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謙從容不迫地站了起來,他見兩個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人,持着明晃晃的刀子緩緩逼迫過來。
這兩人走得很慢,旁人看了都替他們擔心,以他倆這樣的速度如何殺人?恐怕,沒到人家面前,人家早逃走了。
然而,宋謙和刀逍遙兩人絕不會這麼想,他們一個劍中高手,一個刀中高手,眼光與普通人不同。
這兩人看似緩慢的步伐之中殺機似現未現,但已經把宋謙和刀逍遙的後路斷了,若他和刀逍遙擅動半步,那麼他們所要面臨的就是死亡,絕對的死亡,不會有絲毫僥倖。
此二人,是殺人中的高手!
隨着這兩個帶刀之人的進入,樓上的客人嚇得如鳥獸般走散,不幾時便沒了一個人影。而今天下亂,各地沒有一個安生的地方,兩個蒙面的賊人闖進茶樓根本沒人去管。
“你們是什麼人?”宋謙擡起頭,淡然地問道,好像的對面不是敵人,而是好友。
刀逍遙卻做不到這個份上,面上冷汗越來越多,他的心裡已經感到了絕望——這兩人太強了,若是他在年輕的巔峰時刻,完全不會懼怕,甚至還要較量一番。
可是,他現在已經老了,六十多歲了,哪裡還可施展精妙的刀法。
“宋大人,怪就怪你當年得罪的權貴太多,現在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最佳時機!”其中一個人嘿嘿笑道,聲音中沒有絲毫笑意,反而充滿了冰冷和死亡。
宋謙聽聞,哼了一聲,不屑地道:“那些人要殺我早殺了,怎麼可能等到現在?”
另一個黑衣人嘆息一聲,猛的把臉上的蒙面拽了下來,這是一張粗獷的臉,兇悍而冷酷,腦袋後面盤着一條長長的辮子。
宋謙道:“你是後金,不,清朝的人。”
這人點了點頭,“宋大人,我很敬佩你,可惜,我不得不殺你。”
另一個黑衣人也摘了蒙面,也是清朝的人,他道:“對不起了。”
“沒什麼好說的,你我立場不同,沒有對與錯。”宋謙說道。
他的聲音落後,茶樓瞬間安靜了起來,只有蠟燭撲閃燃燒的聲響,同時,還有一股人眼看不到的殺機瀰漫。
宋謙自從當了夫子後,再沒執劍。他老了,身體遠非年輕可比,歷經大起大落,使他的身子和精神都不太好,已經揮不起劍。
但,面臨危局,他不會退縮一步。
刀逍遙也是。
沒有吶喊,沒有怒喝,他們兩方同時動手了,今晚註定是要流血!
…………
古道西風瘦馬,最殤不過是晚霞。
蕭氏不安地站在南陽府的路口,等候兒子宋謙的歸來,前些天他收到了兒子的信,知道他要回來。至於什麼時候回來,她就不清楚了。現在天下大亂,起義和暴動到處都是,因此延遲些時日也是常情。
但昨天晚上,她的心忽然揪了一下,莫名的疼痛,隱隱泛起一絲不安,整個晚上都沒睡好。她的親人,女兒在身邊,只有兒子宋謙還在回鄉的途中。
難道是宋謙出事了?
這個問題縈繞在她的心頭,怎麼也無法抹掉,所以天沒亮,她早早起了牀,讓宋佳攙扶着來到路口。
她要等兒子歸來,否則絕不回家!
宋佳勸了一番,見沒有用,只好作罷,母親平日溫順,若固執起來,比誰都拗。
一個白髮的老太太,雙眼盲了,身體彎了,拄着柺杖從黎明等到傍晚,爲等兒子回家。
無數的人從她的身邊經過,但她知道,這些人之中沒有一個是宋謙。她的眼睛雖然瞎了,但她的耳朵比平常人不知凌厲多少倍,她能清晰的從人羣中分出屬於兒子的聲音。
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蕭氏的耳朵動了動,她聽得懂,是女兒宋佳來了。兒子和女兒的聲音,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
“娘回家吧……”宋佳道。
蕭氏搖了搖頭,夕陽的殘暉落在她的臉上,映得血紅。
宋佳望着消瘦蒼老的母親,忍不住想要哭出來,可她沒有,現在她必須堅強。
“有人來到了咱們家裡。”宋佳道。
蕭氏過一會兒,才問:“是誰?”
她對來人並不感興趣,她只想等兒子回來。
宋佳說出了那個的名字,蕭氏想了想,然後讓宋佳攙扶着回了家。
…………
“大娘,這些年你過得好嗎?”女子的聲音優美動聽,宛如天籟。
蕭氏勉強笑了笑,“還好吧。”
宋佳望着眼前的女子,她依然如當年所見那般年輕,時光沒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印跡。
這個女子忽然說道:“他快要回來了……”
蕭氏的耳朵猛的豎了起來,宋佳的眼睛鎖定門口。
…………
一個蹣跚的身影,不知走了多久,終於到了家鄉,家,就在眼前!
家依舊,他能想象到裡面兩個人的期盼和擔憂。
“娘,我回來啦!”
他一腳邁過門檻,步入進去。
“兒,你回來?!”一個老太太扶着拐柱,從屋裡匆匆忙忙走了出來。
宋佳滿懷驚喜,但當她走出屋,沒有看到一個人。
她的臉,瞬間變得煞白!
而母親蕭氏還在跟兒子說話,說着關懷的話。
但宋佳只能聽到哥哥的聲音,卻沒有看到他的人。
她已經明白了,緊緊咬着牙關,不敢多說一句,她怕泄露了真相。
正在她恐懼和無助的時候,一個溫軟的手掌撫在她的肩膀,她回過頭,見那個一如既往年輕,宛如仙子般的女子點點頭,給她以鼓勵。
宋謙沉浸在相逢的喜悅之中,忽然聽到鈴鐺的碰撞聲,叮叮噹噹,那麼動聽,那麼熟悉,好像多年以前,進京趕考遇到的那個女子。
於是,他期待着,緩緩擡起頭……
***全書完***
『2014年4月26日19點16分4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