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建業齊建勳兄弟跳進了齊腰深的水裡,然後就在夜色的掩護下上了岸。他們上岸的地方叫做甲米地,這裡是西班牙在菲律賓最重要的軍港之一。前些天有傳說,說西班牙艦隊“勝利”歸來後,駛入了這個港口修整。
這處港口處在一個小小的半島上,這處半島和呂宋島相連接的地方非常狹隘。在安平條約中西班牙人規定,華人不得在這個半島上居住。所以對這處港口的監視就變得相對的困難了起來。在這一戰之前,鄭家往往使用快速交通艦高速抵近偵察,但是在這一戰之後,因爲遭遇風暴,幾條快速交通艦都在不同程度上受損,這一手段也就無法使用了。爲了確定甲米地港口中的西班牙艦隊的情況,如今就只有採用最危險的人員潛入偵察的方式了。
在甲米地港對面,有一處華人的聚居點。這處名叫張家堡的聚居點如今成了西班牙人最痛恨的眼中釘之一,並一度遭到過圍攻。只是在海戰的消息傳回來之後,西班牙人才解除了對張家堡的圍困。這也許是因爲他們預計到了,在海戰中取得了那樣輝煌的“勝利”之後,菲律賓將長期被中國艦隊封鎖,地面上的攻守形式也必將逆轉,所以他們纔不願意爲了攻擊堅固的堡壘而消耗太多的寶貴的物資。
張家堡和甲米地隔海相望,中間的距離只有七八華里。找個沒有月亮的晚上,劃一條小船過去倒也不難。齊建業轉過身,向海上望了望,海上黑沉沉的什麼都看不見,不過他知道,有一條小船正在那裡掉頭離開。
藉着微微的星光,齊建業和齊建勳迅速的離開了海灘,跑向前面的一片森林中。凌晨時候會有一次漲潮,海水會推平他們在沙灘上留下的腳印。
雖然甲米地沒有華人居住,但是因爲它一直是鄭家高度關注的目標,所以這處地方的地形鄭家卻還是通過各種方式弄清楚了。甲米地地方不大,但是西班牙人在遠東人口不足的弱點卻使得他們即使要維持對整個的甲米地半島的嚴密控制都感到困難。和菲律賓大多數地區一樣,這座半島上面到處都覆蓋着密密麻麻的熱帶雨林。只有在靠近甲米地港口炮臺的地方纔稍微開闊一些。西班牙在半島和呂宋島相連的最狹窄的地方建構了關卡,戰爭爆發後,他們又組織了巡邏隊,沿着半島海岸往來巡邏,不過這些招數都只能說是聊勝於無,茂密的雨林就是齊建業齊建勳兄弟最大的朋友,只要鑽進雨林中,西班牙人就很難發現,抓住他們。當然,前提條件是他們在進入雨林之前並沒有被西班牙人發現。否則,當地西班牙巡邏隊養的狗可不是好對付的。
兩個人到了雨林邊上,從挎包裡拿出一些藥物來,抹在腿上和身上所有皮膚裸露的地方。雨林裡有各種毒蛇和毒蟲,這是不能不加以防範的,尤其是在晚上。兩人迅速的做好了準備,然後就消失在了茫茫的林莽中。
……
“爹爹,爹爹,有最新的消息了,是二弟送回來的。”鄭森拿着一張小紙條,興沖沖的對鄭芝龍說。接着又趕忙道:“孩兒得到二弟的消息,一時高興,竟然忘了應該先向爹爹請安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二弟有消息了?”鄭芝龍道。這一戰對於鄭家的意義,鄭芝龍是很清楚的。呂宋那地方鄭芝龍以前也去過好多次了,他知道,如果這次真的能拿下呂宋,那可就真是“秦地可盡王”了。將來,進可以窺視天下風雲,退也可以自立一國。
“是的,爹爹。二弟的船到了呂宋,他的人很安全。另外,他們在海上還找到了那條逃跑的西班牙戰列艦。根據他傳回來的消息,他們親眼看到,那條船的艦首都被海浪打掉了,艦首斜桅,還有前桅都沒了。雖然二弟沒有看到這條船最後到底沉了沒有。但這樣的損傷可不是短時間能夠修復的,孩兒覺得,等我家的艦隊都修好了,他們說不得還在船塢裡趴着呢。沒了這個心腹之患,呂宋的戰局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這次二弟可真是立下了汗馬功勞!”鄭森到最後又補上了這一句。
“他不過是運氣好罷了。”鄭芝龍雖然一邊搖頭,一邊這樣的說,但他臉上的笑容卻是掩蓋不住的。
“爹爹,孩兒覺得,別的什麼本事都是能學得會的,只有運氣好卻是在哪裡都學不到的。可是很多時候要做大事,卻是斷斷不能沒有好運氣的。”鄭森也陪着笑道。
“你說的也不錯。”鄭芝龍笑道,“不過這事情還是要多小心。最好還是要先證實了纔好。”
“孩兒已經安排人去偵察了。”鄭森回答道。
……
齊建業將望遠鏡從樹林裡伸出來,向着前面的海灣眺望,在甲米地海港的泊位上,停着好幾條大大小小的船隻。齊建業一邊仔細地觀察,一邊小聲的說:“兩條巡邏船,一條巡防艦,沒有其他的大船了。”
“沒有戰列艦嗎?看清楚沒有?另外,那條巡防艦的狀況怎麼樣?”齊建勳問道。
“沒有戰列艦。那條巡防艦船身上有不少破損,主桅也折斷了半截。其它情況看不明白。”齊建業回答說。
“看來,那條西班牙戰列艦真的沉了。”齊建勳點了點頭。
“等等,有船過來了。”齊建業突然說。
遠遠地的確有一條船過來了,而且看過去就是一條大船,船上的白帆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那船很快,不一會兒就靠近了甲米地港口。齊建業看到甲米地的炮臺突然噴出了幾股白煙,過了一會兒,就有炮聲傳進齊建業的耳朵裡,同時他也看到炮臺射出的炮彈在距離那條大船比較遠的地方落下來濺起的水柱。
那條船沒有繼續向前了,只是貼着炮臺的射界,來來回回的兜了兩個圈子,然後就轉頭朝着馬尼拉的方向去了。
“看旗幟好像是葡萄牙人的船,他們跑到這裡來幹什麼?”齊建業說。
……
荷蘭東印度公司的“鬱金香”號武裝商船緩緩地靠近了馬尼拉。(雖然她掛着葡萄牙旗幟,但她其實是一條荷蘭船)雖然西班牙和中國如今處於戰爭狀態,但是馬尼拉港的貿易活動卻並沒有因此而停止。當然,在現在,是不會有中國商船在馬尼拉出入了,但是來自其他國家的商船卻依舊可以進入港口貿易。
“鬱金香”號落了帆,靜靜地等待着西班牙的引水船。在甲板上,船長文森特正在和他的兒子埃德蒙說話。
“父親,您覺得上次海戰到底是誰獲勝了?”埃德蒙說。
“毫無疑問,獲勝的肯定是中國人。你比爾叔叔在北港親眼見到了被俘獲的西班牙戰列艦。而且也證實了雖然中國人的艦隊損失慘重,但是最重要的幾條戰艦卻都還在,而且都能在幾個月之內修復。如今唯一的問題就是,西班牙人到底受到了多大的損失。弄清楚這一點對於公司非常重要。”文森特回答說。
“公司是打算動宿務?”埃德蒙問道。直從西班牙和中國開戰之後,在東印度公司內部,趁機插西班牙一刀,奪取宿務以及整個的棉蘭老島的聲音就響了起來。甚至於,就連趁機奪取馬尼拉的聲音也不小。當然,後面一種聲音目前還不是主流。
“這種事情誰說得清楚。到底要幹什麼首先是要立足在充分掌握情報的基礎上,而不是想當然。”文森特道,“先不要想這些,我們先把手頭上的事情做好就行了。至於和誰開戰,在哪裡開戰,這些事情,就不是我們能操心的了。”
這時候一條小船從馬尼拉港過來,靠在“鬱金香”號旁邊。水手們放下舷梯,幾個西班牙人就從舷梯上爬了上來。
“你好,我是港務局的稅務官,你可以稱我爲‘卡洛斯’。”一個公務員模樣的人說,“你們是要到馬尼拉貿易?如今還來這裡的人可不多。你們的船上有些什麼?”
“如今來這裡的船不多?”文森特笑道,“那看來我是來對了。上帝呀,我是多麼的熱愛戰爭呀。我的船上裝着什麼?還能是什麼?有來自廣東的鐵釘,質量非常好;有來自巴達維亞的繩索,質量也非常好;還有來自臺灣的布匹,以及同樣來自臺灣的鴉(和諧)片,這東西的質量還用說嗎?我想,這些東西應該都是你們現在急需的東西,如果你們能給我一個好價錢,而且能免去一些該死的苛捐雜稅,也許我還能趕緊給你們帶來更多的,你們用得上的東西。”
“先生,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如果你想要談談這些事情,進入港口後,您可以去和港務官談談。”那個稅務官說,“現在,可以給我看看貨單,再帶我到貨艙去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