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凰女傳 33.夜會王安
張嫣讓邱貴給王安帶了個消息,讓他過來坤寧宮相見。邱貴出去了個把時辰,只帶回來一個口信,“不便相見,娘娘勿憂。”
張嫣明白王安在顧忌什麼,若被外界得知與宦官相交,且不說朝官會如何攻訐自己,以魏忠賢和客印月的手段,他們既對王安動手,便會不計一切代價的除去自己這個潛在威脅。
他們連王安這種勢大根深的三朝老監都動得,又如何動不得她一個羽翼未豐的皇后?
但正是因爲羽翼未豐,王安在內廷的勢力對張嫣來說太過重要,若是王安手中的權力被剝奪,張嫣這個皇后立時會變得勢單力薄。
一人關在西暖閣內思慮許久後,張嫣還是坐不住,打定主意要見一見王安。她喚語竹進來,輕聲對她說:“語竹,給本宮一套你的衣裙。”
她疑惑,“娘娘?”
張嫣想了想,拿過紙筆,寫道:屆時你在宮中,若有人求見,你便推說本宮睡下了。
語竹神色驚疑不定,不知張嫣意欲何爲。
入夜後,張嫣換上一身宮女服,語竹見了大驚,結巴道:“娘娘…您這是……”
“王安。”張嫣拋下兩個字,便要走出暖閣。
語竹撲通一聲跪下了,怯怯說道:“娘娘,您這樣做,有違禮制。”
“這是唯一的辦法。”張嫣看她反應激烈,望着她。
“娘娘,您是皇后啊,您的身份……”語竹几乎要哭出來。
“你不說出去,又有誰會知道?”
語竹接不了話,只是不斷叩頭,口中道:“娘娘您是皇后啊!娘娘三思!娘娘三思!……”
張嫣低眸望着她,心道紫禁城內的人竟如此迂腐不知變通,突然想起了走水那晚,王安見到她的裝扮也是大驚失色。
她感到奇怪,既是可行的法子,爲何要顧忌着身份不能做?張嫣從小接受的觀念就是王守仁先生的“知行合一”,知和行永遠是統一的,既“知”卻不“行”纔是違背了自己的心。
張嫣從小到大,接觸的人不多,本以爲其他人的想法就算與她不全相同,也是大同小異。但自從進宮後,在紫禁城內呆的越久,越是覺得她與旁人竟有許多觀念上的不同。確是有些古怪。
但此時顧不上深思此節,只對語竹撂下一句:“記住本宮的吩咐。”便匆匆離去,將驚恐的語竹留在了西暖閣內。
宮中的宮女太監們早已被張嫣設計支開,她暢通無阻地出了坤寧宮。宮後苑在坤寧宮的正後方不遠處,張嫣駕輕就熟地避過了巡夜人,繞了兩三個彎,便到了宮後苑的入口。
烏雲沉沉,夜幕靜謐,零落的宮燈勾勒出了御花園內奇花異草、森森樹木的輪廓。
在黃昏時分,她已讓邱貴給王安傳話,讓他今夜去御花園。因爲顧慮到不好外露形跡,加之怕王安不來,便沒說明自己會去見他,只說有要事交待。
王安雖然暫時失勢,但職權還在,入夜了也照樣可自由出入紫禁城。果然,欽安殿前,立着那個熟悉的身影。
“王公公。”張嫣走上前去。
他恍若不覺張嫣的到來,只仰頭看着天空,口中似自言自語般道:“黑雲壓城。”
張嫣鎖住眉頭,又喚了一聲:“王公公。”
他這才從空中收回目光,似乎早有預料,看張嫣宮女打扮也並未多言,如常屈膝對她行禮,張嫣揮手讓他起來。直奔主題,問他道:“你認爲是誰在背後動的手腳?”
“只能是魏忠賢。”王安面色喜怒難辨,“忠賢嗎,倒更像是反其名而行。”
“本宮一早派人提醒你留心魏忠賢,你卻還放任他從中作梗,坑害自己。”
王安看着張嫣,面上閃過一絲難察的訝異,搖頭道:“小人並未收到您的提醒。”
“本宮在魏朝被下放當日便派語竹給你遞了消息。”張嫣想起了曾被背叛的事,捂嘴道,“莫不是語竹她……”
“不會。”王安篤定道,“她是我看着長大的,再者,平日裡爲了避嫌,也並不是她親自給小人遞的消息,都是假手於多人。當是小人的手下被魏忠賢收買了。”王安嘆了一口氣。
張嫣心驚,那時王安的勢力還未被壓下,魏忠賢竟然收買得了王安身邊的人,真真是個有手段的太監。幸得開始安排人手時足夠謹慎,不以皇后的名頭出面,而是輾轉多道彎,一環扣一環地收買。即便王安身邊被收買了一兩人,魏忠賢一時也難以查到字條來自皇后宮中。
兩人同時沉默了一會,張嫣先開口,問道:“王公公,你又做何打算?”
“當今聖上不同於先皇。”提及先皇,王安目光黯然,“既拒不肯見,小人……確是無法可想。現下只能等着,看魏忠賢和奉聖夫人要做到何等地步才肯罷休。”
張嫣心中紛憂,默然不語。倒是王安,絮絮叨叨地跟張嫣交待了許多話,才告退離去。
回到宮後,一個晚上,張嫣輾轉反側,無法入睡。
今夜王安無端端與她交待了這麼多重要的話,難不成是他預感自己已到末路,大勢將去,認爲再不交待,就沒有機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