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蘇兒感覺自己整個身體像是要融化一般,軟墨軒懷裡,怯怯的點了點頭。耳邊,似乎隱隱也可以聽見表哥的心跳聲,好象也跳的很快呢。
“裕王這段時日來,都常上這裡來?”蕭墨軒的手指,輕輕的在蘇兒的秀髮上劃過,突然卻又想起了什麼,“幫着做帳?”
“可不是嘛。”蘇兒從蕭墨軒懷裡仰起小臉,吧嗒吧嗒的眨着眼睛,“我叫你進來,正是想說這事兒呢。若只說是做帳,他倒是比一個夥計強不了多少,可是他這常來,怕是倒不只是爲了打發寂寞。”
蘇兒一邊說着,又微微扭動了幾下嬌軀,似乎是想掙扎着坐起身來。
蕭墨軒感到懷裡的香軟一陣蠕動,感覺身體裡面像是被一股電流穿過一般,卻把蘇兒抱的更緊,一陣淡淡的粉香,沿着髮絲滑進鼻翼,沁入心間。
想起這件事情,蕭墨軒心裡也是十分的矛盾。眼下他首先想到的,倒不是裕王日後是否會冷落了自家妹子。
只是……好象隆慶帝只活了三十六歲哎,雖然自己也很不希望這是事實,可是史書上,就是這麼寫的。若當真如此,那杭兒下半生,豈不是要守寡?
雖然榮華富貴是鐵定少不了,相比較起來,失寵倒是小事,關鍵是失去愛人的女人,到底又會有多快樂了?
想到這裡,蕭墨軒的臉神也不禁嚴肅起來。想要阻止裕王和杭兒,自己未必沒有法子,可若是歷史不按那樣發展,自己是不是便做了一回棒打鴛鴦的事情?連自己都能跑到大明朝來。還有什麼不可能?
蕭墨軒越想越頭疼,擡起了兩手,抱住了後腦勺。
“其實,這些日子看下來,裕王爺倒也像是用了情。”蘇兒仍只當蕭墨軒是怕裕王身邊女人太多,隨時會變了心,“只是不知道能否長久。”
“你有空的話……”蕭墨軒頓了一下,忽得放開了寧蘇兒,“儘量幫我勸勸她。”
“勸什麼?”寧蘇兒一時間沒明白過來,蕭墨軒說的勸。到底是指哪個方向。
“她和裕王……怕是……怕是會有些不合。”蕭墨軒壓低了聲音,支支吾吾地說道。
“哦,表哥說的是指哪裡不合?”寧蘇兒看着蕭墨軒的眼神,有些疑惑。
“這……有些事情,沒必要說這麼清楚。”蕭墨軒心裡的顧忌,畢竟還是佔了上風。
“嗯。”寧蘇兒遲疑着沉默了半晌,也是點了點頭,興許表哥,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內情吧,反正相信表哥就是了。
都說戀愛中的人最傻。果是其然,蘇兒縱使再聰明伶俐。此時也只知道癡癡的看着蕭墨軒,根本沒有想到再去多想。
“這貨不但官做的比我大,連家當置的也比我多。”倆人正各揣着心思,卻猛得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大叫。雖然話說的不好聽,可是聽起來卻絲毫沒有不順耳地感覺,只是覺得帶着幾分豪爽。
“叫他出來,叫他出來。”院子裡的人,肆無忌憚的叫着。
蕭墨軒倒是聽出了是誰,可是寧蘇兒卻不知道,微微皺了幾下眉頭。掀起窗簾,從窗格間對外面望了出去。
“別看了,除了他還有誰?”蕭墨軒一臉的無可奈何。
“是誰?”寧蘇兒好奇的轉過頭來。
“懋卿的兒子,我那位國子監的老同學。”蕭墨軒呵呵笑了兩聲。站起身來。
“哎,哎,哎!這裡是帳房。哪能隨便進去?”寧義在門口,伸手攔住了盛衍。
“且是誰叫他躲着不出來了。”盛衍在人家的地頭上,卻也是絲毫不講道理。
“誰也不許進去。”倉庫裡,周牛山帶着幾個侍衛衝了出來,截住了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傢伙。
他們也不好明說裕王在裡頭,只能是先來招硬碰硬。
瞅着周牛山那銅山鐵壁般的身板和幾個氣勢洶洶地“夥計”,原本大大咧咧準備到處搜尋一番的盛衍,卻是也有些心驚,連忙停住了腳步。
“呵呵,元川。”蕭墨軒笑眯眯地從裡面轉了出來,拱手迎上。
見蕭墨軒走了出來,周牛山等人才略放下心來,又瞅了幾眼,又鑽回了倉庫裡面。
“你這裡且是‘打行’還是貨行。”盛衍抹了一把冷汗,心有餘悸的望着周牛山等人的背影,“哪裡找來這許多兇悍的夥計。”
他在江南呆了段日子,也曾經聽到過打行的事情。
不過他這句話倒是把蕭墨軒問住了,周牛山……原本就是個打行的老大嘛,雖然眼下被招了安,卻總還是帶着幾分匪氣.怕是一時也洗不脫了。
“後面坐,後面坐。”蕭墨軒把盛衍往後面的客廳裡引,一邊又趕忙招呼身邊的夥計,上一壺好茶來。
“哎,我說子謙。”剛及坐下,盛衍就迫不及待的嚷了起來,“你可真是神人啊。”
“怎麼?”蕭墨軒好奇的擡起頭來。
“那個海瑞,當真是差點把他那個獨苗女兒給折騰死了。”盛衍望着蕭墨軒,滿臉地崇拜。
“哦,果真有這回事?”蕭墨軒之前也是看書上這麼寫過,到底真假,也不好分辨,“他當真要餓死他家女兒?”
“這不是你和我說的嘛,怎麼又怎麼起我真假來了?”盛衍被蕭墨軒這麼一問,卻是糊塗起來了,“要餓死倒是沒有,畢竟他沒有兒子,只有這麼一個掌上明珠。不過,倒也差不多了。”
“那是怎麼回事兒?”蕭墨軒的好奇心,絲毫不比盛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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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就是家裡的下人,看着小女娃娃整日也沒些吃食,心裡覺得可憐。”盛衍端起茶杯,卻又覺得有些燙,便放了下來,繼續說道,“便在街上買了一塊豬油燒餅給她,那個海瑞又正巧那天和府裡來地差人鬧了彆扭,心裡正梗着。回去便發了脾氣。”
“若說想要餓死。”盛衍略吸一口氣,像是也沒完全弄明白的樣子,“我看倒是不像,只是把一個小女娃娃關在了柴房裡,鎖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我便聽說了這件事,也記着你和我說過的話,便去他家把那小女娃娃給奪了出來。”
“哦,那海瑞便就讓你奪了?”蕭墨軒繼續追問着。
“哪裡呢?”盛衍苦笑一聲,“我帶着人去砸鎖地時候,他也知道這是家務事,倒也沒拿官威壓我。只是拿了一根他老婆洗衣服用的棒槌出來趕,就連我這腿上,都捱了一下。”
“他家那女兒在柴房裡鎖了一夜,約莫是凍着了。餓的話,估計也有些。大概便是又凍又餓吧,抱出來的時候就發着高燒。”說到這裡,盛衍也是一副心疼的樣子,“那時候便只剩下了半條命,那海瑞看了頓時也慌了,連忙叫郎中來看,好歹是救了回來。郎中也說了,若是再遲上半日,怕就是小命不保了。”
“這個海瑞,倒是性情太過剛猛。”蕭墨軒聽着盛衍說完,也是不禁微嘆一口氣。
“唉……其實這位海大人,我雖然有些厭他。”盛衍不知怎的,也跟着嘆了一口氣,“可是打心裡,卻也覺得是個好人。看他那日子過的清苦,連着妻兒老小都跟着受累,哪裡還像一個七品的縣令。”
“呵呵。”蕭墨軒乾笑兩聲,心裡卻也在盤算開來,此人雖然在歷史上名頭甚大,聲譽也頗高,可是以他這般的剛烈性格,日後未必不會和自己這邊相抗。
躲,應該是躲不過去的,而且這麼把利器,不用也是太過可惜,還是得想個法子,把他拉攏過來纔是。
“子謙,你可知道?”盛衍似乎積了一肚子話,怎麼也說不夠,“那海瑞,居然還自個種菜吃,他自個種菜。”
“我在淳安大半年,聽說他只買過一次肉。”盛衍伸出兩根手指頭,繼續說道,“二斤,就買過二斤肉,還是爲他老母過生辰。聽說海大人買肉了,連杭州的胡部堂都知道了。他穿的衣服,幾乎都是他夫人和老母自家織的布。”
二斤肉,爲老母過生辰,還鬧得連遠在杭州的胡宗憲都當件新鮮事兒來說了。蕭墨軒只覺得鼻子一酸。到底是該說他節儉,還是該說他寒酸,或者是迂腐。
誠然,海瑞這種幾乎是自給自足式的生活模式,並不是蕭墨軒所想要的,他想要看見的,是一個物質生產極大豐富,商業繁華興旺的大明。
但是話說回來,海瑞此人據說也是至孝,若是他有錢,他又豈不想多買幾回肉,買幾匹絲綢去孝敬老母。
大明的百姓,大明的官員,不應該這麼窮。蕭墨軒手中的拳頭,越握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