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濙氣得不輕,他準備了好久。可這些準備最終不是爲了給他清流一爭天下之名而用,卻是變成了要洗脫清流無能之名。
潔白的雪飄落,大明皇帝朱祁鈺帶着皇后、貴妃、衆妃與民同樂。
就是這個包餃子的本事,朱祁鈺就浪費了幾十斤面,這才勉強包的有些特色。
“今個不興跪了,都起來,起來!”朱祁鈺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彎腰扶起給自己行大禮的百姓了,一時興起雙手高舉大聲喊着:“今日朕再增加一令,凡我大明子民。年滿六十,子孫有功於大明的,見朕免跪。”
說是免跪,整個廣場上黑壓壓的還是跪倒了一片。
白名鶴咬着雪茄站在廣場的東北角,這個位置離家近,他倒是隨時準備回家吃餃子。這露天地太冷,而且白名鶴不喜歡吃豬肉白菜餡的餃子。
家裡已經準備好了鮮蝦瘦肉大蔥餡的餃子了。
“這場戲,你準備了多久?”于謙突然出現在白名鶴的身旁。
白名鶴倒是沒有意外,能靠近自己而不被護衛擋下的人,在大明那是可以數出來的。有些人縱然不會擋,也會有人過來提醒白名鶴的。
“一黨勢大,不是好事!”白名鶴回了一句。
“只是,你這一招太狠了。胡濙會恨上你的。”于謙好意的提醒了一句。
白名鶴轉過身:“想必我弟弟肯定已經告訴大人,我考舉人之時只是倒數第二。用行話說就是,比孫山高一位。”
“你……”于謙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了。
“於大人,儒家也有不同的人。於大人之儒帥、李秉大人的鐵骨、江淵大人已經不是純粹的儒家了。於大人如果真以爲,聖人言治天下。程朱理學就是正宗的話,那我們的交情到此爲止。”白名鶴頭一次說出這種沒有緩和餘地的話來。
于謙沒有急着回答,而是說道:“你弟弟進過一個故事,關於供桌上點心的。”
白名鶴在額頭上按了按,他沒有這一段記憶。
于謙又問:“以現在的你,面對供桌上的點心,你會如何下手。”
“小小供桌几塊點心罷了。放眼天下,再建幾個上等的點心坊,以後供桌上的點心由我白名鶴獻上,偷拿只是孩童心思。我白名鶴已經成家,雖沒有立業,卻也可以爲大明,爲我華夏有一番作爲了。”
“想我儒家,知天文、識旱澇。尊六德:智、信、聖、仁、義、忠。守六行:孝、友、睦、姻、任、恤。識六藝:禮、樂、射、御、書、數。”于謙是儒家,話講到這裡壓低了聲音:“方孝儒之流非我同類,前宋程朱與你那話本之中,嶽不羣有何兩樣。你若壓抑我儒家,我便與你生死相拼!”
于謙也放了一句狠話。
“要不要去我那裡吃餃子。”白名鶴一句完全不相關的話差點把于謙噎出病來。
“走,讓朕嚐嚐你府上的手藝!”大明皇帝朱祁鈺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白名鶴與于謙近前。他聽到于謙多少話,白名鶴多少話沒有人知道。只聽朱祁鈺說道:“於愛卿,朕原本以爲史書之中,唐宗與臣民同樂只是一種頌德之言,今日卻知古人誠不欺我!”
“萬歲!”于謙很恭敬的施了一禮。
原本白名鶴沒打算施大禮,可有于謙在這裡,白名鶴只能也長躬一禮。
“白名鶴,你的禮不標準。手指應該是這樣的,速速向萬歲請罪。”于謙這一次可真的是把白名鶴噎得不輕,請罪之後。白名鶴明白于謙爲何這樣了,因爲白名鶴輕視了儒家,于謙要反擊。
不是對白名鶴個人這種小失誤的反擊,而是真正大儒的反擊。
朱祁鈺只是看了于謙與白名鶴各一眼,這兩個在鬥什麼氣,大明皇帝很感興趣。都是忠良之臣,風格不同,卻都是一心爲公。
不過,大明皇帝卻卻沒有問,也沒有必要去問。
廣場的氣氛已經到了一個小高潮,從剁肉到包成餃子還需要一個過程。大明皇帝則帶着幾個親近的臣子去了白名鶴府上,那裡已經準備了御宴。誰也不會指望大明皇帝當真是冰天雪地裡和百姓一塊吃那種不知道熟了沒有的餃子。
京城東,一列車隊正在接近京城。
車隊上的坐着是白名鶴的師爺陸期元,以及這一次新年最重要的客人之一。來自小呂宋的莫龍,從天津下船開始,光是熟悉各種禮節規矩,加強漢話與漢字的學習。接受在餐桌、朝堂、客廳、書房各種環境下的行動準則。
身穿一套大紅色文士長衫的莫龍這一路上看到的已經遠遠的超出了他的想像。
一個天津衛就足夠讓驚訝,他至少不會以爲路邊的一個村莊就象是他在小呂宋那樣是酋長部落,可遇到第一個縣城的時候,他甚至以爲這就是大明京城。
陸期元沒有解釋,只說還沒有到。
終於,看到了那傳說中的大明京城,莫龍大叫着跳下車,望着那數丈高的城牆,高呼,狂熱,跪拜。
“那土包子就是小呂宋的大首領?”站在城門內,一位禁軍精銳武將很是不理解,爲什麼會要求禁軍儀仗在外城東列陣,就是爲了迎接這麼一個來自蠻夷之地的小人物。
“你感覺西北糧倉怎麼樣?”這位禁軍武將的上司突然出現在他的背後。
“這個,什麼意思?”這武將心裡很是緊張了一下。
“再廢話,把你調到西北守糧倉。”那上司面帶笑容,可這話卻很有威脅力。
兩位將軍的對話結束了,儀仗隊本身就是在這裡的,他們是大明京城的排場,並不是爲了迎接誰。
鐵器在小呂宋貴重無比,鋼對於小呂宋人來說那是想像不以的神物。
可城門前這大約五十人的禁軍精銳,全身上下武裝到了牙齒,那身上明晃晃的葉子甲,幾乎包住了全身,弓、刀、匕、槍。每人身上至少有四樣武器,唯一個武器少的穿的鎧甲更爲了華麗,來回巡視着。
過往的百姓只當是今日有大儀式,所以禁軍守衛城門。
莫龍看着這些威武的禁軍,看着看着就想靠近。
當他到了禁軍面前一步的時候,五十名禁軍齊聲高喊:“迴避!”
陸期元這才拉開莫龍:“不允許靠近衛軍。這個是有規矩的,無論是誰也不能騷擾哨崗上的衛軍。”
莫龍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原本就是安排好的,禁軍又在莫龍面前很巧合的表演了一次換崗,不僅僅是莫龍,就是普通百姓都喜歡這種威武又神氣的換崗儀式。然後下崗的軍士也沒有散開,而是列隊離開。
這就是大明的士兵。
莫龍心中的大明士兵有三種,一種他在馬尼拉港口見過的,那些士兵性格開朗,似乎總是笑,總是那麼開心。卻極有紀律性,每個人都嚴格遵守着條例,很少見到有士兵犯錯被罰的,就是走在街上,這些士兵也不會散亂,同樣會有整的隊伍。
第二種就是在白名鶴身邊見到的,大明武裝部隊,殺氣十足,用眼神就足夠讓人膽寒的軍隊。
第三種就是眼下這些,威武,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
莫龍參加過戰爭。
從年少的時候跟着部落與另一個部落去爭地盤,混亂的可笑的戰鬥。至少莫龍眼下是這麼看當初的戰爭的。
再到後來,見過大明水師清除海匪時那種如行雲流水一般,有着極強節奏感的戰鬥之後,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根本就不會戰鬥,自己的武藝也不過能和大明普通軍士相比,大明領兵的校尉,都有着非凡的武藝。
“先去白大人府上吧,紫禁城可不是隨時可以進的。”
在白名鶴的府門前,就可以看到紫禁城,除了紅色的高牆之外,神秘的紫禁城讓莫龍腦海之中想像力無限。
或許是巧合,或許是刻意的安排。
莫龍進入白府之時,正是大明皇帝與白名鶴以及幾位近臣飲宴之時。
“萬歲,莫龍到了。”白名鶴接到彙報之後,起身對朱祁鈺說道。
無論是不是巧合,朱祁鈺已經不在乎這個了。莫龍到了,自然是要見上一見的。在內宮太監的引領之下,莫龍重新學習了面見皇帝的禮節,還有一些需要注意的規矩。宴會也已經節奏,正堂被清理乾淨。
莫龍換上了一身乾淨的新衣,站在正門前等候着。卻是感覺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想像不出見到高高在上,隨時可以興兵百萬的大明皇帝是什麼樣。會有什麼感覺。
終於等到了進屋的信號,莫龍一進屋什麼都忘記了,那些禮節什麼的都扔在腦後。跪伏在地上莫龍大聲的說着:“尊貴的大明皇帝陛下,我莫龍想成爲您的家臣。您的榮譽就是我莫龍的榮譽,您的敵人我莫龍一定會衝在最前去砍殺。”
哈哈哈!
朱祁鈺爽朗的笑着:“朕就說過,那些麻煩的禮節他一定會忘記了的。”
“莫龍,起來吧。萬歲已經答應你了,儀式會放在新年那天舉行。”白名鶴開口說道。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