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把時間往回撥一個多月,也就是福王剛剛宣稱自己監國並且讓人向南京以及其他地區發出詔令之後。雖然此後在南邊發生了很多的鬥爭,但是,這些事情都沒有被鄭森、吳三桂,甚至也沒有被福王太放在心上。因爲建胬的大軍已經逼近了山海關。
六月初,建胬向山海關派來使者,要求吳三桂親自去清軍的大營,拜見大清皇帝黃臺吉,並開關投降。吳三桂卻做出了完全出乎滿清的估計的舉動。他向清軍派出的使者高鴻中表示,前一陣子他的確打算歸降大清,但那是因爲朝廷和天子都不存在了,沒有了可以管事的人。而他願意投降大清,那也是因爲希望藉助大清的力量爲大行皇帝報仇。至於如今,福王已經就任監國,天下已經有了合法的主人,而他吳家,世代受到大明的恩典,既然大明如今已經有了主人,他自然就要服從這位新主人的命令。而監國的福王殿下,不同意他向大清投降,也不同意大清出兵來幫助大明剿匪,自然也不會允許大清的軍隊進入山海關。所以,他已經不能依照約定打開山海關讓大清軍隊進來了。
“勞煩貴軍一路驅馳,三桂真是又是感激,又是慚愧。只是王命如此,卻不是三桂能夠做主的。還勞煩貴使回去之後,代表三桂,向貴國陛下致以誠摯的問候和謝意。”在送走高鴻中的時候,吳三桂這樣對他說。
高鴻中用手指着一臉誠懇的吳三桂,氣得渾身都在發抖,他忍了又忍,纔算是沒有朝着吳三桂喊出一句“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最後他猛地一甩衣袖,便離開了山海關。看着怒氣衝衝的走出去的高鴻中,吳三桂卻也鄙薄的低聲罵了一句:“狗漢奸!”
吳三桂當然知道他這樣的舉動肯定會大大的激怒清軍,但他如今敢這樣做卻也不是沒有原因的。這一段時間,遼海上的運輸船隻往來不息,給吳三桂帶來了大量的好東西:堅固的鎧甲,鋒利的刀劍,甚至還有“一炮糜爛數十里”的大炮。如今山海關上的各種大大小小的大炮的數量已經超過了一百,(當然,這裡有很多是威力偏小的3磅炮和6磅炮,但是這裡面也不乏真正的,24磅以上的紅夷大炮)而且還得到了一批訓練有素的炮手的直接援助。再加上足以讓吳三桂的軍隊吃上大半年的糧食,再加上老龍頭那邊的港口有鄭家船隊的保護,不擔心會被清兵圍死,所以吳三桂覺得,他手中的力量足以在相當長的時間內頂住滿清的攻擊。而一旦滿清怒而攻城……
吳三桂從城樓裡出來,五月底溫暖的陽光正照耀在他的臉上,他轉過臉朝着東邊望去,那邊山巒起伏,長城沿着山勢,曲曲折折地向着大海延伸過去,便如一條矯健的蛟龍。更遠的地方就不太看得見了。但是吳三桂知道,有一條樣式怪異,一旦航行起來,快得就像是在海上飛翔一樣的小船正等待在那裡。一旦關外的清兵對山海關發起攻擊,或是離開山海關,從其他方向越過長城。(吳三桂覺得,就山海關的險隘的地形,非常不易於滿清的攻擊,所以,只要滿清不是被氣瘋了,應該不會直接向山海關發起攻擊,即使要攻擊山海關,他們也應該會先從別的地方破口,然後再從關內迂迴到山海關的後面發起攻擊。僅僅就兵法而言,這的確是山海關正確的打開方式。)這條船就會把消息立刻送到鄭森的手中,然後鄭森就會帶着他的一萬多人從海路直逼錦州,然後在大淩河的入海口附近登陸,並在內河艦隻的支援下,沿着大淩河直逼錦州。如果能在滿清大隊人馬返回之前奪取錦州當然最好,只是因爲大淩河航運條件有限,雖然如今大淩河正在汛期,平均水深差不多有一丈左右,而且鄭森也找到了一些當年在大淩河上跑過的水手漁夫之類的,對航線也有了一定了解,但是大淩河的寬度和水深,對於海船來說還是有些不足,也就能跑跑內河艦隊的戰船,而大淩河口處雖然有架設臨時碼頭的地方,但是這樣的碼頭,吞吐能力相當有限,難以卸載重型攻城火炮,而且從大淩河口到錦州的道路也不太好,雖然模範軍有重型挽馬,但是受道路限制,重型攻城火炮的運輸依舊是非常困難。所以前往攻擊錦州的模範軍部隊只有12磅炮可以指望。當然鄭森爲了攻擊錦州,還準備了其他的一些手段,只不過到時候能不能起作用,卻也說不準。
……
吳三桂的回覆自然讓黃臺吉非常的憤怒,但憤怒之餘黃臺吉也知道,肯定是發生了什麼預料之外的變化。要不然,以吳三桂的處境和性格不應該會做出這樣的反應。黃臺吉在腦子裡思考了一下,他覺得吳三桂能做出這樣的反應,多半是得到了明朝朝廷的支持,而且這個支持還必須是實實在在的真金白銀的支持。顯然,對於吳三桂來說,如果明朝朝廷還在,他肯定會覺得跟着明朝朝廷比跟着自己強。因爲明朝朝廷能給他每年數百萬的遼餉,這不是其他任何勢力能拿出來的。
“可是明朝朝廷不是已經完蛋了嗎?難道明朝在那麼短的時間之內,就新建了朝廷,並且還給吳三桂送去了足夠多的東西?”黃臺吉這樣想着,便沉着臉向高鴻中問道:“吳三桂這廝說他如今奉了誰的命令?”
“回皇上的話,奴才聽說是明國的福王如今成了監國。”高鴻中跪在地上回答道。
黃臺吉點了點頭,又轉身對站在一旁的另一個人道:“洪先生,這福王是什麼人?”
這人卻正是洪承疇,如今卻剃了個金錢鼠尾,穿上了滿清的朝服。洪承疇聽了這話,便上前一步,下拜道:“萬歲,這福王,乃是明國老福王的兒子,老福王被李闖殺了,他卻逃了出來,後來繼承了福王的爵位,依着禮法算起來,除了崇禎天子的幾個兒子,他確實是和崇禎天子關係最近的藩王。奴才以前聽人說,這位福王殿下,不學無術,貪於荒淫。今日看來,這傳聞怕是有些不確切。這位福王殿下,怕還真有幾分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