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名鶴讀完了信,清荷繼續開始往下講。
合浦縣眼下人口一千三百戶,在冊的田地只有不到五萬畝,而且四萬畝還是各士紳名下。但春耕的時間已經過了,就派出的打探的人員觀察,真正耕種的不足兩成,就就是有超過四萬畝,根本就沒有下種。
“那個錢知府,有什麼情報?”
“根據錦衣衛的情報。他今年是差評,原本應該被降職的。可廉州這裡大亂,從原先的總共管理有十一個縣,變成了一州兩縣,其餘的縣被廣東布政司分到了其他的州府。留下的一州,已經形同虛設。靈山縣,則是廉州衛屯田之所。”
清荷講到這裡,白名鶴心說,這裡就象是一個荒蕪的邊境小城一樣。
最讓白名鶴無奈的是,整個合浦縣,已經是空了。要官沒官,要民沒民。
往上,廉州府從感覺上,已經是被廣東布政司放棄的一樣,這裡可能最後留下的,就是廉州衛這個邊軍了,一來是防止海盜,二來是防着安南,三來就是防着瑤、僮兩族。
(注:僮族,在後世稱爲壯族。僮的發音也是壯)
“寫一份公文,請布政司衙門給縣裡派來相應的官員。今天先到這裡,接下來的十天時間,把安頓下來再說。合浦縣要治理,也要一步一步的來。”白名鶴說到這裡,示意其他人可以散了。
清荷留下來,幫助白名鶴研究合浦縣志。
一絲陰雲飛快的遍佈了整個合浦縣城,換一句話說,就是跟着白名鶴一起來到合浦的這一千六百人,心情越來越差,士氣也越來越低落。
這樣一個被放棄的地方,這樣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地方。
留在這裡,爲了什麼?
帶來的糧食雖然不少,這一路上也在不斷的採購,足夠讓這些人吃上三四個月。而且菜籽也不少,可以一些荒蕪的田地種下去。但是,這裡連一個商家也沒有,日常用品還需要到一百六十里之外的思明府去買。
欽州城那裡,就算不是死城,也沒有什麼商家了。
廉州府,那裡聽說城門有一個月都沒有打開過了,去那裡沒有半點意義。
來到合浦已經十天了,城裡只有一家店鋪開門,是一個**帶着孩子,實在是不開店就活不下去。這家店,僅僅就是一箇舊衣鋪,還接一些縫縫補補的活。
就是這家店鋪,生意還是在縣令白大人的暗示下,找了些活給她乾的。
“白大人,白老兄,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士兵們士氣低落,誰願意守着一個死城呀。在這裡熬上幾年,想一想就讓人作惡夢。就算是老弟求你了,想個辦法,至少讓我們這些人,有個盼頭!”伍斌已經快瘋了,衝到白名鶴書房大吼着。
白名鶴依然不動聲色,默默的翻看着縣誌,還有探子們收集的情報。
伍斌真的是急了:“白大人,你給句話呀!”
“我在等一個機會。一個可以讓我和這裡的百姓說上話的機會。我不瞞你,我手上有一樣技術,可以在最短六個月,最長一年半的時間。弄出這麼大的珍珠!”白名鶴用手在空裡比劃了一下。
伍斌拉着白名鶴的手:“這麼大,有多大?”
“最大的五個排在一起,一寸。最小的,十五個排在一起,也有一寸!”
“敢不敢把這個消息放出去?”伍斌低聲的聲音。
“可以,但如果你要靠這個穩定人心的話。你最後去和杜雙魚,還有楊信兄弟兩人商量一下。而且我將來,還是要靠你們幫我守着這個秘密呢,這是我們共同的財富!”白名鶴說完,伍斌非常認真的點了點頭。
雙手向白名鶴一抱拳,伍斌這才退出了白名鶴的書房。
白名鶴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他也知道現在很難,最難的不是發展,而是人心的凝聚。
白名鶴在後世的現代,搞過人造珍珠。可此時,在這裡白名鶴有心無力。因爲有些材料並不是大明可以合成的與提取的。放在現代,幾千元一噸的原料,隨便都可以買到,但在大明,白名鶴就連製作個幾十公斤都沒有信心。
畢竟,他的知識僅限於合成,而不是連原料都會製造。
當白名鶴又拿起合浦縣志開始讀的時候,伍斌風一樣的衝了進來,將一張紙放在白名鶴的桌上:“白大人,看看這個是不是你所說的機會。”
白名鶴拿起紙,這是來自廉州府錦衣衛所的情報。
根據情報顯示,這裡的鎮守太監趙弟給錢吾沿出了一個主意,亂民不退,就把早選抓來的那一百多個亂民押上城頭,如果他們再不退,就砍了原先抓的人。具體的時間就定着三天後,會在提前一天,將公告貼在城外。
白名鶴連着讀了三篇,確定自己沒有領悟錯這情報的意思。
“叫人,開會。”白名鶴想不明白,殺這些被早些被俘的人,對於鎮守太監和錢無沿有什麼好處,既然亂民圍城,也不會因爲你要殺幾個人就退走的。
伍斌動作很快,不一會所有人都聚焦在了白名鶴的書房之中。
白福只是一個管家身份,卻坐在次席。因爲連伍斌這種只知道砍殺的人都能夠感覺到,白福絕對不是普通人,一定是位隱世的高人。
所有讀完情報,申熊先開口:“我認爲,他們是想把矛盾激化,逼廉州衛出手!”
“不可能!”杜雙魚表示反對:“最初這姓錢的不往上報,肯定就是怕被連累。按大明律,如果他管轄的府有造反的話,那怕他最後有功,都會被問罪下獄。這也是欽州知州、合浦縣令逃走一個主要原因,他們估計已經隱姓埋名,拿着錢財躲起來了。”
“那就是說,他們有陰謀?”白名鶴追問了一句。
杜雙魚點了點頭:“他們肯定有什麼陰謀,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被逼到的絕路上,就是退無可退。”
“會不會,因爲白大人到了合浦呢?”楊信提出了一個想法。
“有理!”這個想法得到了大多數人的支持,杜雙魚也跟着說道:“如果是這個原因的話,那麼就是蓋子捂不住了。他們想最後得到最大的利益,至少保下官身與性命。再或者,就是拉白大人下水,有事一起扛!”
白名鶴沒想過有事一起扛,只是感覺肯定另有什麼古怪。
當白名鶴的視線看着白福之後,白福這纔開口:“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亂民之中,已經有人投靠了這兩人,想借這個機會和官府有一次談判,然後官府付出一些,這投靠官府的人再從中調節,讓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後這出頭的人,再得到一些名聲,或許爲了下一步計劃,還能再有什麼作爲!”
“查得到嗎?”白名鶴的視線轉到了杜雙魚臉上。
“我儘量去查,廉州百戶所也不敢不給我們的面子。不過就這樣,可能還是會許一些好處的,畢竟廉州百戶所不會憑白無故的與知府衙門作對,更不會和鎮守太監爲敵。恩威並施纔是上策!”
聽杜雙魚的想法,白名鶴也是支持的。
“這樣辦,申熊留在這裡主持合浦的日常事務。我和雙魚一起出發,秘密的先接近廉州府再說,然後根據情況,我們再選擇應變之法。楊家兄弟辛苦一下,等我的消息,隨時準備過來支援。”
“我帶十個人,護着白大人!”伍斌站了出來。
“也好。”白名鶴應了這份情,畢竟有人保護總是會安全一些。
得到消息的不止白名鶴,廉州衛指揮使,毛路明也用他的渠道打聽到這個消息。
不過遺憾的是,他只是一個武將。他會排兵,他會殺人,但不會玩心眼,那怕是他身邊的幾個謀士,可他卻不怎麼願意去聽這些謀士的意見。特別是這種和他沒有太多關係,也不可能一擊就幹掉錢知府的事情。
不過,作爲對白名鶴這個晚輩的關心,他還是下令。
“來人,讓水軍這幾天出去操練一下,就在廉州府那邊吧,靠近合浦一些。”
一個副官施禮接令,又多問一句:“大人,操練的科目是什麼?”
“陣列!”毛路明說完,揮了揮手示意副官可以下去了。
副官退下之後,兩個參謀軍師一左一右的站在帥案旁,其中一人說道:“大人,廉州府亂了不是更好,近日我們在靈山的屯田,又多了兩萬畝。”
“你們懂什麼?我叔父親筆來信,於公與商大人兩位打聽到了一個消息,這白名鶴是自願來合浦的。這一次在京城,楊寧這老秀才都着了白名鶴的道。而且有萬歲保着他,隨便挑一個縣作個縣令有多難,爲什麼一定要來合浦呢?”
兩個參謀軍師都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說你們不中用,你們還不服氣。光會猜一下牙籤大的事情,那錢眼再大本事,能翻了天?”毛路明冷笑着。他嘴裡說的錢眼,就是指錢吾沿。
作爲府衛指揮使,他手下有五個千戶所,每個千戶所就有一千士兵。
他手上控制的實際士兵,陸上的,水上的,一共有五千六百人。這還不算軍戶的家人,已經一些不算軍戶的船工。以他手上的權力,自然不會把錢吾沿放在眼裡了。
“你們退下去,本官自有道理!”毛路明揮了揮手。有一句話他是不會輕易說的,他還知道白名鶴告訴過於謙,在合浦站穩之後,敢一年給於謙一百萬石軍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