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奇田田作品 大明凰女傳 大明凰女傳 風雨如晦 114.事態漸入掌控
吳縣的暴亂震驚了全天下,在倍感痛快同時,人們也不禁爲吳縣人民的命運擔憂。
臨兆從吳縣回來後,也對主子信王表達了他隱隱的擔憂。
朱由檢對他的疑問,只是報以一抹神秘的微笑,“本王非瞭解魏忠賢的爲人。”
同一時刻,魏忠賢的府邸中。
一羣高官面對氣急敗壞的魏忠賢,站成一排,垂頭緘默着,唯恐波及到自身。
“這下好了吧?”魏忠賢在屋內來回走了一轉,雙手握拳,又揚高聲調重複一遍,“這下好了吧?”
他伸手一個個指過自己手下最值得信賴的人們,“都是你們的好主意!”他的手指定在顧秉謙身上,“當初就是你和……”他本想說出客印月的名字,但硬生生地收了回去,“……就是你不斷慫恿本公公要對東林黨人趕盡殺絕,這下好了吧?”
顧秉謙雙腿發軟,不斷顫抖,他只能極力使自己看上去鎮靜些,小心翼翼道:“爺爺,不如罰吳縣的稅來嚴懲那些刁民?”
“罰?”魏忠賢把原本就高的聲音再次提高,“如此情況還受他們的稅,這是要逼他們造反不成?”
“他們怎麼敢造反呢?”顧秉謙乾笑兩聲,但額頭邊的汗珠出賣了他。
“怎麼不敢?就像那……”魏忠賢看向王體乾。
王體乾恭敬道:“陳勝吳廣起義反秦朝。”
魏忠賢將目光移回顧秉謙身上,“全是因爲你,我才下令抓人,現在事情鬧大了,你說該怎麼辦?”
這時顧秉謙才恍然大悟,原來魏忠賢是在害怕,還想讓他來背黑鍋。他二話不說當即跪在地上,重重給魏忠賢磕頭,就是不做迴應。
魏忠賢一走進鹹安宮裡,整個人氣就泄了下去。
到客印月面前,他換上另一幅姿態。
“月,你看,這事弄得……唉!”他坐在凳子上,疲憊地揉着自己的大腿。
“怎麼?”客印月在玉墨的服侍下試戴新買來的首飾,對魏忠賢十分敷衍。
“你知道的,吳縣暴亂。唉,這樣都不知天下人會怎麼看我。”在客印月面前,魏忠賢不敢拿出造反的那一套說辭來。
客印月笑瞟了他一眼,“你這就是當婊子還要立牌坊。聽我的,將他們好好罰一頓,老話說‘殺機給猴看’,那你便處置他們,給全天下的人看看。起舞電子書”
魏忠賢想起當初就是聽了客印月的建議才做下這件錯事,不願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他轉口道:“近來就沒有一件讓人順心的事。”
客印月換上一支鸞鳳金釵,對鏡子滿意一笑,玉墨也在旁不斷恭維夫人美貌,她這纔將注意力從鏡子上挪回魏忠賢身上。“誰說沒有順心事,你的侄女不是挺爭氣的嘛?”
魏忠賢想起侄女任玉君,褪去愁容,露出微笑。
知道家族離開了京城後,張嫣開始逐漸恢復曾經的建立的情報網。
做過一次的事再坐起來自然得心應手很多,現如今宮中每日、每個角落發生的大小事都朝坤寧宮匯聚而來。
這一日夜,語竹對張嫣上報:“馮貴人抑鬱而終,於今日送往翠微山秘密下葬。”
張嫣在心中爲那個女子默哀片刻,道:“繼續。”
“李成妃娘娘今日被幽禁宮牆夾道,斷絕飲食。但成妃娘娘似乎早有預料,在宮牆夾道暗藏食物,想來能撐一段時間。”
張嫣皺起眉頭,“宮牆夾道”這四字承載了某些不好的記憶,張佳月年輕蒼白屍體的模樣她從未忘記過。
事情的起因要追溯到範慧妃被客印月暗中幽禁。李成妃與範慧妃素來交好,情如姐妹。而數十日前,朱由校召李成妃侍寢,心直口快的成妃趁此機會,就範慧妃被幽禁的事對皇上求情。
慧妃倒是因此得救,但成妃就遭了秧。辛苦張嫣安排人手盯緊成妃,這才提前發現。
雖然她藏了食物,但如今外頭十分冷,也難撐許久,需得解決這事。
張嫣記下這事,點頭示意語竹繼續說下去。
“容妃娘娘臨盆的日子就在這兩日裡,產婆早被召去景仁宮等着了。”
張嫣支着有些發痛的太陽穴,靠在牀沿,陷入沉思。
聽說太醫診斷這一胎十有八九是男孩,若是任容妃這一胎平安生下來,就會變成魏忠賢手中最大的籌碼。他能掌控這個孩子,也不再需要朱由校。
張嫣痛苦地想,爲防大明江山完全落入魏忠賢手中,不得不除去這個孩子。
張嫣一直狠不下心對一個孩子動殺手,再加上魏忠賢的人手將景仁宮保護得極好,因此直到任容妃將孩子生下來,張嫣也沒有做出行動。
張嫣在寶座上坐着,似乎是在發呆,又像是在思考。語竹在旁隨侍,她覺得此刻主子雖然沒有任何表情和行動,但無端讓人害怕。
自幽禁後,張嫣就時不時讓語竹有這種恐懼的感覺。語竹懷疑是自己胡思亂想,不停深呼吸以定住心神。
“皇上駕到——”尖細悠長的喊聲從坤寧宮門外傳來。
張嫣站起來,對着門口換上一幅真誠又期待的笑容。
恐懼重回身周,語竹重重打了個冷戰。
“恭賀皇上,終於得到一位健康的小皇子。”張嫣雙手舉起酒杯,朝朱由校敬酒。
任容妃的孩子在吳縣暴亂的第二日誕生,恰好撫慰了朱由校的恐懼與擔憂,因爲也格外得到朱由校的偏愛,給皇子起名朱慈炅後,晉容妃爲皇貴妃。
朱由校樂呵呵地喝下一杯。
他身後站着的高永壽眼中閃過一絲黯淡,張嫣無視他的神情,笑道:“皇上可要多去看看容妃妹妹,才能慰其懷胎十月的辛勞。”
朱由校漫不經心點頭,夾了兩口最愛的蛤蜊肉吃,又喝下一口酒,隨口道:“若是能喝上‘荷花蕊’就好了,只可惜夏日纔有荷花釀酒。”
張嫣微微一笑,“正巧,臣妾備下了‘荷花蕊’,當爲祝賀小皇子出生,已給任妹妹宮中送了幾瓶,現下宮中還有剩下,皇上可要試試?”
朱由校不過隨口一句話,竟能成真,不由大喜過望,連連說好。
張嫣低聲吩咐語竹去冰窖中拿酒來。
語竹走後,張嫣對朱由校介紹道:“臣妾知道皇上素來愛品荷花蕊,因此今夏親自採集荷花上凝聚的露珠來釀成酒,再在酒中加上曬好的荷花花瓣,藏於冰窖中保存。前日送去給容妃妹妹前,臣妾自己試了試味道,如此保存的‘荷花蕊’比曾在乾清宮所喝的還要醇正。”
朱由校聽得垂涎欲滴,看着門邊,望眼欲穿。
高永壽不明所以,張嫣怎麼一反常態開始討好皇上,難不成是因爲反抗不成,打算擺明了與夫人爭寵?
不久後,語竹端着精緻的瓷瓶回到坤寧宮明間。
張嫣看見她發間沾着幾絲薄雪,問道:“外頭可是下雪了?”
“回娘娘,飄了些細小的雪花。”
張嫣起了興致,問過朱由校後,吩咐宮人將明間的火爐加旺,再將窗子打開。外頭沒有風,寒氣也被阻隔在外頭,從大大的窗口可以看見雪花從天際輕靈地飄落,紛紛揚揚,景色美得不像塵世。
語竹在桌旁點着小爐,放上一鍋水,再將瓷酒瓶放入水中,慢慢煮着。水逐漸沸騰,酒的香味逐漸在室內散開,荷花絲絲縷縷的清香令人心曠神怡。
語竹倒好酒,張嫣用手指感受杯壁,確認不燙後遞給朱由校。
朱由校迫不及待地接過杯子,仰頭一飲而盡。
張嫣繃着一絲得體關切的笑盯着朱由校,等待他的反應。
朱由校臉上顯現出驚豔的神情,連聲讚歎酒的味道正,把酒誇得如同仙露一般,問她還加了什麼東西,怎麼這麼香醇。
見朱由校身體沒有異樣,張嫣不着痕跡地鬆了一口氣,只是笑,並不作答。
在不斷讚歎中,朱由校很快喝完一瓶,意猶未盡。擡手摸摸後腦勺,十分不好意思地開口跟張嫣要酒,想回乾清宮喝。
張嫣故作爲難:“不如皇上想喝的時候就來坤寧宮看望臣妾,與臣妾一同用膳罷。”
朱由校滿口答應,“朕日後會常常來看梓童,就給朕多兩瓶罷,朕實在是饞得緊。”
張嫣這才嗔笑着勉強鬆口,“皇上要答應臣妾,每日只能喝一瓶,不能多,且要加熱後才能入胃。否則壞了皇上的身子,臣妾可擔不起責任。”
一瓶酒分量極小,定是喝不過癮,但爲了得到荷花蕊,朱由校忙不迭地答應下來。
張嫣吩咐語竹從冰窖裡打包好兩瓶荷花蕊,臨別前送到高永壽手上。高永壽盯着張嫣的眼神很複雜,張嫣看見了,但若無其事般別開目光,對朱由校柔笑道:“喝完後記得再來坤寧宮,冰窖裡還有呢,臣妾會省着些留給皇上的。”
張嫣又補充道:“皇上若有空,便去看看成妃妹妹吧,臣妾見她身子不大好。”
朱由校一應答應,喜滋滋地走了,張嫣和宮人在門前目送儀仗隊離開。
他們一回頭,張嫣的笑容立即塌了下去,眼神比雪花還要冰冷。
雪有漸大之勢,待朱由校的儀仗隊繞過交泰殿,語竹提醒道:“娘娘,該回屋了,外頭冷。”
張嫣不動,語竹不敢再出聲催,一衆宮人便陪着她站在雪中。
從她的背影中,沒人看得透她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