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對壘

萬曆二十年冬月,大明萬曆皇帝下旨曉諭天下臣民,命當今太子朱常洛親率京師三大營,合計十萬軍兵,火速趕往遼東平亂。

這道聖旨一下,舉國上下一片譁然。和市井坊間喧囂議論火暴程度相比,太和殿上百官安靜的有些反常。

在大明朝,皇帝或皇子領兵親征並不是什麼稀罕事,比如太祖成祖都是由馬背上得的天下,當然有成功就有失敗,英宗皇帝的土木堡之變一直是大明朝到現在爲止都是提都不能提的恥辱。聖旨一下,在朝中很多官員眼中,無不認定當今太子不過區區一柔弱少年,讀書尚嫌太累,如何能夠領兵?個個都是千年得道的狐狸,這些想法註定只能在肚子裡嘀咕,卻不能宣之於口,見不得光。畢竟這纔剛出征,就是要彈劾也得等有了戰果再說。於是乎,朝中內外對於太子出征這件事,全都三緘其口不發一言。

和很多一部份對太子領兵出征有疑議的人一樣,也有很多人對這件事的看法截然不同。

朝中百官奉旨送出徵軍離京三十里後,望着滾滾而去衝宵連碧的馬踏煙塵,申時行長長出了一口氣後,回頭衝着王錫爵一笑:“王元馭,信不信這一戰之後,沒準咱們這大明朝的天,恐怕也要換一換啦。”

這句話足夠嚇死一羣人,就算久經風雨考驗的王錫爵也挺不過去,晃了晃差點崴了腳脖子,驚惶的黑着臉左右四顧,見沒人注意這才鬆了口氣,頭上汗都驚下來了,指着申時行小聲罵道:“你個老東西要作死,可別拉上我。”

被罵了的申時行半點不惱,目光深沉:“咱們兩個老傢伙已經身歷三朝,做夢都沒想過還能有四朝爲臣的一天,這人生在世上,際遇兩個字真的是妙不可言哪。”

見他大發感概,驚魂甫定的王錫爵哼了一聲:“且慢着點高興,還不知結局如何呢?”

目視遠方滾滾而去的黃塵,申時行撫須但笑不語。

戰場之上局勢瞬息萬變,死生存亡只在一線之間,所謂軍情如救火,片刻也擔誤不得。從京城到遼東,這一路長途奔襲雖然難熬,但對於三大營軍兵來說,平日超高強度的訓練在這個時候終於派上了用場。倒是朱常洛雖然坐在車內,這一趟跋山涉水下來,臉色日漸不好,幸虧萬曆有先見之明,親自去寶華殿請了宋一指,有他和烏雅在身邊細心照料,朱常洛倒也挺下來了。

阿蠻聽說要打仗,本來吵着要跟着出來,卻被太后恰巧在這個時候病了,拉着阿蠻的手淚眼婆娑的,阿蠻心一軟,兩隻腳也就沒能再挪動步。

明軍大軍逼境消息早就傳遍四方,在得知是朱常洛領兵前來清剿之後,撫順城的那林孛羅,臉色卻很是平靜。

十萬明軍那林孛羅沒有半點畏懼,因爲他知道此時大明最精銳的軍隊和將領都在朝鮮戰場和日本軍隊作戰,先不說這十萬明軍是從那湊出來的,撇開戰力不說,就憑他們這遠來奔襲,以疲兵之師對自已有備之軍,自已以逸待勞,也是有勝無敗

但在那林羅心中,唯一所懼者,只有朱常洛一人。

不過事到臨頭,懼也沒有用,那林孛羅下命諸軍全力準備待戰。

等明軍到達撫順城下,這一天天氣不太好,四野彤雲密佈,天陰欲雪,狂風怒號。

撫順城頭高杆之上一面繡着狼頭的大旗下迎風獵獵,而下邊一片密密麻麻全是人頭攛動。

孫承宗和麻貴指揮衆兵安營扎帳,二人指揮有道,配合默契,一道道軍令次第發下去,一切事務按步就班,井井有條。

晚上掌燈後,中軍大帳內人員濟濟。朱常洛也不多說廢話,指着作戰地形圖道:“今天在他們鼻子下安家,那林孛羅必定會睡得不安穩,明日必定出來搦戰。”

孫承宗和麻貴一貫的老成持重慣,一句話不說,只是默默思索。幾人中只有熊廷弼熟悉遼東地形氣候,看到他們個個都不說話,便有些沉不住氣,微一沉吟後說道:“不怕他來,就怕他不來,咱們正好藉着士氣正盛時一鼓攻城,他們不搦戰咱們還要請戰呢。”

看了一眼熊廷弼,又看了一眼朱常洛,麻貴開口道:“飛白稍安勿燥,且聽殿下將話說完。”

燈火下朱常洛的臉色白得有些透明,長眉微微揚起,嘴角帶笑:“確實先不急,一動不如一靜,明天一大早先派人送戰書去。”說到這裡時,朱常洛的臉上帶上幾點慧黠笑容:“戰書上可以多寫幾句,咱們大明天兵一到,讓那林孛羅帶着他手下那些蠻夷滾出來受降罷。”

這個命令和剛纔反差太大,熊廷弼瞪目結舌,而麻貴卻擡起了頭:“……殿下要用驕兵之計?”

朱常洛笑了一笑:“撫順城是咱自已的,咱們大炮轟完還得自花銀再修,這個賠本的帳可是划不來。”聽他說的有趣,孫承宗已經知道了他的意思,頓時會心一笑,連連點頭,就聽朱常洛聲音琅琅:“捨不得孩子打不到狼,更何況是隻躲在狼窩裡的狼?”

“這遼東天氣越來越冷,拖得越久對咱們越不利,必須速戰速決。”一直沒有說話的孫承宗終於開了口。

“嗯,老師說的是,咱們要引他出來,非得給些甜頭不可的。”朱常洛黑漆一樣的眼眸映着燭火亮得瘮人,看着他修長如玉的手指堅定的落在案上地形圖的某一處地方,笑得有些詭異:“這個地方叫狼愁谷,熊大哥,你性子急,就勞你帶人先去準備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一晚上沒有睡好的那林孛羅收到自城頭射進的戰書,等打開一看,肺差點都要氣炸了,滿紙都是赤luo裸的譏誚嘲諷,似乎看到了朱常洛張揚肆意的笑容,這是挑戰,也是挑釁,那林孛羅想當然的怒不可遏,當即點兵升帳。

開了城門,那林孛羅一馬當先疾馳而出,身後如潮水般涌出一片騎兵精銳,全都是重甲長刀,鐵甲戰馬,鐵蹄翻飛間山搖地動一片煙塵滾滾,甚是威風

。明軍這邊熊廷弼負責驍騎營,對於騎兵好壞一眼就可以看個分明,見海西女真如此陣勢不由得臉色微變,這種重甲騎兵正是當下軍種中最厲害的存在,不但行動迅速如風,殺傷與破壞力也是大的驚人。

孫承宗和麻貴互相交換了個眼色,二人眼底都一片驚訝。不得不說,他們都是真的小瞧了這個那林孛羅,就衝這五萬有餘的騎兵,就可以看得出來海西婦女真這次侵明確實是早有準備,而不是臨時起意趁火打劫。由此看來撫順和清河二城淪陷的並不冤枉,有這樣結果決不是海西女真的一時僥倖得手。

身爲五軍營的指揮使,麻貴想的更深了一層,他在想自已的五軍營若是遭遇這種精銳騎兵,即便有箭矢凌厲,士氣勇悍,也是完全沒有抵抗餘地。而孫承宗卻在盤算,鐵騎兵雖然可怖,若是此時調派神機營前來,以火槍破騎兵,必定會成大功。可奇怪的是,自始至終,朱常洛好象沒有一絲要調用神機營的意思,這一點讓孫承宗有些想不透。

戰場上葉赫鐵騎往來奔復,朱常洛在車上燦然一笑:“這位大汗真搞笑,這陣勢不象是打仗,倒是象來示威。”這一句話傳出後頓時引起明朝軍兵們一陣轟然大笑,無形中將那林孛羅集結重兵帶來有的濃重陰影摧了個乾淨。

聽到從明軍中傳來陣陣嘲笑聲,那林孛羅的臉和身上黑甲幾乎成了一個顏色,將五萬精騎兵家底亮了出來,確實有秀肌肉顯力量的意思,具體是爲了給敵人震攝還是給自已壯膽,只有那林孛羅他自已心裡清楚。可是萬沒想到,不但沒有震動明軍士氣,居然成了他們訕笑的目標,這一口氣從腳底燒到天靈蓋,眼睛已經紅了。

“故人來了,能出來見一面麼?”那林孛羅忍不住,催馬盤旋放聲大叫。

其時朔風緊急,吹得他身上戰袍紛飛,手執長刀威風凜凜有如天神下凡,他的身後一衆騎兵一齊歡呼,吼聲如雷,士氣大振。

朱常洛坐在車上,含笑看着在場中來回奔跑如飛的那林孛羅,心中也挺佩服那林孛羅果然不是簡單人,先是故做驕狂顯示軍威,後又看他打馬耀武揚威,剛剛好躲在已方火炮範圍之外,就衝這份心機,值得朱常洛對今天的那林孛羅刮目相看。

“那林孛羅大哥,我不管你是爲了什麼言而無信背棄前盟,但看在葉赫份上,你聽我一句勸,如果這個時候收手,我或許可原諒你一次。”

朱常洛說話的時候,場中千百道目光一齊聚焦在他的身上,明軍這邊見太子一句客氣話不說,見面直斥對方背信棄盟種種不義,不由得心中頓生自豪。而海西女真這邊卻是一陣騷亂,今天在場的兵將中,有相當一部分都是葉赫部中經歷過當年赫濟格城一戰的老兵,他們都認識朱常洛。雖說幾年不見,當年稚童已變成少年,但是眉目氣度卻是變不了,見他眼光璀燦如星,聲如金玉互撞,一種說不出的王者氣勢凌人,壓得葉赫軍兵鴉雀無聲

那林孛羅惱羞成怒,哼了一聲道:“你們大明視我們女真爲異族蠻夷,什麼狗屁盟約,不過是張奴役我們的紙罷了!我們女真人都是翱翔在天的雄鷹,爲什麼要聽你們這些豬狗的令,仰你們鼻息過活?”他的話音一落,身後一衆騎兵一齊轟然叫好,而明軍這邊不甘示弱,劉挺嗓門大第一個帶頭罵起來,一時間兩軍陣前罵聲一片。

朱常洛伸手一揮,明軍這方罵聲倏然頓止。那林孛羅也覺得不雅,回頭連連喝止,沒想到連喝好幾聲,罵聲這纔此起彼伏的消了下去,軍令如山,就這一個無形的回合,自已已經落了下風。看着對面朱常洛似笑非笑,那林孛羅回過頭,臉已經變得有些鐵青,

“那林孛羅,承你剛纔那一聲故人的情,我再問你一句,你真的不退兵是麼?”

那林孛羅冷笑一聲,斬釘截鐵般回道:“退!等我打到紫禁城一定退!”

“好!”朱常洛嘆了口氣,眼神漸漸變得冷酷,“葉赫可在城內?”

聽他提起兄弟的名字,那林孛羅臉上露出羞惱神色,答非所問道:“他是我們海西女真族人,自然會以自家利益爲重。”

朱常洛垂下頭,就衝那林孛羅這句話,可以斷定葉赫此時必不在城內,自已這一問卻是多餘了。

等對方低下的頭再度揚起,那林孛羅驚訝的發現,對方眼眸已經變得深黑一片,嘴角拉出一個冷酷笑容:“即然沒有什麼好說,那便戰吧。”

———

固倫草原上,風雪比之先前已經小了很多。

盤坐在雪地的沖虛真人臉色煞白薑黃,師父與徒弟的這一戰敗得着實稀裡糊塗有如做夢,一時間心頭一片茫然。

此刻的他已經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仙風道骨般世外高人,只是一個平平常常的老頭子而已。

“師尊,弟子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問你。”

人爲刀俎,我成魚肉,已經沒有選擇權利的沖虛真人緩緩擡起眼皮,眼底全是無盡怨毒憤懣之色,嘴角抽動幾下,只說了一個字:“講!”

論傷勢葉赫比沖虛真人要重得多,開始肩上受了被沖虛指力洞穿,到現在爲止鮮血一直流個不停。但真正讓他重傷不是肩頭,而剛纔相拚的時候胸口受的那一掌,那一下他的骨頭也不知斷了幾根,不知那來的一股力氣,居然咬着牙撐了下來,一直站在一旁的梨老情不自禁的嘆了口氣,嘴張了幾張,到底沒有說出什麼話來。

“師尊,紅丸之毒可否還有解藥?”這句話問得有多艱難對於答案有多麼渴望,任何人都可以通過葉赫此時的眼神看得出來。

看着這個小弟子的眼神中有糾結、有恐懼、有害怕,還有患得患失……靜靜凝視着這雙眼,沖虛真人忽然仰頭朝天,哈哈狂笑起來

他在這邊縱聲歡笑得歡暢,在那邊的葉赫臉上的神情卻是愈來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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