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沫沫在窗戶邊看着高樓下繁華的街景,眺望遠方,心中卻依然長久地不能平靜,他捂着臉哭了出來,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的放聲大哭。
門外有人在敲門,還有藍管家喚他的聲音,但是,他此時並不想理睬他們。
直到手機響了起來,鈴聲是莫扎特的g小調鋼琴四重奏,他一直看着放在梳妝檯上的手機,聽到曲子一遍遍地響起,門外藍管家的敲門聲更大了,甚至要破門而入的感覺,他纔對外面說了一聲,“別敲門了,讓我靜一靜。”
外面這才安靜下來。
他也只好去接起電話,看到是鄒盛打來的。
“寶貝,怎麼這麼久不接電話,你在做什麼?”鄒盛的話語裡並沒有帶着惱怒,反而是無比關心。
鄒沫沫捂着手機清了清嗓音纔回答道,“我聽鈴聲入了迷,想多聽一會兒,就沒有接。”
鄒盛被他這回答逗得笑了,道,“你就不知道放CD麼,要聽手機的鈴聲。”
鄒沫沫聽到他的聲音,剛纔明明已經強行平靜下來的心又開始難受起來,他此時極度地需要鄒盛,非常想他,想在他的懷裡把所有不痛快都哭出來,纔剛壓抑住的眼淚又開始往外冒,甚至抽泣了起來。
鄒盛一聽就發現了不對勁,急切地問道,“寶貝,你這是怎麼了?你是在哭?”
鄒沫沫的抽泣聲越來越明顯,他說不出話來,只好把手機給掛了。
鄒盛在那邊非常着急,鄒沫沫掛了他的電話他就更加着急了,於是趕緊給藍管家打了電話過去,藍管家接到鄒盛的質問電話,聽到鄒沫沫在哭,她也非常吃驚,說道,“小公子現在把自己關在臥室裡的,我剛纔一直敲門,他也沒有應,他說他想一個人靜一靜。”
“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了,讓他這樣?昨天給他打電話,不是一切還好好的麼?”鄒盛氣急敗壞。
“剛纔吉米先生還有年先生有和小公子在書房裡說話,後來小公子就自己進了臥室,我便讓人把兩位客人送走了。想必小公子會這個狀況,與和他們說的話有關。”
鄒盛沉默了一下,問道,“沫沫的兄長有再來找他嗎?”
藍管家道,“又找來過兩次,都被我拒絕了,沒有讓他見到小公子。不過,我看到小公子手機上有他給他打電話的記錄,但小公子沒有接。”
鄒盛道,“沫沫肯定是因爲他的事情心裡難受,之後也不要讓柳宣見沫沫,記住了。”
鄒盛之後又興師問罪地給吉米打了電話,吉米接到電話,知道鄒沫沫因爲他們的談話而一個人關在臥室裡哭泣的時候,他很震驚,說道,“我看出來沫沫對Niclas並不大熱情,而且也不想和他有過多接觸,但是,真不知道,他居然會躲在臥室裡哭泣。我一直以爲他非常開朗。”
鄒盛罵道,“以後不要再在沫沫面前提他兄長,他倆兄弟的關係,對沫沫來說,絕對不是好的回憶。你如果做不到,以後我也不會再讓你見他了。”
吉米只好說了幾句表示歉意的話,說他馬上去鄒沫沫的房間看他,但是被鄒盛拒絕了。
鄒盛又給鄒沫沫打電話過去,鄒沫沫這時候情緒已經好些了,接起了他的電話。
鄒盛說道,“寶貝,別掛我電話好嗎?你要是心裡難受,那就哭吧,哭給我聽。”
鄒沫沫又要被他的話惹起眼淚來,但眨眨眼睛把淚意壓抑住了,深吸了口氣,道,“我這麼大了,哪裡能說哭就哭。你現在不忙嗎?給我打電話過來。”
鄒盛道,“你纔是我最重要的人和事,別的事情,都要靠邊站。”
鄒沫沫扯着嘴角笑了笑,道,“哄騙我。”
聲音又輕又啞,不仔細聽根本聽不清楚,但是鄒盛卻聽得那麼真切,只覺得心都被突然開了個口子,他的寶貝要在心裡多難受的情況下,纔會對他的那種言語說出他是哄騙他的話來。
若是平常,鄒沫沫只會高興地接下話去。
鄒盛沉默了好一陣,通過電話,跨越大洋的距離,他聽到鄒沫沫些微不穩的呼吸,對他心疼,好半天才說道,“不是哄騙你。”
鄒沫沫沒有說話,又是長久的沉默,彼此聽着對方的呼吸聲,直到握着電話的手也酸了,鄒沫沫先把電話掛掉了。
他進洗手間裡用毛巾擦了擦臉,這才驅着輪椅開了臥室的門,藍管家看到他的臥室門打開,馬上上前來,關心地問他要不要吃些小點。
鄒沫沫搖搖頭,然後驅着輪椅到了大客廳裡放着的那一架鋼琴前,開始彈鋼琴,從肖邦彈到莫扎特,一遍一遍,直到手都發麻。
管家實在看不過,上前勸說他,他才停下來。
他將手從琴鍵上拿下來,然後側頭對藍管家笑了笑,道,“我想吃流沙包了,怎麼辦?”
藍管家關切地望着他,道,“我打電話去問這裡的廚師會不會做,若是不會,我借這裡的餐廳廚房爲你做。”
晚上,又有客人拜訪,本以爲又是不速之客柳宣來了,沒想到服務檯卻說是一位姓陸的先生,自稱是鄒沫沫的朋友。
想來也是,柳宣每次都能夠通過服務檯直接乘上頂樓的專用電梯來到鄒沫沫住處的門外,沒有哪一次是通過服務檯來詢問的,他總是有辦法突破別的障礙,只是不能進鄒沫沫的房間而已。
藍管家去給鄒沫沫說有位姓陸的先生來拜訪他,鄒沫沫已經沐浴了坐在牀上看書,聽到對方姓陸,很大可能是趁着電影節過來泡美女的陸傑,於是就說讓他上來,可以見一見他。
陸傑一身非常嘻哈風的裝扮,看着像個街頭混混,大晚上還戴着一副大得要死的蛤蟆鏡,進了鄒沫沫的臥室,藍管家請他在沙發上坐下後,就盡職盡責地站在旁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陸傑受不住藍管家站在他旁邊守着,看了她好幾次,但對方就是一點要離開的意思也沒有,鄒沫沫看到,便出聲讓藍管家出去忙她自己的,不用擔心陸傑會傷害他。
藍管家又看了陸傑幾眼,這纔出去了。
陸傑對鄒沫沫抱怨道,“這個老女人,她難道以爲我會對你不利。”
鄒沫沫皺眉看他,道,“她不老,你不要這樣說她。而且,你這樣一副打扮,一看就不是好人,她擔心你對我不利難道不是很正常。”
陸傑聳聳肩,道,“我這樣打扮又沒有怎麼,哪裡有問題嗎?”
鄒沫沫無語地瞥了他一眼,只好轉移話題道,“你這麼晚了來找我有什麼事?還有,你從哪裡知道我在這裡?”
陸傑道,“你在這裡又不是什麼秘密,我怎麼會不知道。而且,現在也不晚,夜生活纔剛開始呢,是你這麼早就爬上牀要睡覺才奇怪,你不覺得這是十歲以下的孩子的生活規律嗎,而且,現在十歲以下的孩子也不會這麼早睡了。”
鄒沫沫不置可否,道,“你來找我有什麼事,要是不說,我就讓藍姨過來送客了。”
陸傑趕緊道,“你別這麼着急嘛。”
“到底什麼事?”
陸傑湊上前去對鄒沫沫道,“沫沫,你能不能借哥哥一點錢?”
鄒沫沫以一副看外星人的神情看着他,這是他人生裡,第一次有人向他借錢。
陸傑被他的目光看得非常不自在,道,“怎麼了?你不借?”
鄒沫沫收回目光,繼續看書,不經心問道,“你自己的錢不夠花嗎,找我借錢做什麼?”
陸傑苦着臉道,“我前段時間買了一輛車,把所有錢都用光了。”
鄒沫沫擡頭看向他,“你不是演電影和拍廣告,有收入,你爸爸不是每月也會給你不少錢,你至於買一輛車就把錢用光了嗎?”
陸傑用手比了一下車的價錢,還補充道,“歐元。”然後苦着臉繼續說道,“做藝人,平時花費也很大嘛,又買了車,哪裡還有別的錢。”
鄒沫沫道,“那你沒錢了,怎麼不向你爸爸要。”繼續看書,反正一點也沒有想借錢給他的意思。
陸傑氣哼哼地道,“別說那個老傢伙了。他最近看上了一個比我還小的女星,MD,我不就是教訓了那個女人一頓,老傢伙就說要斷我半年的錢。我以爲他開玩笑,沒想到他來真的。”
鄒沫沫蹙了一下眉,雖然他也覺得陸傑他爸那麼一大把年紀了還找一個比小兒子年紀還小的女人很不恰當,但是,陸傑笨得直接去教訓人家女人,也太沒腦子了吧,道,“你爲什麼要去教訓那個女人,你這是活該。”
陸傑又氣又驚地看着他。
卻聽鄒沫沫用柔和的聲音繼續說道,“你不去教訓那個女人,你家裡母親,還有哥哥們難道不會去教訓麼,你這是自作自受,活該。”
陸傑哼了一聲,看着鄒沫沫,心想沒想到鄒沫沫這腦子裡裝的東西也不像他面上這麼純得一塵不染嘛。說道,“我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不過,那個J女人,不知道她從哪裡打聽來的消息,居然當衆侮辱我,MD,看本少爺弄不死她。”
鄒沫沫看陸傑一臉發狠的模樣,就知道那個女人肯定是拿陸傑的身世來侮辱他了,陸傑所以纔會那麼沒有腦子地教訓了她。
鄒沫沫於是道,“我沒錢借給你。我用的錢都是盛叔的,我自己沒有錢。”
陸傑道,“你這次出唱片,賣得那麼好,公司給你的提成和獎金都不少,你居然說你沒錢。”
鄒沫沫道,“那錢也是盛叔在給我管,他說給我做了投資,我沒錢。”
陸傑憤憤,“你沒錢,住這總統套房?你住這段時間,恐怕比我那車還貴了。”
鄒沫沫聲音毫不起伏地道,“這是盛叔給錢。而且是管家負責結帳,我是真沒錢。你別找我借錢了。”
陸傑長嘆一聲,把鄒沫沫瞥着,“我說,你自己不留點私房錢,以後,要是你和鄒盛之間發生點什麼變故,你到時候沒錢,你該怎麼辦?”
鄒沫沫看向他,道,“不用你管。”
陸傑道,“我是爲你好,你這個傢伙,不識好人心。”
鄒沫沫道,“你現在是自身難保,還來管我。我說,你別到處借錢了,還是回去好好向你爸爸道歉,從他那裡拿錢纔是正經。”
陸傑哼一聲,“我纔不去找他,而且他也不會給我。”
鄒沫沫道,“那是你脾氣太臭。老子不是說,上善若水。柔才能制剛,你在你爸爸面前一副臭脾氣,他是不會對你心軟的,你還是改變一下策略吧。”
陸傑道,“老子說,這一句倒是很好。什麼上善若水,是指什麼東西。”
鄒沫沫一把將自己手裡拿的《道德經》扔給他,然後道,“你走吧,我要睡覺了。回去找你爸爸要錢去。”
陸傑捧着那書看了幾個字,就覺得頭昏,心想自己不是看書的料子,扔到一邊去了,看鄒沫沫一副再不搭理他的模樣,只得悵然地離開,心想,難道這要回去求老頭子的原諒,找他要錢麼。