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裴南歌稀裡糊塗的嫁娶觀念中過去,辦喜事的那天是入冬以來天氣最好的一天,沒有呼嘯凜冽的寒風,也沒有冰封千里的肅殺,一切就跟裴南歌所度過的十多年的青蔥歲月一樣靜好,‘波’瀾不驚。
觀禮的人只有大理寺或是刑部的熟人,不過讓裴南歌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收到了很多來自刑部的祝福,這種祝福有的是通過酒桌上直言不諱的‘交’談,有的則是通過送過來的禮單。裴南歌在聽說那張禮單之後也略有些明白,刑部的這些賓客多半都是衝着裴高樞的面子來的,而那位趾高氣昂的堂兄,或許此刻正在前廳觥籌‘交’錯之中抒發他的英雄感言。
有這樣一位真正關心她的堂兄,即便他時常毫無根據地自大,但卻並不是不可原諒的,不是嗎?
裴南歌這場的喜事跟別人的有些不大一樣,低調得不像是長安城的世家貴族在‘操’辦婚禮,但前來的賓客其實心裡或多或少都明白,這一場喜事,很有可能將會是蕭家和裴家在長安城中最後的狂歡。
氣氛並沒有因此變得悽楚哀怨,至少在裴南歌所處的屋子裡,一切還是如同燈火通明般的賞心悅目。
一身酒氣的蕭武宥在回到新房的那一刻,就忍不住笑出了聲來。隔着透光的蓋頭,裴南歌也心情大好地跟着笑了起來。更多更快章節請到。伺候的下人八成以爲新房的兩位主人興奮過了頭,忙不迭將規矩飛快地重複了數遍,又生怕有所遺漏一般地盯着蕭武宥和裴南歌完成了所有的禮數,從掀蓋頭到喝合巹酒,兩個強忍着笑意的人終於等來了兩個人的獨處時間。
送走了一絲不苟的督促者,裴南歌仰着頭繼續笑:“雖然我早有心理準備,可是……五哥你穿這一身喜洋洋的衣裳真的好傻!方纔我隔着蓋頭就看到你大紅‘色’的衣角,想一想就覺得你再拉一幅招財進寶的對聯肯定合適……”
在新房裡受到新婚妻子嘲笑的蕭武宥依舊慈眉善目地盯着裴南歌頭上已經歪歪斜斜的鳳冠,很雲淡風輕地說道:“你笑得這般酣暢淋漓,難道沒感覺到頭頂上有什麼東西要掉下來了?”
裴南歌這才手忙腳‘亂’地把鳳冠摘下來,單就這樣的動作就足足讓她累得不斷喘氣:“我終於知道爲什麼‘女’子通常只嫁一次人了,單是戴這個冠也就夠折磨人的了,還不要說這中間這麼長時間的不吃不喝,再來一次肯定吃不消。第一時間更新”
蕭武宥的嘴角‘抽’搐,在意識到小妮子有些時候的確‘挺’讓人無可奈何之後,也就放棄與這種小丫頭較量,他溫柔地順着小妮子的頭髮,連連點頭:“嗯,我也覺得你嫁給我一次也就夠了,不用再來第二次。”
裴南歌跟着點了點頭,瞧見閃動的燭火,她忍不住開口道:“五哥,咱們這樣就是‘洞’房了嗎?就是真正的夫妻了吧?真好,以後我跟着你一起走,就不算是‘私’奔了,唐律不會處罰我的吧?”
蕭武宥的嘴角又‘抽’了‘抽’:“敢情你覺得嫁給我的好處就是這些?”
“不然呢?”裴南歌似笑非笑地眨眨眼,“哪個‘女’子不希望自己出嫁之時十里紅妝千呼萬喚?若說我不喜歡風風光光呢,那肯定是假話,但是與風風光光比起來,我更希望可以早點與你名正言順地‘浪’跡天涯。第一時間更新第一時間更新”
向來以破壞氣氛見長的裴南歌此番終於讓戀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溫暖,夜‘色’之中,蕭武宥的眼眸更顯明亮,甚至可以藉着閃動的燭火,隱約看出他的感動。
“聘爲妻,奔爲妾,真不知道這是哪位聖人想出來的規矩,”裴南歌一邊說着一邊將凍得有些發紅的鼻尖蹭到蕭武宥的臉頰,“將來可別讓我來編書,我一定要把這一條規矩廢除,呼,我老早就想跟五哥一起走了。”
“老早就想跟我一起走?”蕭武宥笑着拍了拍她的後背,“什麼時候?走去哪裡?”
裴南歌仰着頭,想了想道:“大抵就是在光州的時候我就這麼想過了,在看到四姐他們以後,那時我就覺得,如果我跟你過着四姐和四姐夫那樣的生活,似乎也‘挺’不錯的,當然,你不像四哥那樣沉‘迷’畫畫,所以我們會比他們過得更好,因爲我不用擔心會有一個像岑醉那樣的人對你心懷不軌……”
蕭武宥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看吧,連你也覺得我這樣的想法很可笑,其實我也知道,我一個姑娘家是不應該想這些,”裴南歌難得認真地望着蕭武宥,“但是有什麼關係呢,反正更不顧姑娘家名譽的事兒我都做了,還有什麼好怕呢。”
這下,蕭武宥就笑不出來了,或者說其實他是想笑卻又不敢笑,不敢笑的原因當然是因爲小妮子的奮不顧身確實令她感動,而且,從小妮子當晚出現在他‘門’口的那一瞬起,他就註定了必須要對她的未來負責。
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未來負責,這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所以,他不能笑。
“你做得很好,南歌,”蕭武宥順着她的背,輕聲道,“你一直都比我勇敢,如果不是你,也許就不會有現在的我。”
裴南歌對於這樣的一個結論並不贊同,所以她很誠懇很真心地搖了搖頭表示對他這種觀點的反對。
“你就是你,不管有沒有我,就是你,”裴南歌趴在他的肩頭,“唯一的區別是,沒有我的時候,你是大理寺的蕭武宥,你是蕭家的蕭武宥,而有了我之後呢,你是裴南歌的蕭武宥。”
從來不知道靦腆爲何物的裴南歌飛快地在蕭武宥的臉頰上印上屬於她的溫度,雖然稚嫩卻格外真誠,她從來不缺對蕭武宥的表白,從小到大,但凡只要能讓他明白她的心意,她就都願意去做,而最後她也真的都做了,所以最後的結果是她成功了。
蕭武宥愛憐地捏了捏她的臉蛋,心滿意足地握着她的手:“是的,裴南歌的蕭武宥,聽上去比大理寺的蕭武宥威風多了。南歌你瞧,良辰美景、‘洞’房‘花’燭,我們還是莫要辜負了韶光……”
很快就明白此話含義的裴南歌瞬間羞紅了臉,但蕭武宥卻並沒有給她任何害羞的機會,只有新房裡的紅羅帳和大紅燭,默默見證着一對新人的良辰美景。
直到天‘蒙’‘蒙’亮時,暈乎乎的裴南歌才隱隱約約覺得,這一回,蕭武宥似乎跟那天在他家時的反應不大一樣,他就像是放開了枷鎖的武士一般,勇往直前、無所顧忌,而她,毫無疑問就是一個氣節全失的俘虜……
這個勢頭可不妙,下一次,她一定要扭轉局勢,讓自己成爲攻城掠地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