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剛纔,我險些一睡不醒之際才恍然明白,原來,我並不是再也畫不好美人圖,”左常清的目光遊移到蕭靈臉龐,雖然虛弱憔悴卻深情款款,“而是因爲最好的美人已經在我心裡,所以再看別的佳人,只能入眼卻無法入心。”
蕭靈俯在他的肩頭微微顫抖:“清郎,我……”
左常清擡起頭來望向岑醉,目光如炬:“岑醉,其實你早就明白我的意思,現如今你真的不能再自欺欺人。既然你堂兄也在這裡,你就隨着他回去罷,以後,左某再也不會畫美人圖了。”
岑醉神情複雜地看向岑主簿,岑主簿卻別開頭去似乎對這樣的堂妹感到羞恥一般。緊咬着下脣的岑醉顫抖忍住眼淚,小聲道:“對不起,左郎君,其實我……”
“岑主簿,”左常清打斷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忽然擡高了聲音喚來岑主簿,“煩勞你先帶岑醉回去。”
岑醉黯然地看着左常清和蕭靈,脣角已經咬出血絲。
蕭靈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岑主簿跟前朝他微微頷首:“今日之事是我們招待不週,讓岑姑娘受了驚嚇,還請主簿多予包涵。”
岑主簿哪裡敢與他們計較,連聲應下就帶着自己堂妹走出了屋子。
裴南歌看着只覺得窩火,所幸有一絲理智尚存,加之方纔一直被蕭武宥拉着,這纔沒能衝上去給岑醉好看,這會兒人一走,她終是按捺不住走到蕭靈跟前,替她打抱不平道:
“姐夫,那個岑醉不懷好意想要破壞你們夫妻之間的感情,她險些害了你的性命,還差點就讓靈姐揹負這個黑鍋,你們怎麼就這樣讓她回去了呢……”
裴南歌說得激動,可蕭靈和左常清卻依舊是不急不慌的樣子,她不解地看向蕭武宥,蕭武宥卻只是朝她搖着頭示意不要再往下說,她又求助地看向裴高樞,寄希望於這個向來急功近利的堂兄能夠追回真相,可就連裴高樞也都毫無所動。
“你想說的我都知道,”左常清的話語止住了她心裡的焦急,“可是我也有錯,若不是我,靈兒也不會受此冤屈,我如今從鬼門關走過一遭回來,也算是應得的報應,怪不得別人……”
“可是……”裴南歌撓撓頭,看向蕭武宥,“大唐的律法裡,有這樣的規定嗎?”
左常清憔悴的面容上牽起一抹淺笑,目光清明:“律法之外尚存人情,何苦非要趕盡殺絕?律法框得住十惡不赦,卻狂不住人的慾念,若是能再沒有那些妄念,又何須律法?我相信,自此以後,她不會再抱有執念。”
蕭武宥和裴高樞難得一致選擇了沉默,裴南歌猜不透他們的心思,可她卻在這一刻似乎有些明白,身在局中的左常清並不是毫不知情,相反,他比其他人甚至都看得更爲通透。裴南歌甚至隱隱約約覺得,他的退讓,更像是發自內心的悔悟,是他對自己的救贖。
“清郎,”蕭靈此刻又恢復了往日的神采,柔情而體貼地笑着,“謝謝你相信我。”
說着她又將曉歡招呼到身旁,攬着小女孩的肩頭釋然長嘆:“曉歡,幸好你的眼中並不只是有仇恨。”
曉歡能否聽得懂她孃親的這番話,裴南歌無從知曉。她看着眼前溫馨的畫面說不出爲何熱淚盈眶。她甚至有些懷疑生長在大理寺世家的自己,是否真的可以看到躍過律法之外的更廣闊也更難以揣測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