公交?這裡離勢成家不過四站路。”蔣蘇蘇低聲說。
這爲古人擔憂的樣子,令林濤又好氣又好笑,只得提醒她:“你認爲勢成媽能上得了公交?”
蔣蘇蘇這才恍然大悟。
“要不,我們送送他們?勢成總是我大學的同班同學。”她給自己找着藉口。
林濤笑道:“我勸你不要去,免得碰了一鼻子灰,心裡不好受。”
蔣蘇蘇偏不聽他的,執拗地讓他將車倒回去。林濤大事清醒小事糊塗,當然不會違揹她的指示。
一起生活了幾個月,他對這個丫頭的性子已經摸得透透的,蔣蘇蘇爲人恩怨分明,由於之前和將要做的落井下石之事,令她迫不及待想爲勢成做點什麼,好減輕自己心裡的內疚。
但是,這樣做有用嗎?林濤頗不以爲然。
蔣蘇蘇在勢成家人跟前下了車,還沒來得及開口,勢成媽已經變了臉色,開始破口大罵,幸虧勢成聽到跑回來連聲喝止,饒是這樣,蔣蘇蘇已被她的幾聲臭婊子罵得臉紅到耳根了。
勢成媽看着兒子委委屈屈:“她是欣想的朋友,和欣想一個白臉一個紅臉,想盡辦法就是想要將你拉回頭呀,傻兒子,你可不能上了她的當,辜負了菲兒。”
蔣蘇蘇氣得笑了,想要回她兩句,想想她是個殘廢,又和欣想沒有任何瓜葛了,實在沒有計較的必要。而且自己今天也不是爲了吵架才下的車,而是爲了幫助勢成。
“現在是下班高峰,你們打不到車的,我們送你們一程吧?”她儘量表現出真誠。
一語未了,勢成奶奶已經笑了起來:“這敢情好,真是個好姑娘,我們勢成認識你真是燒了高香了。別和勢成媽計較,她就是個草包。”
蔣蘇蘇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搭個車而矣,用不着如此推心置腹地說這麼多吧?
“用不着。”勢成淡淡地說了三個字,視線都不曾向蔣蘇蘇臉上飄一下,又到馬路上攔車。
蔣蘇蘇笑笑地跟在他身後:“勢成,你也得爲你家人想一想,你媽你奶他們都凍成什麼樣子了?老人家也一天沒吃飯啦,別再餓出情況來。”
“那是他們活該!”勢成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痰,“有好日子不過,非要將我叔叔嬸嬸罵走。這下好了,凍着唄,或許還能凍出點我叔叔嬸嬸的好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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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是幸災樂禍的,彷彿站在那邊的人不是他的親人,而是他的仇人。
這話蔣蘇蘇有點接不上趟,訕訕地沒開口。
勢成不耐煩地衝着她一揮手:“趕緊帶着你男友走,別在這裡看我笑話!我知道你會將今天的事告訴欣想,沒關係,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反正怎麼說都不過份,本來嘛,像我這樣的人就不配和她在一起。幸好,她離開我了,真的。”
他越說越聲音越低,先前的怒火已經無影無蹤,剩下的只有淒涼。蔣蘇蘇哪裡能明白,由於家庭的種種變故,她現在在他眼中可比他的家人可親得多。
蔣蘇蘇低下頭,說了聲“對不起”。
勢成慘笑一聲:“難得,我還能得到你的道歉。”
“其實我……”蔣蘇蘇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意思。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勢成忽然大吼一聲:“你們幹嘛!”,拔腳向他的家人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